第46章 (1)
“你懷疑莊王?”這是傅聽歡走出來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蕭見深微微颔首:“不錯。”
“既然懷疑,為何不着手清理?”傅聽歡揚揚眉問。
蕭見深便道:“孤做事講究證據。”這乃是我十分正直之意。
傅聽歡冷笑一聲:“所以就設套讓梁泉流去死,死前還叫他幫你背起了這‘動亂朝廷天下’的黑鍋?”
“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田畝之策要推行,朝中必然有這一次的混亂,孤之麾下衆人,也全都牽涉其中。孤能大刀闊斧處理敵對之輩,對于自己人卻不能不優容幾分,但此事一旦優容,必将功虧一篑。孤本打算一肩擔起這一世罵名,但梁泉流太過心急……這才有了今日局面。”蕭見深輕描淡寫說。
如此心機深重籌謀久遠之輩,傅聽歡也是嘆為觀止。
他說:“現在事情具已了結,你該解開我武功上的封印了。”
蕭見深聞言擡手,手擡到一半卻有停下。他本來已打算按約定解除傅聽歡的封禁,但這時候突然又有模糊的感覺自心中升起。
蕭見深一時幾乎不能分辨這樣模糊的感覺究竟是什麽。
傅聽歡一挑眉:“怎麽了?”
“這幾日相處,孤幾乎覺得你沒有武功會更好一些。”蕭見深一邊思索一邊說,然後就看見身前的人在一怔之後面色泛紅,目光幾如驕陽刺人。
蕭見深驟然感覺到心情愉悅。
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待這樣的情景一樣。
但等他明白了自己的內心,忽然又是一呆:他幾乎不能理解,自己究竟為何如此熱衷于……逗弄一個男人?
傅聽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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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聽歡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感覺自己要氣炸了,他幾乎立時就冷笑起來:“蕭見深,你以為我沒有武功便不能殺你?”說罷一刻不等,自腰間一抹,竟摸出了把纏繞于腰帶之上的軟劍!傅聽歡內力精神,平素以音殺之功行走江湖,少有人敵,正如江湖中人不知道他還精于醫毒一樣,世間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傅聽歡在劍招之上同樣非同凡響。
但蕭見深此刻知道了。
他呆于床上,只見暫時沒了內力的人一劍刺來,有若天外飛虹,如光矢掠空,倏忽而至。
以蕭見深之能,此刻也不敢再局于床榻這等狹小之地,而是翻身掠出,站到了卧室之內。他的雙足剛剛沾地,飛虹于半空一轉,如影随形而來。
蕭見深張目看去,但見對方依舊站于原處,這一手劍法似落木蕭蕭長江滾滾,團團劍影如花盛放,而在劍影之後,傅聽歡閑庭信步,人如君子,衣帶當風。
蕭見深并未還手,閃躲之間喝了一聲‘好’,說:“剛中有曲,曲中宏大,此當為君子之劍。”
不想此言一出,聽見了的傅聽歡卻神色一變,心随意動,手中招式也變得陰狠詭谲路數刁鑽,招招不離蕭見深身體要害之處。
蕭見深此時依舊不曾還手,只以步法在屋內閃躲。他很快就意識到傅聽歡不悅自己的劍法被說成君子之劍,便故意笑道:“雖劍走偏鋒,行跡處似羚羊挂角,有浩蕩之風,你幼時練劍,當是以某中正浩然之劍法入門……”
傅聽歡真如羚羊挂角,一招刺向蕭見深雙目!
又一次兩者相近。
四目相對。
蕭見深微一偏頭,閃過了直射向自己眼睛的劍鋒,但劍鋒旋轉之間所帶起的森寒依舊削斷蕭見深幾絲飛揚起來的長發,幾縷發絲在空中倏忽揚起,複又落下。直到此時,蕭見深方才将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以兩指夾住對方劍尖。
兩人一觸即分。
傅聽歡似将手中三尺青鋒舞得越來越有感覺,最早時候還殘存的些許虛浮在這時候早就沉穩強勁所取代,強勁之後,他的劍亦不再只是殘影,而是每道殘影都帶起了風雷之聲。至此之時,內力随血液一同在體內湧動,然後如潮水般以浩蕩之态将體內所有明處的禁制一舉沖開!
蕭見深見對方體內熱氣蒸蒸而上,便只穴道中的禁制已被沖開,于是便一晃出了戰團,徑自坐到了靠窗的長榻上,說:“剛才一場試劍,你全身血液奔流,沖開了明處的所有禁制,而還有部分暗處的禁制在你背後,需要我重新一一解開……”
功行過後,傅聽歡只覺全身酣暢。他聽見蕭見深随後的話,便徑自走到對方身前坐下,卻并非長榻之上,而是蕭見深的足前,然後他将自己的頭趴在對方的膝蓋之上,撩開頭發露出後背說:“快點。”
話音落下一會,傅聽歡不見蕭見深動手,又有些不解和催促道:“還等什麽?”
這時閉合數日的窗戶被推開,屋外的新枝伸進來,枝上有誘人的翠綠之色。
卧在自己膝蓋上的人神色懶懶的,他散開了長發,頭發順着外側蜿蜒落地,似一潭墨泉,自天潑下。既潑在地上,又像潑在蕭見深的心中,如此攪亂了一池淨水。
蕭見深微怔了一會,才将手落到傅聽歡的肩胛處。而後又從對方的肩胛一直來到對方的腰側,勁瘦而結實的身軀便隔着衣物,舒展在他手掌之中。
異樣的感覺幾乎在頃刻就占據了蕭見深的腦海與身軀。
他突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解開了所有穴道,手掌就立刻對方的背後撤離,本意是想遠離誘惑,但行動有悖意志,離開傅聽歡背脊的手掌根本沒有回歸到蕭見深身側,而是又停在了對方那順滑如絲的長發上。
這不是蕭見深第一次碰觸傅聽歡的長發。
但每一次他好像都這樣愛不釋手。
他沿着這頭烏發輕輕撫摸着傅聽歡的側臉和脖頸,他感覺着自己心中的情緒,見膝蓋上被解開了所有禁制還懶懶散散沒有爬起來的人,忽然問:“剛才我說你沒有武藝更好的時候,你有沒有一瞬間想過,我會不解開你的封禁?”
傅聽歡自蕭見深膝頭擡眼。
明亮的日光自窗外打在這人的臉上,那一張面孔,全蕩漾着光的明豔與驕美。
傅聽歡唇角彎了彎,鮮花就自枝頭落入他的唇際:“沒有。”
一句話落,幾息之後,他又悠悠說:“你不解開我的武功禁制又想幹什麽呢?将我留在身旁嗎?蕭見深……太子殿下,似你這般人物,只要肯纡尊說一句留下,這天下雖廣,山河雖大,只怕也找不出一個能狠心拒絕之人。”
“那你呢?”蕭見深自然而然問。
“……”傅聽歡,“我……”也……不能。
蕭見深,我也不能。
此時無聲勝有聲。
傅聽歡怔怔地擡頭看着蕭見深,雖什麽都沒說,卻像将什麽都說盡了。
于是那朵花便又自傅聽歡唇角落入了蕭見深心中。
熟悉而又陌生的沖動開始在蕭見深體內彙聚,他這時驟然明白了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麽!
他好像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欲望,但又好像已在夢中親身經歷這樣的欲望。
那樣如花如水,如星如月。
蕭見深手中忽然用力,将跪坐在地上的傅聽歡攬入懷中。佳人入懷,兩身熱流交于一體,蕭見深一振衣袖,便将長榻上的矮桌及桌上種種東西撫散在地,當啷不絕的濺落聲中,他将傅聽歡壓在了長榻之上。
靠窗的長榻不過一人多一些的寬度,兩人青紅的衣擺招搖着自榻上滑落地面。
蕭見深凝視着躺在身下的人……沒有聲音,也沒有拒絕……他俯下身,對方便順從地閉上眼睛。
于是親吻就落到了唇角。
還是像花像水,像星像月。
蜜一樣甘泉開始泊泊地流入蕭見深的心中,又仿佛心中早有了一泓清泉,正自滋生饴人的佳釀。
他撫摸着傅聽歡的輪廓,淩厲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軟得不像是男人的嘴唇,和喉中并不分明的特征。
他的手一路往下,一層一層地解開傅聽歡身上的衣服,當所有裹縛于人體的矯飾都褪去之後,他看見了完美如神明創造出來的身軀,以及身軀肩胛處淺淺的一道紅痕。
那似美人口中的胭脂,又像鳳凰頭間的紅翎。
蕭見深俯身下去,就着那道紅痕輕輕舔了一下。
溫熱濕漉的感覺便從皮膚一直傳遞到心間,讓傅聽歡心髒都連帶着顫抖起來。
“疼嗎?”蕭見深問。
“……你呢?”傅聽歡的手指同樣抵在蕭見深曾被他刺入的胸口處。
“唔——”蕭見深便笑道,“罷了,以後你刺我我不刺你,省得還要心痛兩次。”
“以後不會了。”傅聽歡頓了頓,“我記着,回頭抵你一次。”
“已經是回頭了。”蕭見深輕按着那抹紅痕笑道。
傅聽歡不再說話,伸出手扯去蕭見深身上的衣服。
一件一件的衣衫委頓在地,自窗外射入的陽光開始直接灑在人皮的皮膚上,于是人體所感覺到的灼熱便再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內而生還是自外而生,抑或兩者兼有。
蕭見深的指腹一路從對方精致的鎖骨觸摸到對方胸前的突起。
淡色的地方在被短暫地搓揉之後就漲紅硬挺,像是從沉眠中驚醒,也像是花朵在一夜之後突然綻放,而他所要做的,僅是讓這樣的綻放更美,更豔。
傅聽歡的嘴唇微微抿着。
他的一條腿曲了起來,借以掩飾欲望處的緊繃。
但這樣的掩飾毫無意義,蕭見深撫着傅聽歡腰腹的另一只手向下一伸,便插入對方腿彎之處,将對方曲起的那條腿擡起來,驟然的力量幾乎讓傅聽歡也跟着吃了一驚,連身軀都微微上揚。
但他很快被人重新壓下。他感覺到自己的緊繃之處已被帶着些許硬繭的手掌握住緩緩搓揉。
他抽了一口氣,抽氣中還帶着一點古怪的笑意。
像是忍耐不住的愉悅,又像是有些分辨不出的哽咽。
蕭見深将傅聽歡的一條腿壓向他的胸口。
以習武之人柔軟的身段而言,這樣的動作沒有任何困難。
但這樣的動作之後,那種門戶大開被人随意觀賞亵玩的羞恥感,卻比任何刀槍劍戟都來得更能穿透人的身軀。
當自己的腿被擡起,赤裸的身軀幾乎貼合對方赤裸的身軀,而脆弱的欲望兀自被對方掌控在手裏的時候,傅聽歡心中幾乎升起了一種惶恐之感。
但這又不全是身軀無法被自己掌控的惶恐,還有更多的——
他擡眼看着蕭見深的面孔,但對方沉黑的瞳孔中有自己的倒影,且僅有自己的倒影。
他忍不住湊上前去親吻這樣瞳孔,而身軀行動間,欲望與欲望的碰觸與摩擦讓兩個人都悶哼了一聲。
傅聽歡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欲望也和自己一樣緊繃。他臉上忽然帶起了漫不經心的微笑,這樣的微笑讓他整個人都仿佛吸納了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那樣熱烈:“我還以為太子殿下,會更——有毅力一點。”
他的手指撫摸上對方頂在自己腿根處的欲望,手上如同嘴裏的調笑一樣,輕輕彈了一下蕭見深的頂端。
這換來壓在傅聽歡身上蕭見深的一下顫動。
蕭見深幾乎在同一瞬間将傅聽歡的兩只手都抓住并壓到頭頂處。他總算放過了對方胸前的兩點,而這時那兩點以如最馥郁層疊的花朵那樣層層綻開。這樣的層層綻開伴随着細密的刺痛,而在疼痛的同時,傅聽歡又幾乎想讓對方繼續下去。
更為粗暴、更為深入的繼續下去。
蕭見深吸了一口氣将胸中湧動沖動壓下去。
他在傅聽歡耳邊說:“那不是毅力,那是無能。”
傅聽歡嘴上絕不饒人:“我本也以為太子如此無能?”
“何以見得?”蕭見深問。
“似我這等活色生香之輩在旁,太子竟效仿先賢坐懷不亂,然而先賢是否愛女人猶未可知,而太子——”他似笑非笑,顧盼流光,“是否愛男人呢——哈!”他突然驚喘一聲,正是緊閉的後穴之處被手指驟然撐開。
蕭見深一指入了那緊致之地,他捏着傅聽歡的下巴,将他的面孔板正,他的吻輕輕落在對方眉眼上,對方眼睑顫動宛若蝶翼輕抖。但與這樣柔和親吻相對的,正是蕭見深從容不迫、毫不停頓的拓展。
這樣的拓展讓傅聽歡的身體在一瞬間想起了那一夜中被面前之人反複貫穿與沖撞的感覺,戰栗幾乎從頭皮傳到腳尖,他一時想要擺脫這樣的控制,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卻感覺陰莖下的雙球被人輕輕一壓,同時柱身也被五指合攏按揉,最關鍵的漏液之處被指腹的老繭按住一磨,就像是蓬松的羽毛穿透這狹小之處,直撓入身體深處。
傅聽歡悶哼一聲,全身微僵,白濁已濺落在蕭見深手中。他緊繃的身軀剛剛因為纾解而放軟,就感覺到自己的後穴一涼,那自體內射出來的黏膩被另外一人用一種不同的方式再次推入他的體內。
緊澀的內壁終于開始松動,被精液滋潤之後似乎終于開始習慣異物的入侵,不再一味的推拒,而是蠕動着開始争先恐後地包裹入侵手指。
傅聽歡的目光有些游移,臉上及身上都升起了一層薄紅,在這樣的薄紅中,他的另外一只腿也被人擡起,雙雙架到身上人的肩膀之上。
從傅聽歡此刻所在的角度,甚至能夠看見自己發洩了卻沒有軟下去的欲望,這欲望正定在自己的小腹之處,将腹部濡濕了一片。
他剛剛因眼前的沖擊而深吸一口氣,就聽蕭見深細致說:“要關上窗戶嗎?從這裏很容易被人看見……”
話音未落,蕭見深身軀一沉,已将自己擠入了傅聽歡體內。
和夢中一樣美妙,又和夢中不同截然不同的美妙。
像想象中的熟悉,卻又讓人感覺太過熟悉——而并非只因為那一場無痕春夢。
他感覺到了來自對方身體毫無間隙的包裹,這樣緊密的包裹所帶來的愉悅簡直難以用筆墨來形容,如同那在心間滋生的最初的清泉全部都化作了洪流,洶湧地沖擊着蕭見深的感官與防線,他幾乎因為這樣的刺激而宣洩出來。
但是最後,他沒有宣洩,而是重重向上一頂,讓身下的人與自己一起感受這無以倫比的刺激與快感。
本來要答話的傅聽歡也因為這樣的沖撞險險将舌尖咬破,他疼得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就不由自主被帶的在一波一波情浪中沉浮,只能斷斷續續的冷哼道:“看見就——看見,丢人的——又不是——我一個——”
蕭見深笑起來。
這時候他的笑容并不像平常那樣短暫,而是長久地停留在臉上,柔和了眉目,化開臉上經年不去的孤高與冷肅,他一邊律動,讓自己在容器中更為深入,一邊溫言回答:“丢人的是我們兩個……這樣說太子妃可還滿意嗎?”
他做了平常根本不會做的事情,正如他從未想過去上一個男人,卻輕而易舉的對同時男子的傅聽歡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将對方的手腕牽起到唇邊,一根一根地親吻舔舐含吮,讓對方的指尖深入自己的口腔與喉嚨,在他探索對方體內的時候,也讓對方探索自己的體內。
以蕭見深的這張臉做出這樣情色之舉,晃入傅聽歡眼裏,幾乎讓他忘記自己正被人壓在榻上征伐不修,而幾疑對方低頭将他的欲望含入口中舔舐讨好。
他一時有些恍惚,就聽蕭見深說:“太子妃剛才所說之言……孤不好男風……這個流言之所以會傳開,好似因為當初孤碰了一個朝廷上一個男子的面頰——當時那也是如你——如茂卿一樣的人才,觀之外表風流,度量體內錦繡。”
傅聽歡擡起眼,他漫不經心一笑:“像我當初一樣?太子竟沒将人把上手,簡直出人意料。”
蕭見深便撫着身下人的眉眼說:“那自然是因為孤心中坦蕩……”
“像現在這樣坦蕩?”傅聽歡反問。
“現在?”蕭見深微一閉眼,便将親吻落在傅聽歡喉間,“現在孤獨好太子妃之軀,已無法坦蕩自若,坐懷不亂了……”
那樣讓人不知沖動從何而來,唯有擁抱方能滿足。
喉間傳來的瘙癢讓傅聽歡吞了一口唾沫。
情之一字,無從而起,不可抵禦。
他擡手抱着蕭見深的肩膀,讓自己的身體與對方更加貼合,與對方毫無間隙地貼合。
他能感覺到身軀被從兩人交合的部位開辟,明明讓人感覺到難以忍耐的恐懼,卻又讓人感覺到難以推拒的快感,這樣的恐懼與快感交合着,像是将整個人都分裂成兩半一樣,一半在苦海中煎熬,另一半則在欲海裏沉浮。
而傅聽歡選擇了後者。
他親吻着蕭見深的眉眼,緩緩收縮着兩人交合的部位,幾乎在動彈的那一刻,兩人都忍耐不住!
蕭見深一下将欲望連根抽出,而後将懷中人翻身,自背後再沖入對方體內。
被母獸一樣壓在下面的傅聽歡因為這樣的沖擊而“唔”了一聲,身體緊繃片刻,又緩緩放松,放松每一處收緊之所,讓對方再無阻礙地深入自己體內最深的地方,像兩個人終于突破了肉體的隔閡,連血肉都交融在一起,連心都能夠赤裸相碰。
對方的頭發錦緞一樣隔在兩人中間,蕭見深撫開這樣的長發,按着對方的肩胛與背骨……他沖撞着,每一次都把人頂上前些許,在這樣無邊無際的快感之中幾乎不能自制,于是好像漸漸有什麽念頭自心中滋生……
他帶着幾縷疑惑看向自己身下的人,只覺對方冰肌玉骨,卻又剛勁緊結。
他突然閉上眼睛,伸手撫着對方的眉眼側臉,十分熟悉;再到脖頸肩肘,一樣熟悉。
并不只是長久接觸的熟悉,而是曾确确實實擁有過的熟悉。
那點模模糊糊滋生的念頭破殼而出——
蕭見深睜開眼睛,輕聲說:“原來是你……那天晚上居然是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蕭見深本該意外,卻并沒有從自己的心中感覺到意外,就好像他內心一個從未被主人窺見過的角落一直如此篤定着似的,他幾乎感覺理所當然。
而在這理所當然中,又有花在心間怦然開放的心動。
傅聽歡:“……”他未免呻吟出口,閉嘴不說話。
蕭見深卻沒有讓傅聽歡這樣逃避,他調整了一下位置,再重重向前一撞——
“啊!”傅聽歡叫出了聲,這聲呻吟就像是一個開關,自從出了口之後,後邊的種種就再也忍耐不住,他斷斷續續地叫着,“哈……唔——輕一點——想肏死我嗎——滾……哈,不要碰那一點——”
傅聽歡此時的腦袋已經被連番的沖撞攪成一團漿糊,他的聲音源源不絕地從喉嚨中溢出,在溢出時候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麽,而等這些散落到空中的語句再次通過耳膜傳回他的腦海的時候,他才驟然驚醒,羞恥之間,狠狠一口咬在蕭見深放在自己臉側的手臂。
但這樣似乎也不能完全阻礙那些已經找到了突破口的無意義聲音,傅聽歡連番嘗試卻根本忍不住之後,索性就不管它們了,只恨聲說:“蠢貨……哈……連誰和自己……嗚——上床都——不知道……”
他的口吻裏充滿了鄙夷與嫌棄之情,卻沒有多少憤怒,更遑論心酸。
所以蕭見深也笑起來:“但我現在知道了……我竟不覺得驚訝……仿佛理所當然便該是你……”他淺淺地呼出了一口氣,正是欲望緊繃到極致,将要忍耐不住的感覺。
他的手指早已被傅聽歡緊繃處溢出的液體給染濕。
他将這樣的濕漉塗抹在傅聽歡的欲望上,沒有完全塗完,于是又擡起來放在對方的唇邊。
他還在說話:“之前我們說到武功的封禁上……其實我确實那樣想過……想将你留下……沒了武功你就不會一飛就不見了——”
剛才百般忍耐卻克制不住的呻吟在這時候忽然中斷,像是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塞住了傅聽歡的唇舌。
他一陣恍惚,側頭看了蕭見深一會,在同樣的恍惚中低頭,将染了自己液體的手指含入口中。
喉嚨有些癢。
自己的味道、蕭見深的味道,同時被舌苔感覺,沖上天靈。
他還聽見蕭見深微啞的聲音說:“你說孤纡尊說留下,這世間就沒有人舍得拒絕……孤卻不這樣覺得。”
蕭見深又道,“孤不覺得對什麽人說留下,是纡尊降貴,孤願意對人說留下,只因為孤想要他留下,希望他留下……這是一個……孤從未體會過的,很好的感覺……”
“聽歡。”蕭見深順從自己的內心,又溫柔、又懇求,只看着傅聽歡一人這樣說,“留下來,好嗎?”
緊繃的弦在這時鍛煉。
傅聽歡無從忍耐,欲望淋漓射出。
他喘息着,像整個人都被解放了那樣癱下去,但留在他體內的陽根微微一抖,接着狠狠向前沖擊,每一次都撞到他體內最深的那一點上,然後埋首在那裏,将欲望發洩。
滾燙的液體進入身體的最深處,是另外一個男人精液。
像女人一樣。
傅聽歡閉上眼睛。但他竟不覺得難以忍受,他只覺得自己蕩漾在無邊的春水中,這樣的春水如暖陽入身,讓身軀的每一處浸沒在微醺的花酒之中,随波逐流,不能掙紮。
他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了。
但他答應了,清清楚楚地一聲“好”。
不能拒絕,無法拒絕。
我答應,我留下。
蕭見深,你簡直……讓人無從抗拒。
這一日到後來,金烏西落,月兔東升,兩人從長榻一路來到床笫上,幾乎精疲力盡。
蕭見深攬着已經陷在無邊欲海而神魂颠倒,神智模糊的傅聽歡親了一口,而後帶起被子,一通歇息。
傅聽歡覺得自己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有睡着。
他站在世界的正中央,一側綠草如茵鮮花遍野,一側白骨累累屍山血海,他想要往前,可來自身後的莫名力量始終束縛着他,而與此同時,黑水漫上來,漫過的他手足胸膛,來到他的眼耳口鼻。
窒息之中,傅聽歡立時醒了過來。
窗外的月散發着冷冷的光。身前的蕭見深已經陷入沉眠。
對方在毫無防備地沉睡的時候,看起來簡直——像孩童一樣天真。
傅聽歡的手指在蕭見深眉間落下,他看人看得入了神,連自己俯身下去親吻對方都不自知,還是沉睡中的蕭見深因感覺到有人接近而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才把傅聽歡驚喜。
親吻還沒有開始就被打斷,他聽見了自己身體不滿的嘆息。
然而他并沒有理會這樣的嘆息,而是将手在床榻上輕輕一撐,就自床上躍過身前睡着的人,無聲無息地落入地上。
他還渾身赤裸,身上的每一處都被烙下了痕跡,動一動就像是要散架那樣的酸疼。
他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套到身上穿好。
他再回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蕭見深,而後頭也不回的推門離去。
這一走便是趁着月色一路出了東宮又出了城,在城郊,傅聽歡擡手放了危樓的召集令,在原地等不過片刻,聞紫奇就自道上出現,她看見傅聽歡猛地松了一口氣,說:“樓主,樓中近日接到樓主令的調動,因聯系不上樓主,所以先按照對方的指示行動,收集——”
傅聽歡擡手止住聞紫奇的話。他說:“那塊樓主令我已送給我平生……”這一句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兩個字更輕不可聞,好像剛剛溢出嘴唇,就消失在了清冷的月色之中,“以後見令如見我,且照着他的吩咐去做吧。”
“是。”聞紫奇道。
傅聽歡又道:“你先回危樓,我随後就至。”
聞紫奇便不再說話,又一行禮,便往來時之路走去。
此時天高雲闊,月朗風清,近處林木森森,遠處群山起伏。
傅聽歡負手站在此高處,将這天下的山川都盡收眼底。他輕輕阖了眼,往昔與蕭見深相處的一幕幕輪回出現在眼前。
留下嗎?蕭見深問。
留下。傅聽歡回答。那一瞬間的意亂情迷,或者說只要還面對那個人,他就無法拒絕。
可最後還是要走。
不能不走。
他無法面對這樣愛蕭見深的自己,就像當年無法面對那樣愛父親的母親。
他在這山巅站了很久,直到夜風将身上所有的灼熱都吹涼。
他方才苦笑起來,自言自語:“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
言猶在耳,足尖一點,整個人已化作一只紅色的大鳥,自山間躍下,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蕭見深已經醒了。
枕邊另外一個人的位置猶有餘溫,這樣的餘溫襯得東宮前所未有的冷清。
他自床上起來,在地上撿了衣服披在身上,而後問躬身呆在外頭的王讓功:“出了什麽事?”
“是梁首輔的事情。”王讓功輕言細語,“首輔今夜在家中飲毒酒自殺,人現在已經死了。”
“厚葬。”蕭見深淡淡說。
“還有宮中的一些事……”王讓功又小聲說。
“說。”兩人的對話之間,蕭見深一路向外,穿過前後宮殿,來到殿宇之外的那株大樹之下。白日間,正是遮住大樹将自己的枝桠探入窗內,而他與傅聽歡正在這枝桠之下合歡雲雨。
“是陛下。”王讓功的聲音微弱卻清晰,“陛下下午在大殿上吐了血之後,回頭被安置在日常的寝宮中,本有太監和宮婢上前服侍的,但陛下醒來之後卻大發雷霆,将所有人都趕出去……然後殿中就傳來碰的一聲悶響,宮娥再湧進殿中,只看見陛下觸柱倒在血泊之中……以血寫了……”
“繼續說。”蕭見深道。
夜晚的流光照在面前的遮住大樹上,樹沒有了白日明亮的色彩,反生出一種暗幽幽的魅色來。
他聽見王讓功說:“寫了‘孽子不得好死’……”
蕭見深的呼吸一直是平穩的。
他的情緒也好似沒有一絲的波動。
但天空上突然飄起了細雪,白色從夜空紛紛揚揚而下,很快将暗夜點綴得明亮起來。
在這樣的明亮中,面對着面前這一株大樹的蕭見深輕而易舉地被拉入了同樣飄着飛雪的過去。
那是他尚還年幼,還跟着師父在江湖中闖蕩的時日。
天下并非始終承平,邊關并非堅不可摧。在駱家君因為駱皇後而被打壓并離開邊關困守京師的那幾年中。蕭見深曾和師父來到過邊關。
他們來到的那一日正是外族鐵騎踏破城牆入侵城池的那一天。
火光如星光開滿大地。
哀求聲,呻吟聲,狂笑聲,歡呼聲,種種聲音彙聚成一道苦難又瘋狂的洪流,交纏着直沖雲霄,而後天也承受不住,飄揚着落下碩大的雪點來。
蕭見深與師父站在一處城池的高處。
他看見狄人用刀剖開懷孕婦人的肚子,讓裏頭的一團血肉淌在地上。
他看見狄人以繩索捆住不足六尺的孩童,拖在馬後生生拖死。
他看見無數手無寸鐵的百姓被驅趕到了一處,被潑火油活活燒死。
他還看見了另外的百姓同被驅趕到一處,自己挖坑,将自己活埋。
師父還在身旁談笑風生,指點着這一戰中雙方的失誤與優點。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血,漆黑的黑夜如同囚籠一樣将世界裏的人困住。
然後虎豹豺狼如同身處樂園一般,将人如羊一般驅趕戲谑,殘忍分屍!
蕭見深想要沖下去,可來自肩膀的,來自師父的力道将他驟然壓制。他一下雙膝落地,跪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面前所發生的一切,聽師父詳細例數被殺的每一個人的生平:“那是東街的寡婦,最是貞潔不過,已為未婚而死的夫婿守了七年有餘,現在正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奸淫取樂。”
“那是在這城中開客棧的掌櫃,平生憐弱惜貧樂善好施,但現在被人割斷了四肢哀嚎流血而死。”
“還有那些剛剛出生的嬰兒,一睜眼,看見的不是天空飛鳥,父母親人,而是血和火和刀鋒。”
“哦,你看。”師父平靜說,“有一個小隊的狄騎正在以追逐獵殺懷抱嬰兒的父母取樂,他們在比賽誰殺的更多更好。”
習武之人目力驚人,那些城中殺人者猙獰的面孔,被殺者絕望的臉龐,一一映入蕭見深的眼中。
最後一對奔跑的父母也被殺死了。嬰兒從婦人的臂膀中抛離。還在半空的時候,身後的飛矢就如蝗而至。
蕭見深奮力掙紮,雙膝落地處,無數的龜裂如蛛網向四周輻射。但肩上的手如同一座大山将他牢牢壓在此處。
他用盡了全力也無法掙脫,鮮血開始自唇角溢出。
毫無用處。毫無用處。毫無用處。
飛矢已碰觸到嬰兒的襁褓。
毫無辦法。毫無辦法。毫無辦法。
他閉上眼睛不願再看,按在肩膀的手卻猛地灌入一股內勁,逼得他睜眼再看!
于是血幕在眼前拉開。
箭矢貫穿了嬰兒的頭顱,脖頸,身軀,四肢。
她帶着最後的生命高高揚起,然後如垃圾一般砰然落地。
更多的鮮血從蕭見深的唇角和膝蓋處流出。他整個人足足矮了三寸,膝蓋也陷入石地三寸。
他又仰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