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溫玉館背靠一條小河,兩側燈火映亮綴滿落花的河面。
路過河畔的行人只聽撲通一聲,仿佛有什麽黑漆漆的東西被人從樓上扔了下來,一頭砸進了漆黑的河水中。
段采飛快地替謝無歧将那被揍得半死不活的色鬼妖怪丢了出去,當狗腿當得格外順手。
“段采。”
“在!”
“幫我去和老鸨說一聲,我來了這麽多朋友,她說不定待會兒就要帶人來趕我們走了。”
段采一聽立刻拍拍胸脯:
“沒問題,這事兒交給我!謝大哥你和你朋友随便聊,我保準不讓人進來打擾你們!”
說完段采就帶着他腰間沉甸甸的靈石,去使用他的鈔能力了。
房間大門阖上,一屋子的人安靜半響,面對這樣的詭異情形一時間說不出話。
最後還是方應許打破沉默:
“你這……衣服還挺好看。”
謝無歧長眸微擡,皮笑肉不笑道:
“師兄要是喜歡,我也給你找一套穿穿?”
“不了不了不了。”方應許連忙拒絕,忍着笑,“我長得五大三粗,穿上去必定不倫不類,沒你合适。”
沈黛沒聽出謝無歧話中陰陽怪氣的意思,還跟着方應許認真附和:
“嗯,二師兄你穿真的很漂亮,只要你不說話不動手,真比這樓裏的花魁姐姐還漂亮呢。”
就連那位對謝無歧有幾分好感的小師妹元蝶,也忍不住贊同的點點頭。
其實沈黛當時提出混入溫玉館內的主意時,想的是自己假裝賣身進來的。
畢竟她年紀小,秦樓楚館最愛收一些年紀小的小女孩,仔細調教兩年,便能在最好的年華賣個最好的價錢。
但這神仙塚裏的秦樓楚館卻不同,來往客人除了修習魔道的魔族,還有以人為食的妖怪,溫玉館的女子每天都有擡出去草草葬了的,謝無歧絕不會讓沈黛以身犯險。
……可刑無要查,沈黛提的主意其實很好。
那便只有謝無歧硬着頭皮上了。
在沈黛眼中,謝無歧其實生得并不女相,只不過漂亮的人總有共同之處,尤其是好看到某種境界,很自然的就帶着一點宜女宜男的美麗。
她看着謝無歧摘下銀冠,放下長發,臭着臉給自己描眉畫唇。
原本是翩翩少年郎,三兩筆濃墨勾勒,竟成了眼角眉梢皆是風情勾人的大美人。
只可惜這大美人自從妝扮上以後,就未曾展顏笑過,但臉上不耐又厭世的神情,又給眉目暈染出幾分昳麗,連生氣都生氣得格外好看。
謝無歧瞥見沈黛五迷三道的眼神,不知怎的心氣不順,又扯出一絲笑意:
“那我還要多謝你的主意了,否則我還沒機會見識到我還有這樣的一面呢。”
沈黛正經道:“沒關系,我聽人說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師兄你以後也還有機會穿的。”
謝無歧:“……”
過了一會兒,衆人從謝無歧帶給他們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這才終于開始讨論明日的計劃。
神仙塚沒有日升月落,時間的變化就格外模糊,溫玉館內人來人往,仿佛永不閉戶。
他們這麽多人,不能待得太久,于是商議好明日布局之後,便在溫玉館對面的客舍住下,只有沈黛可以留下,因為段采花了重金,替沈黛包下了這位剛一來就格外受歡迎的“謝姑娘”。
臨走的時候,江臨淵還聽老鸨笑得合不攏嘴,對段采道:
“想不到這位謝姑娘剛來就這樣受歡迎,你也讓你那位小兄弟節制一些,這樣小的年紀,不好這樣天天來的……”
扮成男裝的薄月和元蝶聽着耳根發燙,但心中又不免升起幾分羨慕:
“謝仙君對師妹可真好,這種任務,換做別人可不一定會去……”
修道之人,一貫厭惡這種煙花場所,踏進去都嫌污了眼睛。
更別說要以男子之身去扮一個煙花柳巷的女子,還不能暴露身份。
比如眼前這位冷情孤傲的江師兄——
換做是他,他應該不太可能,替師妹做這樣荒唐的事情吧?
江臨淵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而臉色更加陰沉。
“……呵,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別人也會是什麽人,孰不知天下除了他那樣道貌岸然的人之外,也還是有會愛護同門的師兄的。”
走在前面的江臨淵霍然止步。
兩人在臺階上眸光相碰,方應許對上江臨淵那雙冷若寒霜的眼眸,沒有絲毫躲避。
蕭尋:“這不是吵架的地方,各位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久久,江臨淵才收回身上劍拔弩張的殺意,變回平時那副淡漠模樣。
他不信真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好。
沈黛與他們不過才相識幾面,便如此維護她,為她持劍護她周全,又在她與純陵決裂之後為她提供了一個容身之所。
這樁樁件件都如此恰好,但江臨淵卻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無條件給予的感情。
他們最好沒抱什麽別的目的。
沈黛于人情世故上一貫沒什麽心眼,若是讓他發現這群人對她的好都是裝出來的,他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溫玉館裏的三人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離魔将刑無将軍到來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老鸨笑盈盈地将一些散客請了出去,讓姑娘們加緊準備,莫要出什麽差錯,令刑無将軍與和他帶來的朋友們不悅。
段采錢給得夠多,所以他們留了下來,趴在二樓欄杆看底下姑娘們排練演習。
水榭圓臺上,舞娘琴師各展拳腳,吹拉彈唱樣樣齊全。
段采一邊屁颠屁颠地給沈黛剝橘子,一邊點評:
“這舞娘跳得不好,布料穿得這麽少,她那三腳貓的舞步看着更辣眼睛了,還有那琴師,不好好彈曲看我做什麽,還眨眼睛,彈曲也用不上眼睛啊,難不成眼神不好還影響指法了?”
沈黛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好心提醒:
“……那個眨眼睛的是我師兄,你沒認出來嗎?”
并且他也不是在眨眼睛,而是在瞪他。
段采這才認出那人是謝無歧,吓得手裏的橘子都差點掉下去。
水榭圓臺上的謝無歧又換了一身光華流轉的華服。
溫玉館裏最漂亮的花魁就坐在他身旁,兩人并排而坐,謝無歧竟絲毫沒有被壓過一籌,反因毫無谄媚之色而更顯冷傲昳麗。
……漂亮是真漂亮,拔劍砍人的時候也是真可怕。
段采不敢再看謝無歧,連忙多看兩眼沈黛壓壓驚。
還是小師妹乖巧溫柔,小小一只,像需要收攏掌心遮蔽風雨的幼鳥,令段采輕易就能生出一種氣薄雲天的男子漢氣概。
他甚至已經替沈黛擔心起來,這樣柔軟可愛的小姑娘,怕是見到血都會吓得不知所措,謝無歧可以去投奔刑無,沈黛日後該如何在這危機四伏的神仙塚裏生存呢?
如果沈黛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定會告訴段采,他對她真的有很深的誤解。
但此刻沈黛只盯着下面與花魁相談甚歡的謝無歧。
溫玉館的花魁叫朝鳶,來溫玉館已是第二十個年頭,卻仍舊生得貌美灼灼,絲毫瞧不出年齡。
她瞧了眼旁邊的謝無歧,溫聲道:
“聽說謝姑娘是前日才來的溫玉館,沒想到今天花娘就讓你赴刑無大人的筵席了,我就想着謝姑娘必定生得出衆,卻不想竟然這樣出衆。”
謝無歧方才見段采那小子殷勤地給沈黛剝橘子,看得一肚子火大,語氣便很不客氣:
“出不出衆我知道,不用你誇。”
朝鳶:“……”
一旁與朝鳶交好的姑娘看不過去:
“你怎麽和朝鳶姐姐說話的!才來兩天張狂什麽,不要以為你長得好就了不起!”
謝無歧冷笑:
“比你好看就是了不起。”
“……”
三言兩語間,謝無歧已拉滿了這裏所有漂亮姑娘的仇恨。
就連想要裝個親切模樣套些話的朝鳶,也不敢再和謝無歧搭話,只一邊撫琴,一邊在心裏想:
雖然模樣美,卻是個草包美人罷了,不足為懼,刑無大人瞧不上這樣張狂的女子。
正想着,溫玉館外面已有了動靜,段采聞聲便知:
“是刑無來了。”
紅牆樓閣大門敞開,為首者穿了一身玄金盔甲,一腳踏入這溫香軟玉美人鄉中,猶帶鮮血的戾氣褪去幾分,他身後跟着一群形形色色的人馬,有人修,有大妖,還有魇族。
這群人看似像烏合之衆,但沈黛一眼便能看出,都不是什麽能随便打殺的炮灰。
“刑無大人。”朝鳶見心心念念的人來了,溫柔笑着起身相迎,“多日未見,不知前些日子讓刑無大人操心的那些麻煩事,都解決了嗎?”
刑無沒理會她的問候,只徑直走入上座。
“酒呢?”
朝鳶被這樣忽視,也并沒有惱怒,而是柔順垂首:
“妾馬上去取……”
話音剛落,便見從後面無聲無息出現了一只端着漆木托盤的手,托盤上的寶石酒壺裝着香醇美酒,正是朝鳶早早備下的。
謝無歧并不在意這酒是誰準備的,他只知道他這樣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打扮成這樣,就是為了應付眼前這個東西。
“酒來了。”
謝無歧嗓音施過術法,聽上去只是略有些低,尾音卻微微上揚,像音質上佳的樂器。
“早聽聞刑無大人威名,不知可否有幸敬刑無大人一杯?”
二樓的沈黛瞧見這一幕,替謝無歧捏了把汗。
底下筵席已經開始,那些妖魔鬼怪坐在兩側,早已一手美酒佳肴,一手溫香軟玉的享受起來了。
刑無擡眸瞧了眼面前主動獻殷勤的美人,他才剛經歷過一場痛快淋漓的殺戮,此刻半邊腦子都是麻木的,正需要最好的美酒,和最漂亮的美人來平複身上戾氣。
因此他伸手,卻不是去抓酒杯,而是抓住了謝無歧的手腕。
朝鳶:!
沈黛:!!!
謝無歧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就下意識地祭出法器割斷這人狗頭。
好在他理智尚在,還有空在心裏暗自慶幸還好來的不是沈黛。
……但待會兒完成任務之後,他一定要将這人的爪子一根一根掰斷,碾成肉泥。
“刑無大人。”朝鳶不動聲色地取走謝無歧手中杯盞,“這是溫玉館裏新來的謝姑娘,琴彈得不錯,不如先讓她談幾首曲子助興,若是彈得不好,您再多罰她幾杯如何?”
刑無似乎對酒的興趣更大,見朝鳶拿過杯盞,便松開了謝無歧。
“随你們。”
說完刑無便半靠在軟塌上一杯一杯飲酒,謝無歧卻不去彈琴,又繞過朝鳶坐在她本要坐的位置。
“那些靡靡之音有什麽好聽的。”謝無歧抄起一壇酒,對刑無道,“我酒量還算不錯,不知刑無大人敢同我拼酒嗎?”
刑無擡眸瞧了他一會兒,在朝鳶妒色漸濃的目光中起身,像是高看了謝無歧一眼:
“膽量不錯,拼酒可以,若是拼不過,你就把你這顆腦袋割下來裝酒如何?”
謝無歧扯了扯嘴角,裝出一副又畏懼又想要博出頭的蠢笨模樣:
“……刑無大人說笑了。”
還不知道誰的腦袋要被割下來呢。
筵席開場,上面的兩人舉壇對飲,下面的妖魔鬼怪也大吃大喝起來。
沈黛與段采都躲在二樓的一個隐蔽角落,按照他們之前商量的,此刻蕭尋等人應該已經将此處裏裏外外都圍了起來,正在設下結界,防止待會兒他們鬧起來裏面的人與外面傳訊。
現在只等謝無歧将刑無灌得七葷八素,趁他防備最低的時候,由謝無歧出手制服他。
要是謝無歧沒得手,沈黛這邊就擒獲段采,用他來與刑無談判。
沈黛屏氣凝神,盯得極其認真,段采卻有些坐不住了。
“……沈姑娘,不然我們回去等吧,這裏有什麽好看的?”段采扯了扯沈黛的衣袖。
“沒關系,我在這裏等我師兄,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去睡吧。”
段采:“我不困……”
雖然沈黛的視線好像沒有落在其他的妖魔身上,但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淫邪之輩,姿勢極其不雅,還有那些姑娘,白花花的大腿都露出來了,畫面實在是讓他看得面紅耳赤。
更重要的是,他旁邊還跟着沈黛!沈黛還目不轉睛地盯着下面看呢!
“這……這實在不是你一個小姑娘看的,這些人太惡心了,怎麽能公然在這裏就這樣,我們還是回去……”
沈黛很奇怪地看着他:
“人家花錢來,本就是為了做這些事的,不然為什麽不去酒樓呢?”
段采:“……”
說、說得竟然很有道理。
此時的段采還沒察覺自己幻想的柔弱小師妹是不存在的,他漲紅了臉勸了半天,不料拉扯之間不小心弄出響動,瞬間被底下還未完全醉過去的刑無察覺。
“——什麽人!”
一道帶着魔氣的利刃瞬間擦過段采的側臉,他連忙喊:
“放放放放肆!!刑無你敢傷我!”
“……三殿下?”刑無不怒反笑,“魔君找了你這些時日,原來竟然躲到這裏來了。”
他臉上的笑容,分明寫着“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底下筵席被驟然打斷,段采暗道不好,只得在刑無銳利的視線中一步步下樓。
眼看着刑無已經醉了五六分,卻被段采這倒黴孩子驟然打斷,謝無歧臉色冷凝,就連沈黛也無奈地想要敲敲他這腦袋,看看裏面究竟裝了多少水。
“……什麽叫躲?我只是出來玩幾天,等玩夠了自然會回去的,不勞你操心。”
表面:不勞你操心。
實際:求求了別把我抓回去行不行?
刑無皮笑肉不笑道:
“這可就恕屬下不能答應了,那群潛入神仙塚的修士還未除盡,魔君和伽岚君正四下戒嚴,殿下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來玩,以殿下的修為,實在是很難讓魔君大人放心啊。”
段采一提起回家就毛骨悚然,也顧不得面子了,走進了放低語氣:
“刑無,只要你不說,沒人知道我在這裏,你今天擡擡手,改日我一定在我父親面前替你美言——”
刑無已經被謝無歧灌得有點上頭了,眼神飄到了段采身後的那眉眼靈秀的少年郎身上。
段采替沈黛擋了擋:
“這是我朋友。”
“朋友?空桑佛塔裏,我怎麽沒見過這一號人?”
“自然是佛塔外的朋友。”
“哦……”
刑無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聲,他必然是不會替段采隐瞞的,但并不妨礙他對段采身後這唇紅齒白,雌雄莫辨的少年産生興趣。
“我瞧着你這個朋友,倒是比溫玉館的姑娘還別有韻味,殿下想封我的嘴,不如拿你這位朋友來換——”
嘩啦一聲!
酒壇破碎,刑無眼前的滿桌佳肴瞬間變成了一地狼藉。
沈黛心中暗道不好,定睛一看,果然見臉色陰沉的謝無歧已經祭出法器,咬着後槽牙道:
“——找死!”
離得最近的朝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聽那“謝姑娘”嗓音一變,水榭上的桌椅柱子全都被大卸八塊,刑無察覺不對但反應不及,被逼着一頭栽進這水榭池水之中,頓時狼狽不堪。
段采也吓了一跳,謝仙君不是來報恩的嗎?怎、怎麽忽然就打起來了呢!
不會是為了保護他吧?
他還在自作多情的胡思亂想,那邊随刑無一起來的妖魔也終于反應過來,立時進入了備戰狀态。
段采反應過來,連忙喊了一聲:
“沈姑娘!”
可回頭一瞧,看到的卻不是他心目中柔弱無助的沈姑娘。
那道瘦小單薄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一躍至半空中,在他看來柔軟得連重物都擡不起來的十指正飛速結印,身後張開一個十丈法陣,随她心念神動,眨眼就壓倒了一大片想要沖向謝無歧的妖魔!
“……沈……姑娘?”
段采愕然喃喃一聲。
沈黛也有些意外,還好臨行前有師尊助她破境,否則必然不能将這法陣的效力發揮到這個地步。
但這些厲害妖魔卻不可能真被她斬殺,只是攻勢稍緩。
沈黛的袖中立刻飛出一道傳訊符,眨眼就朝外面的方向而去。
這是通知蕭尋他們,可以動手了。
“……牽絲萬仞線?”水池中,被毫無防備重擊倒地的刑無問,“你是什麽人?為何會有這種法器?”
刑無沒有料到有人會在溫玉館伏擊他,他實力強悍,就算喝得爛醉,也不是普通人能夠随便降住。
但此人手中的牽絲萬仞線是對付魔族的利器,即便是他也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戰。
……但很可惜,他沒有,他還讓此人近身與他喝酒。
謝無歧扯掉外面那身花裏胡哨的衣袍,露出裏面的利落玄衣。
他擡手用指腹拭去唇上胭脂,一腳踩在刑無的胸膛上,像是終于解氣幾分,唇邊浮出一絲睥睨笑意。
謝無歧撐着膝蓋俯身問他:
“我只問你一遍,之前潛入神仙塚的修士,現在在何處?”
此刻溫玉館內已經大亂。
蕭尋等人用結界遮擋了今日溫玉館內的異動,又斬殺了許多溫玉館養的魔修,終于一路趕來這裏與沈黛和謝無歧彙合。
沈黛見方應許等人來了才終于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她身後便傳來刑無毛骨悚然的聲音:
“想知道?”
話音落下的一瞬,刑無猛然起身掙脫将他緊緊捆住的牽絲萬仞線,與此同時他也瞬間斷去左臂。
鮮血四濺中,重重倒地的刑無從懷中扔出掏出一面鏡子。
“那便去這裏面找你們的同伴吧!”
半空中,那面圓鏡被刑無注入大量修為,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吞沒了在場的所有人——
再衆人再睜開雙眼時,周遭事物已經大變。
方才聚集在水榭圓臺上的衆人,已經被全數沖散,每個人都身處不同的空間。
刑無扔出的那面鏡子,江臨淵認得,是問心鏡。
因為認得,且感覺到了其他修士的氣息,所以他才沒有躲避。
然而此刻江臨淵睜開雙眸,卻發現自己不在溫玉館,而是身處某座仙山腳下,身後魔修浩浩蕩蕩,裹挾着兇猛殺意而來。
天地間靈氣匮乏,籠罩在天穹之上的,是濃厚壓抑的魔氣。
問心鏡。
問的是修士道心。
——可眼前此景,又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