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萬物變換,周遭景物破碎又重構。

沈黛已經破除她的心障,從這方空間中脫身,但江臨淵還道心未明,仍然被困于問心鏡中倒映出的某一處幻境之中。

江臨淵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血已經止住,沈黛留下的劍傷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江臨淵望着那一處,卻好似看見那傷仍然明明白白的存在着,無法止住地湧出鮮血。

心髒寸寸刺痛,江臨淵的指腹落在傷口處,眼眸晦暗混沌。

——大師兄。

——大師兄,你放心閉關吧,我一定會替你照看好師弟師妹們的。

——大師兄,師尊教的心法我都學會了,等我再學會逐潮歸海印,日後就能同你一起下山降妖除魔了!

眼前無數畫面紛亂交錯,定格在了月下竹影的食舍中。

燭光搖曳,在山中的昏暗月夜下微弱得仿佛一陣風便可以吹倒。

江臨淵站在竹林裏,透過食舍那扇半遮半掩的窗,怔怔地望向窗後的身影。

是沈黛。

江臨淵邁動雙腿,朝着那個方向緩緩走去。

他沒有發現,這一次的幻境自己并非是以靈體狀态旁觀,而是直接融入了這個幻境中的自己。

他記得這一天。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是這一年的除夕。

純陵十三宗的弟子們,有家的便回了自己家過新年,沒有家的便留在純陵,與宗門裏的其他弟子一起過守歲。

衡虛仙尊一貫冷清寡欲,這樣的熱鬧場合,他從不曾參與。

食舍內,沈黛正獨自一人包餃子。

餃子餡是她請食舍的張大娘準備的,她不會下廚,但至少她想自己親手包好煮好給師尊送去。

江臨淵正是在此時途徑食舍附近,見沈黛在廚房笨手笨腳的包餃子,便調轉腳步,推開了食舍的門。

“大、大師兄!”

沈黛包得十分專心,見江臨淵突然進來,驚得差點打翻面盆。

“你怎麽來了?我……”

她臉頰還站着面粉,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纖細手腕。

十二歲的沈黛個子還沒有爐臺高,她腳下踩着小凳子,看上去一團稚氣。

她的雙頰因緊張而泛起緋色,慌忙辯解:

“……我只是想着,師尊每年除夕都不和大家一起吃飯,就想……就想自己包一次餃子,給師尊送去……大師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她沾滿面粉的雙手藏在身後,看上去一臉不安。

江臨淵喉間一滾,湧上一絲絲酸澀。

此時的沈黛,還如同他記憶中的那樣,溫柔又真摯地将一顆心捧到他們的面前。

而那時的他是怎麽做的呢?

那時的江臨淵剛從衡虛仙尊處回來,囑咐了一番紫府宮內的事務之後,衡虛仙尊對他道:

“當時宗內大比,你向我一力舉薦沈黛入我門下,如今她修為始終進步緩慢,你這個做師兄的,還要督促她用功才行,不要讓我後悔收下這個徒弟。”

他聞言心中一驚,反複言明沈黛平日已足夠努力,晝夜不歇的修煉,同她一樣大的弟子時常偷懶耍滑,可她從不懈怠。

衡虛仙尊聽完不辨喜怒,只微微颔首,道了一句“但願如此”。

他心事重重地從衡虛仙尊的住處出來,原本滿心為沈黛而不平,不想在食舍卻見沈黛圍着爐臺打轉。

于是他冷着臉,推門而入,質問她在做什麽。

沈黛也是如幻境中這般回答他。

“……純陵十三宗是沒有廚子了嗎!要你衡虛仙尊的親傳弟子親自下廚做這些雜事?”

小姑娘站在凳子上,手指勾得很緊,小聲解釋:

“我見宋師妹給師尊送過宵夜,師尊那時看上去好像很開心,所以我想……”

“她是她你是你,你與她能一樣嗎?”

沈黛怔怔望着他,杏眸裏似有一層淡淡水霧,卻并未露出委屈情态。

他心中劃過一絲不忍,可想到衡虛仙尊的話,他又不得不冷下臉:

“你是師尊的親傳弟子,紫府宮的小師姐,那麽多人盯着你的位置,你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不知道嗎?”

沈黛低頭一旁面板上放着的餃子。

捏得歪歪扭扭的,模樣并不好看,有的破了個缺口,又被她小心翼翼地補好。

她喃喃,聲音很輕:

“……我只是,想要師尊像誇獎宋師妹那樣,誇我一次而已。”

江臨淵眸色冷淡,讓人進來将廚房裏這些東西都收走,淡淡道:

“你修煉進步,師尊自然會誇你。”

可衡虛仙尊的進步标準,卻并非一般人能辦到的。

那個目标高高挂在她夠不到的地方,無論她怎樣努力,也始終得不到一聲誇獎。

沈黛垂眸,并沒有哭,只是看着地面上的一處裂縫,小聲問他:

“大師兄,師尊是不是更想讓宋師妹做他的弟子?”

“大家是不是都更喜歡宋師妹?”

“我是不是……特別特別讓人讨厭啊。”

那時她說着這話,聲音輕飄飄地,像是擔心驚動了即将到來的答案。

而此刻的江臨淵望着眼前的小姑娘,還有爐臺旁一個個補得小心翼翼的餃子,心中只覺得一片酸澀難忍。

方才穿心而過的那一劍有多慘烈,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小姑娘便有多柔軟。

他為何能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他為何會以為,她不該難過,不該恨他,自己所做所言全都是為了她好呢?

他的小師妹曾經也會這樣獨自一人笨手笨腳地下廚,竭盡自己所能地讨他們的歡心,像因為害怕随時會被抛棄的小孩子一樣,渴望得到他們的一聲誇獎。

是他。

是他們。

親手毀掉了這樣的沈黛。

江臨淵沉湎于此刻的幻夢之中,已全然忘記了這只是問心鏡中的一個虛幻的影子。

“為什麽說對不起?”

他擡手,憐惜又珍重地擦掉她臉上沾上的面粉。

曾經在現實中說出的那些誅心之言,他全數咽了回去。

“弟子想要給師尊親手包除夕夜的餃子,何錯之有?”

原本忐忑不安的小姑娘訝異擡眸。

“真、真的嗎?”

他嗓音有些啞,對沈黛道:

“嗯,師尊若是能吃到你親手包的餃子,定會很開心。”

她怔愣半響,又不敢相信地追問:

“真的嗎?師尊真的會開心嗎?”

“一定會的。”江臨淵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你可是他的親傳弟子。”

于是小姑娘的眼角眉梢綻開星星點點的笑意,像将要枯萎的花骨朵重新綻開。

她如此好哄。

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能讓她歡欣雀躍。

幻境之中的沈黛待他親昵如昨,讓江臨淵完全忘記了現實中沈黛已離開純陵十三宗,她再也不會叫他大師兄,再也不會這樣偷偷點燈為師尊包餃子。

他只看着眼前的沈黛。

他們師兄妹仍如從前那樣,兩人都不擅下廚,一起包出歪歪扭扭的餃子,一起守在爐臺邊等餃子煮熟。

等得累了,他便讓沈黛靠在他肩上閉目休息一刻。

小姑娘輕輕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分給他幾分重量,緊張得不敢随意亂動。

窗外除夕焰火絢爛。

廚房裏熱氣滾滾。

江臨淵恍然不知今夕何夕,只想着此刻能久一點,再久一點,永永遠遠不要醒來。

“——江師兄!!”

門外忽然有人破門而入,見了江臨淵立刻大喝一聲:

“江師兄快醒醒!這是問心鏡的幻境!快醒醒!我們該走了!!”

來者是生死門的弟子。

蕭尋等人進入問心鏡之後,也是花了一點時間破除心障,但并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去通知了其他藏身于問心鏡中的第一批弟子。

生死門弟子與蓬丘洞府弟子得知刑無已被斷去一臂,且又來了許多仙門百家的弟子支援,知道出去的時機到了,便四處知會分散在問心鏡中的修士。

衆人分頭行動,他闖入這個幻境中,碰上的恰好是曾有一面之緣的江臨淵。

然而他看着此刻的江臨淵,卻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去哪裏?”

江臨淵面若寒霜,眸中顯而易見的是對他的出現的抗拒。

“我哪裏都不去,這就是我要留下了的地方。”

對方大驚。

雖然偶爾會聽說有些道心不穩的弟子在問心鏡中迷失,但他萬萬想不到天賦卓絕的江師兄也會沉湎其中。

“這裏是問心鏡!都是假的!我們在神仙塚啊江師兄!!”

江臨淵恍惚了一瞬。

耳邊一陣刺耳的嗡鳴聲。

身後是等着與他一起去給師尊送餃子的小師妹,身前是不斷聲嘶力竭沖他解釋的陌生弟子。

“大師兄?大師兄?這是怎麽回事?你要去哪裏?”

“江師兄!你睜開眼看看!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江臨淵怔怔立在原地,腦中無數畫面聲音如疾風呼嘯盤旋——

不。

這不是假的。

沈黛沒有離開純陵十三宗,他沒有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面對萬魔千妖。

他還是沈黛的大師兄,她還會如往日那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無論他劍指何方,她都如他的影子那樣,永遠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派胡言——”江臨淵氣血翻湧,目眦欲裂地怒視對方,“你說謊!你說的才是假的——”

心底某處,萌發出混沌晦暗的濁氣。

那濁氣幻化成一道影子,聲音響在他心底深處:

你才是沈黛的大師兄。

她會留在純陵十三宗,她如今是你的師妹,未來是你的道侶。

無人能夠離間你們。

誰若是阻攔你——

殺了便是。

“不好!”

眼看江臨淵靈氣渾濁,是心魔将生的征兆。

那位生死門弟子別無他法,只得提氣凝神,将神識凝于劍上,強行一劍碎裂這空間——

嘩啦——!

幻境震碎。

江臨淵終于清醒過來,胸中氣血翻湧,嘔出大口鮮血。

“江師兄!”那弟子連忙查看,“你沒事吧!哎呀,方才情況危機,我看你心境不穩,擔心再這樣下去你生出心魔,我實在沒法才用了這下下之策……”

江臨淵狼狽地單膝跪地,半響才啞聲道:

“……無礙。”

“那就好,太玄都的蕭師兄說,讓我們各自動身前往鏡中其他空間,知會別的弟子,将他們帶出幻境之後,我們便在此處彙合,時間緊急,江師兄你現在能支撐得住嗎?”

“……能。”

靈府深處的一隅,那影子盤旋片刻便消失無蹤。

似是徹底消散,又仿佛只是暫時隐匿。

江臨淵定了定神,擦去唇邊血跡。

沈黛必然還在幻境之中,他要去尋她,問個清楚。

暮色盈滿長街。

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走着。

謝無歧走了一段路,忽覺不對,回過頭時卻不見那女孩的身影。

他回頭去尋,卻見女孩舉着兩個包子,傻傻地被扣在了賣包子的小攤旁邊。

“……你在幹什麽?”

沈黛見他折返回來,臉上綻開一個笑容:

“二師……你回來找我啦,我在買包子啊。”

謝無歧:“?你有錢嗎?”

沈黛老實回答:“沒有,但是你有。”

錢還是從她身上拿走的。

謝無歧懷疑自己撿走的女孩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她的錢是被人搶了,并且這個人并沒有還給她的打算?

“死心吧,我不會給你買的,自己餓着。”

沈黛卻彎腰将包子遞到他眼前。

“我不餓,這是給你買的。”

問心鏡,境由心生,越是在意的東西,呈現得就越完整。

長街之上,別的東西都是徒有其表的倒影,唯有這個包子攤上的包子飄着誘人香味,熱氣騰騰,連包子皮看上去都晶瑩剔透。

所以這必然是謝無歧格外在意的東西了。

謝無歧看着眼前香噴噴的包子,怔愣半響:

“……給我的?”

“嗯。”

包子被熱情的遞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女孩自己穿着一身破破爛爛、比乞丐還像乞丐的衣服,卻有着好像恨不得将所有好東西都分他一半的眼神。

“……那你付錢。”

謝無歧半信半疑,以為這只是沈黛想要騙走他手中乾坤袋的計謀,便故意将乾坤袋露出一截,讓她來拿。

沈黛果真伸手,從裏面取出幾個蘊含靈力的靈石。

謝無歧想,若是她拿了乾坤袋就跑,那他便打暈她再搶回來,然後就将她扔在路邊,随她死活……

乾坤袋又落回他手裏。

那女孩不是在騙他。

包子鋪的小販看了看卻癟嘴:

“這什麽破石頭?買東西是要花錢的,我只收銅板,不收石頭。”

沈黛訝然愣住。

“這可不是你們修仙人的仙宗寶地。”

謝無歧從自己的錢袋裏掏出幾枚銅板,付了錢,兩個包子一個給沈黛,一個自己咬了一口,扭頭往前走去,半響又随口道:

“靈石給我,我可以拿去別的地方換成銀子。”

沈黛老老實實地将靈石都給了謝無歧。

不料謝無歧看她的眼神卻更加狐疑,好像從沒見過她這樣的人。

“……能傻成你這個樣子,你家裏人一定很寵你吧?”

她明明可以拿着這幾顆靈石就跑的,乾坤袋在他手中,他也不稀罕這幾顆靈石。

城中有些不入流的方士,她可以找他們用靈石換不少銀子,夠她休息治傷,趕幾千裏的路回家。

可她就這樣乖乖順順地将靈石都給了他。

還……惦記着給他買包子。

謝無歧滿心疑惑地咬了一大口。

包子皮薄餡大,肉汁噴香,一口入了五髒廟,通身都暖和起來。

“我哪裏傻?”

沈黛莫名其妙挨罵,瞪大了眼反駁。

不過看眼前二師兄的模樣,似乎并不記得這是在問心鏡中,沈黛便不同他計較。

“但是你說得對,我家裏人的确很寵我。”沈黛按捺住唇邊的笑意,吓唬他,“尤其是我二師兄,他要是知道誰欺負我,他一定會把那個人頭打爛!”

謝無歧:“……哦。”

謝無歧:“那你讓他來打我啊。”

他挑釁般地說完,卻見沈黛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抿着唇忍不住笑了起來。

女孩本就容貌妍麗,笑起來時好似山花爛漫,姹紫嫣紅地開了滿眼。

他身上所穿的水墨畫卷般的衣袍隐約可見完好時的模樣,但謝無歧莫名覺得,她若是穿紅色一定更好看。

謝無歧錯開視線,只往前走。

“師妹——”

正當沈黛準備跟着謝無歧回去,弄清這裏情況時,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令她避之不及的聲音。

是接連闖入兩個幻境,通知了兩名弟子,才終于尋到沈黛這邊的江臨淵。

他看着眼前二十三歲模樣的沈黛,又瞧了瞧十二三歲模樣的謝無歧,一時也有些錯亂,但他很快回過神來。

“跟我走,我們該出去了。”

沈黛手裏還舉着謝無歧給她買的糖人,她掙開江臨淵攥住她手腕的手,道:

“還不行。”

江臨淵蹙起眉頭,看了一眼沈黛身後沒什麽表情的謝無歧,他眸中又冷上幾分。

“在問心鏡幻境中,若修士與幻境中的自己融合太深,便有陷入心魔的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外力強行帶他出去,你不走,是要在這裏眼睜睜看他生出心魔嗎?”

江臨淵說的這一點,沈黛剛見到幻境中的謝無歧就知道了。

但她之所以不走,也是有原因的。

“可若借外力破除幻境,修士本人會遭受極大反噬,出了問心鏡後還不知是什麽情況,我師兄若是受傷,你能擔保你會保護好他嗎?”

沈黛想得很清楚,她不僅不能就這樣帶走謝無歧,她還要阻止別人帶走他。

“問心鏡中一月如一日,我們幻境中并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倒不如讓我師兄徹底除了這心魔再走。”

江臨淵方才也歷了好幾個幻境,沈黛本可以直接劈開幻境跳出,但她沒有。

怎麽換到她二師兄,就要這樣不顧及他是否會受傷,強行帶他出去?

沈黛擋在江臨淵與謝無歧之間,仿佛一個護犢子的老母雞,嚴陣以待地緊盯着江臨淵。

江臨淵攥緊了拳。

又是他。

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在護着這個才認識沒多久的所謂師兄。

若沈黛還是從前那個對她一心一意的小師妹,他剛才便不會迷失在那幻境之中,有人想要強行将他帶走,她也會像護着謝無歧這樣護着他。

……都是這些人的錯。

……如果不是他們的出現,他的師妹絕不會這樣無情。

若是他們在這個世上消失……

靈府識海之中,那團黑霧在角落裏盤旋徘徊,似乎又壯大幾分。

而一旁的謝無歧看着拉扯的兩人,他雖不知為何傷痕累累的沈黛不願意跟着這明顯認識她的人走,但見這青年仍不依不饒,一副獨斷專橫的模樣,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姐姐。”

沈黛身後的小少年忽然開口,拉住她衣袖。

謝無歧儀容出衆,因年紀小,故而容貌帶着些雌雄莫辯的隽秀絕倫,這樣近乎妖孽的一個少年真情實感喚人一聲姐姐,沒有哪個女孩能不為之動容。

他看着江臨淵,輕輕開口:

“這是你的師兄嗎?他這麽着急帶你走,是不是因為我用了你的錢,他生氣了啊?”

謝無歧自有記憶起便在外摸爬滾打,早練出一雙毒辣眼光。

雖然方才沈黛說她師兄對她極好,但至少眼前這個絕非那個對她很好的師兄。

她也一點都不喜歡他。

果然,聽謝無歧這樣略有幾分委屈自責地說完,沈黛仿佛一個鑒婊能力為負的直男,毫不猶豫地将矛頭調轉指向江臨淵,憤怒道:

“你看,你吓着他了!”

江臨淵:?

他看上去哪裏有被吓到的樣子?

應該說,謝無歧這樣的人,別說十二三歲,哪怕只有五歲,也無人能吓到他吧。

沈黛的心卻完完全全偏向了謝無歧。

在她眼中,江臨淵是洪水猛獸,而幻境裏的二師兄只是個吃不飽飯被迫偷錢的小可憐而已。

于是她語氣更冷,面無表情地對江臨淵道:

“他只是個小孩,你這麽兇做什麽?你要是再對他這個态度,就不要跟上來了,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若是真的着急出去,可以去找出幻境裏的其他弟子,我這裏不用你費心。”

說完沈黛便牽起謝無歧的手,走得頭也不回。

江臨淵當場怔住,愣了半天都不敢相信沈黛方才對他說了什麽。

更火上澆油的,是那被沈黛全心全意維護的小少年。

他任由沈黛拉着他,走了兩步還回過頭來,朝江臨淵露出一個極嘲諷的傲慢笑容,唇紅齒白的小少年微微啓唇,無聲對江臨淵做了個口型:

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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