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位小公子。”蕭尋望着遠處漸漸逼近的魔修,問身後段采,“你可知這裏是何處?”

段采連忙掙脫謝無歧的魔掌,殷勤地向蕭尋解釋:

“這裏是神仙塚裏的空桑佛塔啊!空桑佛塔有十九重,我們正在第九重,此處是關押重犯的地方。”

之前謝無歧就從段采口中套過話。

空桑佛塔由封焰魔君與伽岚君統領,能出入佛塔的皆是神仙塚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外面結界的通行結印也千人千種。

現在看來,這神仙塚果然有古怪。

外界一直傳言此處魚龍混雜,混亂無序,但他們進入神仙塚以來,卻只覺裏面井然有序,等級森嚴,還被兩位不知深淺的大人物掌控着。

假以時日,神仙塚的威脅并不比北宗魔域差。

茲事體大,他們必須将這個消息傳回修真界,使其早做提防。

魔兵魔将從四面八方而來,光是粗略目測,就有數百之衆。

不過這一次與生死門弟子上一次來已大不相同,仙門五首都将年輕一代最為出衆的弟子派遣了過來,哪怕他們此次在神仙塚探查不到什麽秘密,也不至于再被人困住。

“薄月、元蝶——”

蕭尋在衆人之中年紀最大,歷練最廣,立刻同統領衆人各司其職。

“你們站後面,用你們雲夢澤的心法加持。”

雲夢澤主醫修樂修,薄月聞言便領悟了蕭尋的意思。

法器祭出,是一把琴身雕有仙鶴的焦尾古琴,薄月在衆人圍成的圓陣之中撥弄琴弦,奏響歸雲出岫曲。

此曲一出,四周原本稀薄得近乎不存在的靈氣漸漸朝着這個方向聚攏。

這便是雲夢澤的聚靈之曲,有雲夢澤這位功力身後的薄月大師姐為他們聚靈,衆人吐納幾息,大約能使出平日的七八成功力。

“方師弟,謝師弟,還有沈師妹。”蕭尋回頭對他們道,“西北方向的魔修就交給你們了,小心一些。”

這方魔修攻勢最為猛烈,方應許與謝無歧實力不俗,唯有交給他們蕭尋才放心。

“不用你擔心。”方應許催動靈力,劍影淩厲,“你還是操心你自己那邊吧。”

蕭尋所對着的西北方不只有魔修,還有妖獸,他與另一名太玄都弟子合力結成劍陣,瞬間劍光殘影如雨簌簌落下,擊殺妖邪無數。

方應許與謝無歧也毫不留情,牽絲萬仞線全開,十指放出的銀絲結成密密麻麻的巨網,狹小長廊中的魔修反而施展不開,被這看似纖細的銀絲一網打盡。

刑無趕來之時,看見的便是方應許祭出天階法器卻邪鐘,将西南方無數魔修鎮壓入卻邪鐘內的場景。

“……連卻邪鐘這樣的天階法器都有,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們這些修士。”

方應許那邊用不上沈黛,她便在此護着彈琴助陣的薄月和元蝶。

見刑無從天井上方一躍而下,沈黛神情微凜,指尖已有靈力湧動。

“你已經斷去一臂,另一只也不想要了嗎?”

刑無略略挑眉。

他那只袖管已空空蕩蕩,但右臂卻仍手持一柄長槍,顯然,對于他們這樣殺人如麻的魔修來說,斷去一臂并不算什麽大事。

“你這小女修,倒是有幾分膽識。”他眸光又肆意在沈黛身上打量幾番,“假以時日,模樣大約生得也會很不錯,可惜非我族類,否則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馬。”

沈黛因這居高臨下地審視而不悅蹙眉。

前世她年歲漸長,也時常遇上這樣言辭輕浮的男子,一開始她還氣惱,後來遇見得多了,也學會了回擊的話術。

“我日後生得好不好看不重要,但你的的确确是既沒有我二師兄好看,修為也沒有我二師兄高的。”

刑無聞言變了臉色,沈黛還面無表情地補充:

“你們魔修,就是不行。”

別管是凡人界的凡人,修真界的修士,還是神仙塚裏的魔修,總之只要是男人,好像都聽不得“不行”二字。

果不其然,刑無頓時被激怒,眉眼間戾氣深重地冷笑一聲:

“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少在這裏對我師妹開黃腔!”

方應許那邊遠遠聽了一耳朵,當時便怒急,把那邊前仆後繼的魔修全都丢給了謝無歧一個人,反身就祭出自己的□□法器——

他的弓弩法器可不是以個位數為單位計算的。

随他靈力洶湧而出的,是他身後數十把天階弓弩,不管是數量還是品階都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

就連見多識廣的蕭尋瞥見方應許這可怕的法器儲備之後,心中也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念頭:

方應許。

根本就是個人形自走的法器庫吧?

刑無顯然也被這數量鎮住,不過他反應很快,弩箭如雨而下,他只避不攻,待第一波弓弩放完之後,輕描淡寫地笑道:

“好厲害的法器,不過神仙塚靈力如此匮乏,你這樣消耗,不知道能撐幾時?”

趁此間隙,刑無手中長槍瞬間朝着正在彈奏歸雲出岫曲的薄月,他速度極快,在戰場淬煉出的反應力和攻擊速度都絕非普通修士可及。

若是前世的沈黛或許還能來得及還手,但此時的她也只能以身體為薄月擋下這一擊。

薄月完全沒想到沈黛會替她擋下這一擊,心中大驚之下,撥弦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錯彈了一個音:

“沈師妹——”

“師妹!”

東北方向正應付妖魔的江臨淵瞥見這邊動靜,忍不住朝這個方向跨過一步。

“不必管我!”

沈黛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但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對身後薄月道:

“繼續彈!”

這畢竟是魔修的地盤,他們再厲害也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若是薄月這邊的琴音再停,那就徹底陷入被動。

薄月看着沈黛肩上那鮮血淋漓的傷口,難以想象那一槍戳在自己身上是什麽感覺。

恐怕當即就會失去戰鬥力吧。

但眼前這個十三歲的小師妹不僅抗住了,還能面不改色地将刑無正欲收回的槍頭攥住,甚至一掌劈在槍身之上——

她在問心鏡中已入金丹期,雖剛剛晉升,修為并不穩固,但這一掌下去也鎮得刑無虎口發麻,長槍不自覺脫手。

“二師兄!”

沈黛高喝一聲,謝無歧反應極快,牽絲萬仞線迅速收繳了刑無的法器,方應許也立刻掏出一名為扶靈鎖的法器。

此鎖專鎖修士法器,任憑怎樣的天階靈器,只要被鎖,哪怕是本命法器也難以召回。

刑無沒了趁手法器,又傷重未愈,在沈黛這樣強悍的體修面前也落了下風。

不過五招之內,就被沈黛一腳踢碎了數根肋骨,一連砸穿了五面牆才終于停下來。

封焰魔君麾下所向披靡的刑無将軍,竟然敗在了一個無名的小丫頭身上。

衆魔修紛紛驚駭不已。

“等等!”

刑無躺在百米開外的廢墟之中,沈黛要追上去,謝無歧卻急忙叫住她。

“那邊太遠,你身上有傷,若有埋伏怎麽辦!待我騰出手——”

薄月身後的元蝶聞言立刻催動靈力,以雲夢澤心法為沈黛療傷。

區區外傷對雲夢澤醫修來說不足挂齒,元蝶治好沈黛後還頗為得意地對沈黛道:

“傷已經治好了!小師妹放心去吧!”

謝無歧:……我真是,謝謝你啊。

沈黛只稍作停步,傷口剛一愈合,便迫不及待地至刑無身旁。

刑無斷臂之傷未愈,又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被沈黛一腳踢傷心脈,此刻血氣翻湧,望着沈黛的眼眸之中簡直要淬出毒液。

沈黛卻恍若沒看見他要殺人的眼神,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質問:

“你與宋月桃是什麽關系?你們在謀劃什麽?你們布的什麽局?背後主謀是誰?說!”

在太琅城中,便是刑無與宋月桃在別院偷偷見面。

雖然離修真界大亂還有十年之遙,但當年那樣聲勢浩大的大戰,絕不是一日之功。

沈黛還記得前世純陵十三宗的那場大火。

若她不及時阻止,待到那位魔君現世,整個十洲三島,包括阆風巅在內,都會陷入那一場七七四十九天不滅的炙焰之中。

刑無仿佛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布滿血絲的一雙眼譏笑地盯着她:

“修真界渾渾噩噩,被置于釜中溫水煮了,那些上三千宗門的酒囊飯袋也無一人察覺,沒想到你一個小小女修,竟然如此敏銳。”

“難怪,難怪她也要高看你一眼。”

……什麽意思?

“不要打啞謎,我說什麽,你答什麽,今日我們勢必是要一路殺出神仙塚的,你若倒戈,修真界可以給你留一條活路。”

沈黛望入他那雙殺伐決斷的眼,她知道刑無這種人骨頭硬,所以她又補充:

“否則,要是我見到你的主子,我就告訴他,你已經是我們這邊的人了,你還将你們魔族的計謀全都告訴了我。”

刑無看着眼前這個滿臉天真稚氣的小姑娘,嗤笑一聲:

“你連宋月桃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栽贓污蔑我……”

“我不必知道宋月桃是誰。”沈黛眨眨眼,像在笑話他才是天真的那個,“我只需要知道,你們魔族正謀劃着殺回十洲三島修真界,奪取修真界靈脈,就可以了。”

刑無原本譏諷的臉色瞬間大變。

他望着沈黛,眼中有不敢相信的驚駭:

“你——你怎會知道這個?你還知道什麽……”

果然。

魔族謀劃入侵修真界,斬斷靈脈的計劃,從十年前就已經在進行了。

“你的鎖靈陣便是我破的,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的多。”

刑無當然不知道沈黛已親歷過他們魔族橫行修真界的年代,也不知道此時的沈黛根本就是在詐他。

他聽到沈黛這番言辭,心中已是大亂。

若沈黛真拿着這番話在那人面前說,按照那人寧可錯殺不留隐患的做事風格,他必然會被當做叛徒誅殺——

刑無瞬間有了決斷。

向這女修透露一些消息,脫身之後再回北宗魔域,山高水長,神仙塚管不到北宗魔域的地盤,他還是有生路的。

“我可以說,你不是想知道宋月桃嗎?那女人其實……”

話音剛落。

刑無的腦海之中毫無征兆地響起了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

【刑無。】

刑無四肢冰涼,哪怕在戰場上命懸一線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驚駭恐懼過。

是……那個人的聲音。

【刑無,你可知,背叛我的結果是什麽嗎?】

“伽岚君——!”

沈黛詫異地看着刑無仿佛入魔一樣,對着虛空中的某一處大喊出聲:

“屬下沒有!屬下沒有背叛您!屬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伽岚君——”

目眦欲裂近乎嘶吼的刑無定格在了這一瞬。

沈黛從未見過這樣離奇的事情,正欲催動靈力穩固刑無的神識,但不過眨眼的功夫,下一秒她就親眼看見刑無的腦袋在她眼前瞬間炸裂!

鮮血與腦漿炸了她滿面,腥臭味撲面而來,沈黛胃裏翻湧,還沒來得及吐,就見刑無的血全數融入地面,竟然自行在地面流轉,幾秒之間就繪制成了一個血陣——

“師妹!”

“師妹!”

身後傳來謝無歧與方應許兩人的聲音,但一切發生得太快,從刑無突然不對勁到血陣結成,也就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等到沈黛想要撤出之時,血陣瞬間亮起赤色光芒,沈黛腳下踩空,下一秒滑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

謝無歧的指尖與沈黛的衣角只差一寸。

那血陣吞沒沈黛之後便立時消失無蹤,沒有給衆人留下絲毫線索。

江臨淵揮劍逼退最後一波魔修,匆匆趕來時沈黛早已不見。

他怒急,沖至謝無歧身前厲聲诘問:

“這就是你說的要護好她!?她就在你眼皮底下消失的!你為什麽沒抓住她!”

“……滾開。”

謝無歧此刻心情極差,不欲與江臨淵争辯。

蕭尋等人遲了一步才來,見了這情境也明白這事情發生突然,沒有誰能預料。

“江師弟你冷靜一點。”

蕭尋眉頭緊蹙,摸着地上早已幹涸的地面,還有只剩下衣袍的刑無。

“沈師妹應該只是被擄走,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

謝無歧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眼神晦暗,半響扭頭望着一旁臉色蒼白的段采。

“伽岚君是誰?”

“沈黛被帶去哪裏了?”

段采嘴唇動了動,發自內心的恐懼使得他下意識想要隐瞞。

但對上謝無歧那雙殺意騰騰的眼眸,到了嘴邊的“不知道”又被咽了回去,脫口而出:

“伽岚君……是統治整個神仙塚的主人。”

“若真是被伽岚君帶走,沈姑娘她,大約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沈黛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一片柔軟的雲海之中。

幾分鐘之前,她還與魔修厮殺,幾分鐘之後,那些激烈對抗的靈力魔氣似乎都消失了,空氣裏充盈的不是腥臭的血腥味,鼻尖飄散的,是淡淡的花香草木香。

她緩緩睜開了雙眸。

眼前渺渺白霧,煙霧彌漫,好似在仙山之巅,但四周除了一顆桃花樹之外,周遭又只是一片空茫的山巒黛色。

桃花樹下設了一方石桌,隐約可見一古樸棋盤擺在上方。

沈黛覺得此地大有問題,想要放出傳訊仙符與其他人聯絡,然而靈力彙集在她指尖,卻并未捏出術法,只化作一個小煙花,啪地亮了一瞬,旋即便再也使不出分毫了。

……這是怎麽回事?

清風拂面,落花做塵。

有輪子碾過地面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看來是我的客人到了。”

這聲音——

沈黛猛然回過頭去,只見空茫四周,此人仿佛憑空出現,輪椅緩緩随他心意向前而行,碾過一地落花,停在了離沈黛一丈的距離。

怎麽回事!

怎麽會是他!

雖然墨色長發變成了銀色,原本持扇而立的身姿變成了身陷輪椅中的模樣,但這個疑似刑無口中伽岚君的人,竟然與謝無歧幻境中的“舅舅”,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沈黛愕然看着眼前這人,一瞬間腦中閃過許多紛亂複雜的思緒。

幻境中他攜魔兵魔将浩浩蕩蕩前來帶走謝無歧。

此刻他身陷輪椅,卻能随意捏死封焰魔君身邊大将。

還有與宋月桃有所牽扯的刑無,在外界傳言中混沌無序實則卻等級森嚴的神仙塚。

……

所有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好似都彙聚一張無形中的大網,唯眼前這人握着收網的一頭,悠然閑适的坐在輪椅的方寸之間,正操縱着深淵之下的無數秘密。

“你……便是……伽岚君?”

沈黛喃喃道。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長發如月輝,白衣似新雪,像是用世間風花雪月之物堆砌而成的人物。

他微微擡眸,一雙深邃沉寂的眼眸靜靜注視着她。

半響,他側身微動,執起石桌上的黑白棋子。

他唇畔含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冬日積雪,美則美矣,卻沒什麽溫度。

“沈姑娘,在神仙塚的幾日,玩得還算盡興嗎?”

啪嗒。

棋子落在石桌上,清脆一聲。

沈黛本能地有些畏懼這個人。

哪怕她已經歷經三世,但她很有自知之明,這三世裏一世她只是個埋頭苦讀的學生,一世又長居純陵一心修煉不問世事,這一世她雖然很努力想多長點心眼,但歷事有限,也算不得人情練達。

所以對刑無這樣的武夫她能随口糊弄一二,但對上伽岚君這樣的人精,她難免心裏發虛。

沈黛盡量不被對方牽着走,對伽岚君的話避不作答,反而抛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帶我來此地,不是為了要殺我的吧。”

伽岚君連眼皮都沒掀一分:

“自然。”

“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是謝無歧吧?”

聽到謝無歧三個字,伽岚君終于掃了她一眼,淡笑:

“你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難道方才在問心鏡的幻境之中,你已經見過我了?”

沈黛有些訝異。

她不過只言片語,這人就一點即通,一下就猜了出來。

這伽岚君既聰慧又實力深厚,沈黛心中不安,便更加警惕不發一言了。

“也是情理之中。”伽岚君又落下一子,“那你應該也知道我與阿歧之間的關系了吧。”

沈黛沒有吭聲,伽岚君自言自語地說了下去。

“從前在凡人界,我只差一步便能将他帶回我身邊,卻被他四海雲游的師尊截下,半路領去做了他的徒弟,我與阿歧算起來已有數年未見,不知他如今在修真界同他的師尊師兄們,過得可好?”

原本還是暗潮湧動的氣氛,他這樣一說,仿佛真像個牽挂外甥的舅舅。

“……他過得很好,不勞伽岚君挂懷。”

沈黛想到幻境中他欲強行帶走謝無歧的那一次,神情冷硬道:

“二師兄拜了一個好師尊,教得他一身本領,早已不是那個随你欺負的小孩子,絕不會跟你走的。”

伽岚君撚子落下,随口問:

“我聽說,你同你二師兄的關系很好,在純陵,在太玄都,在這神仙塚,他都很護着你,是嗎?”

沈黛面上不露分毫,心裏卻掀起驚濤駭浪。

這位伽岚君竟對修真界,對她與謝無歧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一個怪異的念頭在她腦中浮現:

宋月桃,難道就是眼前這位伽岚君派去的內奸嗎?

“那你知道謝無歧的身份嗎?”

沈黛被他問得一愣。

這樣的句式,就仿佛謝無歧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大秘密。

比如他除了有兩個靈核之外,還有什麽別的駭人身份。

“什、什麽身份。”沈黛努力讓自己不能自亂陣腳,“他是阆風巅的弟子,是蘭越仙尊的徒弟,是我的二師兄,這就是他的身份,這些我都知道,其他的不用你說,我自己會分辨。”

聽了這話,伽岚君似是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意。

光是看這女孩的表情,他便知道謝無歧有魔核的事情,她應該是清楚的。

至于旁的,她不知道,也絕不可能知道。

既然明白謝無歧生來便是魔修,還能待他如此——

“那便好。”

伽岚君沒有再深究下去。

“沈姑娘來陪我下一局棋吧,正好我還未給你和阿歧送過定親聘禮,此局不論你是贏是輸,你都可以向我讨要一個禮物。”

……什麽定親?

……什麽定親聘禮?

沈黛猝不及防聽到定親二字,回過神來急急辯解:

“沒有定親!那不算數!我也不跟你下棋——”

“人生如棋,星羅縱橫,踏一步,生死局。”伽岚君擡眸微微一笑,“你再不來,你的同伴或許就免不了要多死幾個了。”

沈黛匆忙上前查看這石桌棋局之後才發現——

這不是普通的棋局!

方才他與她談話間落下的每一顆子,竟然都在操控着外界!

伽岚君見她察覺到了棋局的秘密,淡笑道:

“如何?可願意同我下一局了嗎?”

棋子灌注了大量魔氣,每落下一枚,背後便牽引着某種機關。

這方幻境是伽岚君的地盤,沈黛雖然心中焦急,但除了順着他的話來做,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只好在他對面落座。

伽岚君拂袖清理了石桌上的棋子。

一切歸位,他正要開口問沈黛執黑子還是白子的時候,忽聽對面的小姑娘遲疑半響,嚴肅認真地開口問:

“下棋可以。”

“能下五子棋嗎?”

伽岚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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