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遇洲一開口，姜知意就知道剛才的話被沈遇洲聽見了。

她扯出心虛的笑，仰頭跑馬屁：“怎麽會呢，沈總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可行了。”

沈遇洲背着光，光線将他的輪廓描繪出來，頭發未完全幹，有些不聽話地散亂着，給他添了些不羁。

他目光沉沉，其中的冷意讓姜知意越發的心虛。

半晌，他勾起唇：“哦？說說，怎麽行？”

他順勢在旁邊坐下，一手搭在沙發背上，讓姜知意無處可逃。

姜知意不知道沈遇洲今日怎麽了，竟有閑情在這陪她耗。

她眼睛彎成月牙，笑得越發狗腿，去摟沈遇洲的胳膊：“你年輕有為，長得又帥，還有個美若天仙溫柔賢惠的老婆。”

後面一句是她臨時想到的，她覺得這話很寫實。

“嗯？”沈遇洲眯眼，目光從姜知意身上掃過，唇角溢出淡笑，像是不同意這樣的描述。

姜知意什麽都能忍，唯獨別人質疑她的美貌她不能忍。

她“噌”一下站起來，這次換她居高臨下。

她在原地轉兩圈，睡裙的裙擺飄起，再往上一點點就要露出危險地帶。她忽然停下，将臉怼到沈遇洲面前。

“看清楚，美不美！”她氣勢洶洶。

此刻，兩人只有半厘米的距離，沈遇洲甚至能看到姜知意臉上的絨毛。

她當然美，沈遇洲第一次見到姜知意時，就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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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是王子，也不是騎士，只能遠遠地看着，不敢觸碰。

沈遇洲眸裏閃過暗淡，微微側過臉，在姜知意耳邊輕聲道：“陳新說你試鏡沒過。”

陳新就是姜知意的經紀人。

忽如其來的話題讓姜知意觸手不及，剛才的氣勢瞬間弱下去。

她覺得無趣，撇嘴坐回沙發上。柔軟的沙發将她包裹住，她姿态慵懶。

“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

沈遇洲不出聲，等她回答。

姜知意頂着頭巾，小聲嘟囔：“試鏡沒過不是很正常嗎？影後都不能保證每次都過。”

也不知道沈遇洲為什麽忽然關心起這個。

“你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沈遇洲聲音平靜。

姜知意微微挑眉：“沈總很了解我的樣子？”

她是姜家這代唯一的女孩，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她要什麽就有什麽。但她并不是蠻橫無理地要，而是清楚自己要什麽且一定能得到才會開口。

唯獨一件，是她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去做的。

就是嫁給沈遇洲。

最後她賭贏了，成為了沈太太。

但似乎又輸了。

“我會看相。”沈遇洲面色如常地扯淡。

姜知意：“……”

姜知意不肯說，沈遇洲也沒再問下去，反正他已經讓人處理了。

時間不早，姜知意又困得不行，連周悅悅的信息都沒回，胡亂擦了頭發便爬上床。

她習慣了一個人睡，下意識躺在中間，另一只枕頭被她摟在懷裏。

床忽然陷下去，姜知意睜開眼睛。

只見沈遇洲跪坐在床邊，薄唇輕啓：“頭發幹了再睡。”語氣很嚴肅，像個老幹部。

姜知意往裏面翻，給他騰位置：“幹了。”她嘟囔。

沈遇洲不依她，直接扶着她的腰讓她坐起來。

“坐好，我給你吹。”他有些無奈道。

姜知意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哪坐得住？身子往旁邊傾，試圖睡回去。

她身子柔弱無骨，沈遇洲怕弄疼她，動作不敢太大。

最後他妥協，讓姜知意躺到邊上，頭朝外，方便吹頭發。

姜知意為了能睡覺，乖乖照做，并沒留意沈遇洲難得的溫柔。

第二日醒來，沈遇洲已經不在。

姜知意披頭散發地盤坐在床邊，混沌的腦子拼命回想昨晚是做夢還是什麽。

沈遇洲真的回來了？還給她吹頭發？

像做夢。

她下樓看見早餐已經做好，還有一份醒酒湯。

她以為醒酒湯是劉阿姨做的，沖劉阿姨甜甜一笑：“謝謝阿姨，你太好啦。”

劉阿姨以前在沈家就是照顧沈遇洲的，所以沈遇洲搬過來時也把劉阿姨帶過來了。

劉阿姨做事細致，能記住姜知意所有的喜好，姜知意也很喜歡她。

“今天的早餐是先生做的，你該謝他。”劉阿姨不邀功，“他做完才去的公司，臨走前叮囑我要看着你把醒酒湯喝完。”

這倒讓姜知意很意外。

她知道沈遇洲會做飯，只是他太忙，有時候自己吃飯都沒時間，所以她從未見過沈遇洲做飯，也沒吃過。

她走過去看，有瘦肉粥荷包蛋還有培根卷。雖然很家常，卻有些費時間。不知道沈遇洲多早起來做的這些。

“他說晚上會回來麽？”姜知意嘗了瘦肉粥，味道口感剛剛好。

沈遇洲行程很忙，前幾次回來都是前一晚回來，第二天處理完事情又飛回國外，不會在家過第二夜。

劉阿姨回頭道：“說會晚些回來，我問過先生了，他在國外的事已經忙完，他會在國內常住。”

“你們夫妻兩不用再聚少離多了。”劉阿姨替兩人高興。

姜知意低頭淺笑，将碗裏的粥全部吃完，又把醒酒湯喝得一滴不剩。

吃過飯後她在花園散步，又做了瑜伽，還不到午飯時間，她就找了部老片子打發時間。

家裏書房很大，沈遇洲就讓人把書房分成兩邊，一邊他辦公用，另一邊給姜知意當觀影間。

片子講述的戰亂時期的愛情故事，男女主人公被迫分開，為了找到對方拼命活下去。最後戰争結束，兩人終于見面，卻在飛奔向彼此的時候，被漏網的敵人殺死。

姜知意正看到結尾，兩個渾身是血的人拼命爬向對方，想最後擁抱一次。可雙方生命已被耗盡，在碰到對方指尖的時候，兩人相視而笑，最後死去。

姜知意哭得稀裏嘩啦，恨不得給編劇寄刀片。

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姜知意以為劉阿姨來喊她吃飯，邊哭邊回頭：“阿姨，等我一會。”

然後對上沈遇洲的眸子。

姜知意：？

此刻她眼淚鼻涕還沒擦，狼狽至極。而沈遇洲，穿着純手工剪裁的西裝，打着領帶，氣質不凡。

姜知意雙手捂臉，鞋都不穿，光腳往外跑。

越過沈遇洲，跑回房間去。

沈遇洲好整以暇地看姜知意狼狽的模樣，忽的輕笑出聲。

原來她也有這樣的一面，可愛至極。

姜知意用最快的速度洗臉化妝，在衣櫃面前站了許久，終于選定一條裙子換上。

看到鏡子裏的人面容精致，美豔動人，姜知意開門出去。

沈遇洲剛好從書房出來。

“你怎麽回來了？”姜知意掩唇，做出驚訝的模樣，似乎才剛見到沈遇洲。

不得不說，她演的不錯，看來這兩年演技有進步。

沈遇洲不拆穿她，跟着她演：“你沒出去？”他的演技也不差。

姜知意面不改色：“剛起床。”

“哦。”沈遇洲拖着尾音。

姜知意以為沈遇洲又要飛，所以回來收拾東西，所以沒多問。

吃完午飯，沈遇洲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兩人坐在客廳，沒有話題，氣氛很古怪。

姜知意低頭瘋狂給周悅悅發信息，讓周悅悅打電話過來約她，她才有借口出去。

可周悅悅關鍵時候不靠譜，一點動靜都沒有。

姜知意絕望地翻白眼，開始自己找理由。

理由還沒找到，沈遇洲已經合上電腦，問她：“下午有空嗎？”

“沒有，我很多人約的。”

“都推掉，我帶你去見個人。”

“誰？”姜知意愣了下。

沈遇洲卻已經起身，抱着電腦去書房，沒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姜知意起了叛逆心，雙手環胸，不悅道：“不去，你讓我推我就推？”

“随你。”沈遇洲沒回頭。

“休想用激将法。”姜知意憤憤的，“我就不去。”

半小時後，姜知意跟沈遇洲上車。

“先說好，我是怕你跟人家約好帶我去，我不去的話你沒面子。”姜知意弱弱地給自己找理由。

周悅悅一直沒回信息，她不想一個人在家待一下午。思來想去，沈遇洲竟然是最好的選擇。

好在她已經化好妝換了衣服，直接跟着沈遇洲上車就行。

沈遇洲在回複信息，聞言抿唇笑了笑：“謝謝你替我保住面子。”

姜知意側目看沈遇洲，被他這抹笑驚豔到。她擡起下巴，像只驕傲的小孔雀：“不謝。”

車內播放着舒緩的音樂，沈遇洲閉眼小憩，姜知意不好打擾他，也靠在一邊睡覺。

前方有人闖紅燈，司機急剎車，所有人往前傾。

姜知意被晃醒，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先看到護在她身前的手。

是沈遇洲。

他反應特別快，第一時間伸手去護姜知意。

不過好在只是急剎，兩人也都系着安全帶，沒什麽大礙。

姜知意的心砰砰跳說不出話來，人在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是最直接的，無法掩飾。沈遇洲的本能，是護她。

有個想法湧上心頭，但姜知意不敢細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沈遇洲不急不緩地收回手，“小心。”他繼續閉上眼睛。

姜知意捂着心口，小聲道：“你也是。”她是再也睡不着了，滿腦子都是剛才沈遇洲下意識護她的樣子。

“今天看的什麽片子，讓你哭成那樣？”沈遇洲也睡不回去，坐直身子跟姜知意搭話。

“老片子。”姜知意把內容複述一遍，說到結尾的時候眸裏又泛起淚光。

她以前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這幾年不知怎的，很容易被感動道。

沈遇洲給她遞紙巾，安慰她只是影視作品，不要太難過。

姜知意點頭應着“嗯”，但淚光還在。

她不僅替劇中的主人公難過，看完後的感受讓她更難過。如果兩人沒有執着愛情，各自開始自己的生活，或許最後就不會死。

或者他們的感情淡了，見到對方時不激動，跑慢一些，也許就不會中槍。

歸根結底，愛情是致命的。

她擡頭看了沈遇洲一眼，想着，自己還是搞事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