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父母的責任

雖然星骓主動是難得一見的畫面,錯過這次恐怕就見不着了,但啞巴還是掙脫他的手,倔強地把手機摸過來,寫了好長一段話——我知道你的心思,想拿這種方法安慰我,好平息對小十九的怒氣。別這樣,我已經過了生氣拿幾顆糖果就能哄好的年齡,當然也不會沒分寸到因為這點小事氣走咱們的金主。

“金主?”腦海中浮現出澤德不正經的臉,盡管啞巴已經幾次三番說過他很有錢,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麽說,他也要投資?”

小笨蛋,做生意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光靠我一個人怎麽行。從起草計劃到落實、融資到投入建設、甚至包括搬遷原住民和修建周邊道路和設施,這都不是區區幾百萬就能達成的,得有大筆的資金和能人從頭到尾幫我——安排孕夫躺下休息,雖然想一直陪着他,但也不能放着兒子不管,還得把豆豆顧好——有事大聲叫我,我哪也不去,就在隔壁教咱兒子學琴。

“去吧,我看會電視。”不一會,隔壁傳來簡單的音階練習。和所有的父親一樣,不管最開始多麽不順利,他還是滿心喜悅地聽了半天,喜滋滋的幻想兒子的美好前程。等白日夢做夠了,才在播放無聊節目的電視臺中翻找可以打發時間的電視劇,可惜換來換去都是些嘩衆取寵的片子,他只好切到新聞頻道。

然後,星骓看到了酆樸寧!

這是他首次在電視上見到長大的前夫,除開那冷漠的不可一視和君臨天下的表情,其餘部分真的跟啞巴很像。無論是挺拔的身形還是樣貌,差不多能用一模一樣來形容。星骓握着遙控器,不确定要不要轉臺。就在晃神的時候,新聞已經播到下一條了。剛才講什麽內容,他完全沒聽進去,腦海中只有前夫和男人重疊的身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既然酆樸寧活得風生水起,啞巴就只是個普通人,為什麽還會感到忐忑不安?

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可能是應了一孕傻三年那句話,只要是太深入的問題就覺得麻煩,幹脆放棄了思考。睡到中午,感到腹中饑渴,孕夫才從床上爬起來,院子裏已經傳來飯菜的香味。

“我這好久沒這麽熱鬧了,真好。”平常診所裏除了病人,就只有他和豆豆父子倆,直到啞巴來了才又添了副碗筷,也不過是一家三口;而現在,圓桌旁邊坐着老太爺一樣的小十九,抱着碗楊梅吃得起勁,時不時指手畫腳吐槽幾句;一旁的小二十三則對着超極本,聚精會神地計算好像很複雜的數據,不知在忙些什麽;豆豆在另一邊的桌上擺弄玩具,小林和阿幼正在幫忙擺碗筷,啞巴在廚房做飯。

見他下樓,兒子忙飛奔過去,舉着手裏的機器人說:“二十三叔叔給買的。”

“說謝謝了嗎?”錦年雖然一副随時都會黑化的樣子,卻特別喜歡小孩,來了一天,已經給兒子買了不少東西了。星骓自然過意不去,不過在得知這家夥去年上的稅後,也就不再說什麽別破費之類的廢話。這家的兄弟真是一個比一個有錢,比起他們,啞巴算貧農了。

“說了。”兒子嗲嗲地拉長回答,引得錦年擡頭,又感嘆了一句有孩子真好,不像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誰叫你做那麽多傷天害理的壞事,活該斷子絕孫,哈哈哈。”澤德還在記早上小二十三沒幫他說話的仇,烏青的眼睛瞪得滾圓:“活該絕後絕後絕後絕後……草,好痛啊,連你也打我,懂不懂長幼有別!”

“吃飯,這麽好的菜別浪費了。”眼看又要發展成兄弟互毆,星骓趕緊站出來勸架,夾了滿滿一碗好菜遞到澤德手裏。小十九也不知是怎麽了,也不說個謝字,一臉苦大仇深,跟吃了炸藥一樣:“叫我來白做工還欺負人,有你們這樣的嗎?”

欠揍——啞巴把最後一盤菜端上來,寫了兩個字送到弟弟眼前——再胡鬧家法伺候!

剛才還吹胡子瞪眼的小十九,在聽到家法以後就焉了,端起飯碗狠狠往嘴裏扒,筷子敲得叮當作響。星骓注意到小林偷偷掐了他一下,大概是想提醒他別這麽沒禮貌,結果物極必反。澤德不光敲筷子,連嘴裏都發出小豬進食一樣的呼呼聲,還死勁吧唧嘴,制造出更多不得體的聲音。

不過對于長相俊美的人,無論做什麽都很可愛,不會讓人反感,這應該也算是某種天賦。

熱鬧的生活過了幾天,轉眼進入七月,星骓的傷好得差不多,又開始坐診。

對此,啞巴顯然很不滿意,說我不是讓澤德來代替你嗎,也不知道好好休息着養胎。而孕夫看着每天去油茶店鬧得歡的小十九,笑着說讓他玩去吧,他雖然能處理外傷和小病小痛,卻不是真的醫生,出了問題怎麽辦。就這樣,固執地堅持工作。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确實不方便出診了,工作時間也縮短到平常的一半。

“我想去看看耿大哥。”七月初的某天,剛下過雷陣雨,天氣很涼爽:“順便給幺妹帶點東西。”

我陪你去——啞巴說完去拿車鑰匙,又交代了弟弟幾句,這才拿上準備好的禮物跟孕夫一起上路——有件事我想和你說,我們兩就別玩殉情那一套了,不管以後誰先走,剩下那個都不許幹傻事,好好活着,把孩子培養成人。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看着窗外的風景,等待汽車發動,臉上的表情決然,十分冷靜地回答:“不過你比我年輕,從自然衰老的角度來說,我先走的幾率比較大。等我死了,記得把器官和遺體都捐贈了,要是不完成我的心願,我就不去轉世投胎,每天晚上都糾纏你,讓你精盡人亡。”

你又來——聽他說這種話啞巴就來氣,幹脆把車停到路邊,就這個問題争論起來。

不知是不是學醫的人都這麽執着地想要奉獻跟回饋社會,反正星骓就是鐵了心要做器官捐贈。男人勸不了他,又怕他生氣,只好嘆氣——算了,不用等你變成鬼再叫我精盡人亡,現在就可以,來吧,我不會反抗的!

“又不是說那種……”臉紅。

你害羞的樣子真的特別的好看——這算是某種贊美。

“這麽多廢話,還不快點開車,下午不是要帶豆豆去游泳嗎。”不想讓他繼續調侃自己,幹脆把手機收走。孕夫把臉撇到一邊,嘴上不忘叮咛:“河裏水草多,你給我全神貫注的看着,出了事拿你是問。”

啞巴沒了溝通手段,只好點頭,讨好地笑,臉上的疤都皺到一起了,看得星骓一時間有點恍惚,脫口而出:“全世界可能也就我覺得你帥了,說啊,為什麽毀容了還能這麽吸引人,誰允許你長成這樣的,太犯規了!”

被誇獎,男人挺了挺腰板,上挑的眉毛表示他非常得意。

剩下的路程完全是在嬉笑打鬧中度過的,星骓一直在開懷大笑,臉上的表情特別幸福。

沒多久到了瓜田,四下沒看到主人,倒是八歲的幺妹拿了根竹竿,小大人似的在地裏看瓜。見星骓他們沿着小路走過來,小姑娘立刻奔過去,眼眶紅紅的哀求:“星大夫,快去看看我爸爸吧,他都幾天沒吃飯了,好怕他也死了。”

女孩的擔心讓孕夫火冒三丈,這人怎麽當爹的,小孩身上髒成什麽樣了也不管,飽一頓餓一頓也不管,居然放下家裏大小事讓女兒處在擔驚受怕中。眼看地裏的瓜眼都要爛了也不想着找銷售渠道,一天天玩什麽慢性自殺。氣急了的星骓牽着幺妹去找耿家樂理論,結果剛打開大門,一股惡臭迎面撲來,看來這沒出息的家夥真想死在床上,居然連大小便都不挪窩!

“耿大哥。”星骓叫了幾聲,搖搖頭,打開衣櫃拿出幹淨衣服,準備幫他洗洗身子再換上。

但啞巴沒那麽好心,他一心一意對孕夫好那是因為愛他,跟外人就沒必要費口舌,哪來那麽多細致和體貼。一看到星骓還想親自幫耿家樂洗身子,男人就來氣,直接把爛泥一樣的瓜農從床上拖起來,丢到院子裏拿水管猛沖。耿大哥可能也真是心灰意冷,一心求死,被這樣對待也沒反應,死人一樣躺在地上,兩眼無神。

小姑娘在旁邊看,哭得厲害,喊着不要欺負我爸爸,沖上去打啞巴的腿,又撲到父親身上護着。

“幺妹不哭。”見孩子被冷水澆頭,星骓趕緊去把孩子拉開,啞巴卻不停手,倒不是因為狠心,而是他想看這個人到底多冷血才能無視女兒的哭喊。

果然,幺妹凄厲的哭聲觸動了耿大哥,他的眼神慢慢有了反應,僵硬了許久後,終于抱住女兒:“幺妹,爸爸對不起你……”

“你也知道對不起她,就不能振作起來?”擡頭看大片的瓜田,不少西瓜都已經熟透要爛掉了,再不處理,這一年的辛苦就白費了。就算不為錢,也得為女兒的将來做打算:“為人父母不是件簡單的事,你要是連最起碼的責任都擔負不起,不如把女兒給我,我幫你養,免得跟着你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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