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竹林深處

“你沒有什麽想和我說嗎?”猜到他要說點心裏話卻不知因為什麽原因而沒有開口,星骓坐起來,直視他的雙眼:“如果說不出來,那聽我講幾句怎麽樣。”

團魚要跑了——啞巴忽然捂住他的嘴。

寂靜的夜,銀色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在不那麽明亮的環境下,啞巴就那麽看着星骓的眼睛,呆了很久,直到釣竿處傳來掙紮的水聲,有什麽東西上鈎了才回過神來!

男人飛奔到水邊,不知是心急勾上的獵物,還是想逃開愛人即将脫口而出的暗示。但他顯然感到恐懼,因為內疚和負罪感一起湧上心頭,所以不敢聽孕夫傾訴衷腸,怕那些柔軟的告白會刺痛他的心。他不敢說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不敢說自己的真實姓名叫酆樸寧,更不敢提七年前傷了他的心……

不能想,不可以動搖,已經決定用啞巴的身份呆在他身邊,那就咬斷自己的舌頭,打碎嘴裏的牙齒,一輩子都不要開口!

湖裏想起嘩嘩的水聲,魚竿被強大的力量拽成了彎月,線繃得筆直,啞巴收起混亂的思緒,全神貫注與之對抗。水裏那個東西個頭很大,掙紮得厲害,收線很困難,只好讓它在水裏亂蹦,直到精疲力竭才拖上來。不過不是團魚,是條十來斤重的大鲶魚,上岸後還在拼命扭動,能蹦起半米高。

怎麽辦——啞巴望着星骓,心想團魚沒弄到,倒釣上來這麽個大家夥。

“鲶魚肉很嫩,沒有多少刺,豆豆很愛吃,燒茄子最好。”星骓比啞巴興奮多了,這麽大的鲶魚不常見,肯定能讓兒子高興得蹦起來:“回去吧,這種魚生命力特別頑強,搞不好帶回家還沒死,先養着,吃的時候再殺,新鮮。”

好——男人點頭,動手收拾東西,提着戰利品回去了。

到家,小十九盤腿坐在院子裏,正在啃肉串,見啞巴他們回來,用手背擦擦嘴:“一下子來這麽多人,怎麽住啊,這又沒旅館。”

“咱們幾個擠一擠,打地鋪。豆豆跟他爺爺奶奶上山去了,二哥二嫂住另外一間。”星骓說着去收拾客房。

農村的房子格局都沒有多大的講究,寬寬綽綽幾間房,中間是堂屋,兩邊住人,後面是火房和豬圈。床嘛,一共就三張,少不得委屈十九他們睡地鋪了。他把報紙拿出來,先鋪在地上,在墊被子,啞巴心痛他親自動手,想幫忙,星骓卻說我是主人家,再說這點事還是能親手做的。

好像沒見到你大嫂——按說這種事不是應該女主人負責嗎?

“和我妹妹上山去了,我外公住在山上,得有個人照顧,平時這屋裏就只有我大哥和妹夫。他們要務農,走不開。”當地苗族大多生活在崇山峻嶺中,改革開放以後才搬到地勢平坦的山下,但還有很多老一輩守舊的舍不得祖祖輩輩守護的祖屋,至今依然生活在高山上。

那他過生日總得下山來吧,不然流水席還能擺到山上去——想着那種場面的宴席,光是收拾桌椅板凳就累得夠嗆了。

“嗯,慶生的時候肯定要來,你看到我外公保證要吓一跳,都七十九歲的人了,一根白頭發都沒有,還能幹農活。對了,你想試試民族服裝嗎,澤德剛才纏着我讓我給他找一套盛服穿穿。”苗族慶典,一定盛裝出席,星骓也不例外:“我這倒是有衣服可以借給他,但你和錦年身高太高,應該穿不下我家幾兄弟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現在這摸樣,估計也塞不進去了,還得請嫂子幫我改一下。”

說着,從一個破舊但保護得很好的木箱裏取出一套顏色鮮豔的裝束,走到另一間客房:“二嫂,得麻煩你個事了。咱們家就你針線活最好,給我改改這褲子怎麽樣。”

“這還用你說,就知道你那肚子大得穿不下以前的衣服,這不,正在給你縫新的。”說完揚了揚手裏的活計:“你原來那身借給朋友吧,看看誰和你身形差不多,其他人的我再想辦法。實在借不到我找幾個姐妹,連夜趕一趕,反正男人的衣服做起來快,家裏也有現成的蠟染。”

“星二嫂,不用麻煩了,我穿便服就行。”錦年不像澤德那麽愛漂亮。非要裝扮得花枝招展的,比起過于華麗的民族服飾,他還是穿襯衫自在些。

“難得來一次,也體驗體驗我們這些鄉下人的樂趣嘛,雖然比不得城裏那些時尚趴,也是有些味道的。”咬斷棉線,二嫂把新縫制的裝有松緊帶腰的褲子遞給星骓:“去試試,不合身我再改。現在做錦年兄弟的,來,我量量,你這麽大塊頭在我們這邊可不常見。”

“太麻煩了吧。”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我在家當姑娘的時候,一年要做好幾套衣服呢。”星二嫂黑黑瘦瘦的,和美女不沾邊,但性格豪爽,大家都很喜歡她。她手腳麻利地為小二十三量尺寸,一邊大笑:“再說你還想着幫大夥致富呢,連村長都誇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但人長得帥,心腸又好,不知道多少年輕貌美的姑娘想給你縫衣服,我可不能讓他們占了先。”

“致富?”怎麽一下午不見,就弄出這麽多名堂了。

“只是覺得花椒可以投資一下,也能幫你家鄉的人賺點外快,這地方的年收入低得讓我咂舌,還不夠我買個包。”輕描淡寫地掠過關鍵,只說:“具體的事以後再告訴你們,反正十六哥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也是個沒經濟頭腦的,說了等于白說,浪費口舌。”

總覺得被狠狠的小看了,但他說得沒錯,要是懂投資賺錢,也不會過了這麽多年才辛辛苦苦存了點血汗錢,買完房子就所剩無幾了。

看見澤德了嗎,剛才還在這吃肉串,轉眼就不見了,這混蛋小鬼,溜起來倒是真快——啞巴收拾好房間,來叫兄弟們洗澡,發現十九和小林一起消失了,哪裏都找不到人影——要是敢躲起來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絕對把他腳打斷!

“說了別打他,很容易出意外。”血小板減少性紫癜是一種可控制但發作時很容易致命的凝血障礙,表現為外傷久治不愈,四肢易發淤青,嚴重時還會自發性髒器出血。星骓在醫院時,見過因為這種病突發顱內出血死亡的患者:“我就奇怪,上次肛裂,明明傷口不大卻出了那麽多血,原來是有隐疾,你知道也不說!”

“就是,打死金主,你的生态園就泡湯了。”小二十三在旁邊勸,但下一句就開始煽風點火了:“不過嘛,我剛才看見十九哥塞了五個杜蕾斯給小林,然後紅着臉去後山的竹林了。如果你動作快一點,搞不好能阻止他們!”

媽的——啞巴黑着臉,拿了手電筒就出門。

“啞巴,快回來!”星骓怕他鬧事,在這地方兄弟互毆可不好收拾,于是在後面追,兩人一前一後奔波在崎岖山路上:“叫你等等,聽見沒。”

農村人沒什麽娛樂活動,大多數早睡,才十點,村落裏已經漆黑一片,只有偶爾幾聲狗叫。星骓的聲音在夜晚特別明顯,估計能傳半裏地。但啞巴在氣頭上,一心只想教訓那個不聽話的弟弟,猛沖了一陣才想起愛人懷有身孕,不該讓他心急,于是放棄了去抓奸,轉頭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說什麽對不起啊,我一點都不生氣,但是別去打擾澤德了好嗎?”一把抱住啞巴,輕微的汗味讓他更顯男人味,星骓不由得收緊手臂,把臉貼在強壯的胸口請求:“管他是上還是下,只要開心就好了,你做哥哥的就別管那麽多了,祝福他就行。”

算了,不說了——悶悶不樂,可他不願忤逆星骓,牽着孕夫遠路返回。

“吓得我都痿了,還以為會被傻逼十六抓起來暴打,好可怕。”其實啞巴已經很接近小十六他們的藏身地了,最多十來米,星骓的聲音能聽得一清二楚。

在這之前,澤德一直躲在竹林深處,全身赤裸躺在一張涼席上,享受小林給予的愛撫。如果沒有這麽一出,估計他會爽翻天,可惜被吓了一吓,興致減了三分,緩了好半天男性象征才再次擡頭。

“再也不會讓他打你了,不管是誰,敢動你一根毫毛,我就和他拼命。”小林把這個漂亮得過分,但脾氣差得要死的家夥抱在懷裏,輕輕咬他耳朵,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可以做嗎,随便怎麽樣都可以?你平時是碰都不讓我碰的,現在好像在做夢一樣。”

“誰叫今天是你生日,別人過大壽都要擺一百多桌宴席,澤德的男人怎麽能那麽寒酸連份禮物都沒有。”用兩條腿夾住小林精壯的腰,小十九主動把身體靠上去,用充滿誘惑力的口吻說:“那麽選擇,就請你吃世界上最好最美妙最珍貴最不可求的料理……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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