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節

第 6 章節

父母說過，他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很喜歡學醫，其實一切都是為了辰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着你就能這麽輕松的說出來，或許是因為你跟他有同樣的遭遇吧，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我會對你負責的，以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來找我，家裏醫院都可以。”

程雨惜木然的聽着，心裏只剩一片空洞，她寧願自己是瞎的，是聾的，這樣就不用面對這樣殘忍的事實。

十年，對她來說是一如既往的執着，而對夏辰希而言，則是徹頭徹尾的改變。十年之前，他愛她惜她勝過自己，如今，那份刻骨深情已經被另一個女孩完全取代，這讓她覺得這十年的苦等像極了一場笑話。

他曾那樣堅定的承諾過，這輩子只會娶她一個人，他還曾信誓旦旦，以後一定做一名優秀的眼科醫生，将他們以及同他們一樣患這種眼疾的人都治好。他還發誓會好好愛惜她一輩子……這些曾經讓她溫暖的承諾，如今讓她感覺到的除了徹骨的寒冷就是無盡的絕望。

“留下來吃飯吧。”出了暗室，張雅茜出言挽留。

“不。”程雨惜拒絕，“不用了。”

張雅茜也不強求，“那好吧，你住哪兒？我讓辰希送你回去。”

“……”程雨惜不知道該答應還是該拒絕。不想面對他，卻又有很多事想要親口問他，想親口問一問，一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正遲疑間，張雅茜已經推開了書房的門，好聽的聲音響起來，“辰希，送雨惜回去吧？”

來自愛人的羞辱

夏辰希摘掉眼鏡，俊顏從書中緩緩擡起，冷冷的瞥了程雨惜一眼，只一眼，就讓程雨惜的心徹底涼透。

“不用了。”斬斷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她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顫抖，“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行，有點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讓辰希送你吧。”張雅茜不依，軟軟膩膩的又叫了一聲，“辰希！”

“真的不用……”

程雨惜拒絕的話剛出口，就看見夏辰希突然站起來，面無表情的問，“你住哪裏？”

這是今晚重逢之後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徹底喪失了讓她激動喜悅的功能。

“林賢路，不過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程雨惜低着頭，小聲說着，心裏一陣疼痛翻騰。

夏辰希站在她面前，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吐出的卻是涼薄至極的話，“小區外面有好幾趟公車，直達林賢路，或者……”他看着她，眸光深邃清冷，帶着毫不掩飾的嫌惡，轉身自桌上拿過一個黑色的皮甲，随意從中抽出兩張紅色的紙幣遞到她面前，“用這些錢打個車到林賢路也足夠了。”

程雨惜一陣心驚，不由得後退幾步，再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根本沒有想到這樣帶着羞辱意味的話會從他的口中說出。

這十年來她遭受了太多的嘲弄、羞辱和白眼，包括自己的母親，可她都不在意，因為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夏辰希的人會無條件的相信她，維護她，寵愛她，可是，誰來告訴她，如果反而是這個人對她極盡羞辱呢？她要如何承受？

心被狠狠刺痛，汩汩的流血，這一刻，程雨惜終于絕望的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再沒有那個陽光善良、愛她如命的夏辰希了，她的十年苦守終于成了一個泡影。

忍着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她看着張雅茜，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張醫生，謝謝你，再見。”說完便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雨惜……”張雅茜追出去，剛好看見電梯門緩緩關閉，不由氣惱的跺腳，回來，直奔書房，不滿的語氣對着自己的丈夫，“辰希，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要回那麽遠的地方，你送一送怎麽了，就算送不了，為什麽要說那些折辱人的話，她已經很可憐了，你怎麽就不能有一點同情心呢。”

沉默，夏辰希颀長的身形随意的倚在桌邊，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語氣無奈至極，“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這個人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同情心。”

張雅茜瞪着他，實在拿他沒有一點辦法。許久，軟下語氣，“好了。沒事了。”

每次都是這句話，這副表情，他明知道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真的怪他的。他就是算準了她會無止境的縱容他，而她呢？真的就會無止境的縱容他。

學着他無奈的嘆氣，張雅茜湊近自己的丈夫，嬌嗔的嘟起紅唇，“好吧，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夏辰希眸光微動，靜默片刻，俯身，如她所願。

終于解脫

夜色正濃，霓虹閃爍，車流如潮，人流如織。臨街的特色餐廳，食客爆滿，旁邊的超市也是人潮湧動，可以聽到廣播裏某類産品大降價的消息，再往前那一棟暧mei而個性的建築是個夜總會，有一個比它暗紅的霓虹燈更暧mei的名字：Kissme。再往前則是某開發商新建的樓盤，gg牌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上面寫着意圖打動人心，繼而騙取錢財的系列gg語，我們結婚吧！溫暖的家，溫暖的愛！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簡單，俗氣，但卻直擊人心，就像那個人曾經對她承諾的那樣。

心如刀絞，程雨惜快速的別開眼，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腦中一片混亂。

剛剛經歷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可是她此刻卻無比清醒的知道，那不是夢。

十年來，她每晚枕着對他的愛和思念入眠，心心念念的就是早日與他重逢，等到真的重逢了，她卻恨不得徹底删掉這段記憶。

自從父親死後，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撐便是那個愛入骨血的男人，傷痕累累的心因為他的愛和存在而繼續跳動着，十年，為了尋他，她畫地為牢，将自己困死在裏面，滿心滿眼只有他；為了能早點尋到他，畢業之後，她不顧母親的阻攔執意留在林城，只因為曾隐約聽人說過他的父親曾在這裏生活過。偌大的城市，不屬于她的繁華和陌生，執意停留，只為尋找一人。

如今，她終于尋到了，卻是痛徹心扉，萬念俱灰。

曾經承諾愛惜她一輩子，非她不娶的辰希，早已忘卻了當初的誓言，嬌妻在懷，無限寵愛；

曾經說過只要幸福，不要痛苦，再不會讓她掉一滴眼淚的辰希，如今卻毫不憐惜的賜給她無盡的痛苦和淚水；

曾經多少次生氣的糾正她不要因為生病而怨恨生命，因為他會償還給她加倍的幸福的辰希，如今對她極盡涼薄：那可真是不幸；

曾經用無限的寵愛讓她一點點的恢複自信的辰希，如今毫不留情的提醒她自己究竟有多卑微，多可憐。

曾經不惜打架拼命來教訓那些羞辱她的人的辰希，如今鄙夷的拿出兩張紙鈔放在她面前：這些足夠了吧。

……

她不知道她究竟做錯了什麽，竟然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父親因她而死，母親和弟弟怨她至今，惟一癡癡等着的人也竟然這樣對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她，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不清，心裏的絕望無法抑制的迅速膨脹，生無可戀，唯有死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義無反顧的向着大街上洶湧的車流走近，閉上眼，便看到慈愛的父親在遙遠的地方對她微笑。

爸，我知道錯了，我很快就來陪你。只求你，不要怪我才好……

耳邊傳來輪胎磨擦地面的尖銳聲，下一刻，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狠狠的撞飛……

真好，終于解脫了……

媽，對不起……

夏辰希，祝你幸福……

趙卓君的哭笑不得

“姑娘，姑娘，醒醒，快醒醒……”

是誰在叫她，那樣溫和好聽的聲音，像極了父親，她終于來到父親身邊了嗎？真好。

“爸……”低而委屈的叫出聲，有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滑落，程雨惜閉着眼睛，下意識的偎向父親的懷抱，又苦又累的心迫切的想要尋求一個慰藉。

“姑娘，醒醒，不要睡……也不要亂叫，我不是你爸爸……姑娘，姑娘，醒醒……”

是哪個聲音拔高了音調，锲而不舍的在她耳邊制造噪音，好煩，真的好煩，實在受不了，她猛地睜開眼，眼前是一張放大了的俊秀男性面孔，此時也正緊緊的盯着她，越過這個面孔，她看到夜色深沉，霓虹閃爍。

看了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原來她沒有死。忍不住怔怔的落了淚，轉而怨憤的瞪着眼前的俊容，惡聲惡氣道，“你為什麽不撞死我！”

趙卓君聞言簡直哭笑不得，瞥了一眼一邊倒着的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