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書裏的紙條
半小時後, 葉靖承接到了媽媽的來電。
電話裏的人明顯心虛, 聲調比平時高了何止一個度：“喂？兒子，是我啊, 媽媽。”
葉靖承：“……嗯。”
他異常的冷淡加重了齊媛的心虛，她急忙說：“我最近太忙, 有兩周不給你打電話了吧，你最近怎麽樣啊？生活上學習上有什麽困難嗎？唉，不是媽媽不想跟你聯系, 實在是這個山區裏的信號不好……”
葉靖承：……
他還沒說什麽, 他媽媽就急忙地暗示他，她還在山區？這撒謊的技術也太爛了一點。
他頓了頓才開口：“我最近生活上是有點困難。”他毫不留情地出賣了自己爸爸，說出了他被遷怒，從而遭受經濟限制這件事。
齊媛聽得微微皺眉，有點心疼。
沒等她開口說什麽，葉靖承又接上一句：“回家吧, 媽, 我剛剛看到你了。”
齊媛：“……兒子啊，你為了生活費，就要這樣對媽媽？”
葉靖承清醒得很, 語氣平靜：“當然不是，指望着我爸這幾月給的生活費，我早就餓死了。生活費這事，我已經暫時解決了。現在就是告個狀，讓你知道我爸這人的不靠譜。”
他分析這件事的起因：“不過最開始, 秘書那件事，我沒弄清楚就告訴了你，确實是我不對，所以我受罰也是應該的。但是，當時咱們說好了是要先一起調查看看吧，你怎麽就跑了，媽媽？”
齊媛被自己兒子逼問得啞口無言，只能說：“我就是想參加這次支教，這不是順便嗎，怎麽了……”
葉靖承有點無奈：“那秘書第二天就被解雇了，我跟你說過了吧？我爸生了很大的氣，現在身邊從秘書到司機全都是男的……你一去這麽久，再不回來，我爸可能就要去找你了。”
齊媛笑了笑：“他又不知道我去哪了，沒事。”
葉靖承：“……你真覺得他不知道？他如果不是确定找到你了，可能這麽安安靜靜的？”
話題突然就變成了“回家吧媽媽”，兒子這麽用心地勸，齊媛有點吃不消了。
她轉頭看了看忙前忙後做飯的夫妻兩個，以及甜笑着黏在父母身邊幫忙的林婉婉，沉吟了一會兒，說：“沒事，支教也快結束了。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先哄住你爸……哎，婉婉喊我吃飯了，那先這樣，媽媽挂了啊。”
婉婉喊吃飯……葉靖承握着被挂斷通訊的手機，有點哭笑不得。
被他戳穿了回來的事實，他媽連掩飾也不屑于做了，居然大喇喇地和他炫耀，現在和林婉婉一起的事。
想到回家後還要面對臉白心黑一肚子壞水的爸，他嘆了口氣，認命地收起了手機。
……
招待齊老師一起吃過飯，又把她好好地送走了，林建平才和寶貝閨女說起了他們決定暫時留在這邊的事情。
林婉婉有些懵：“那家裏的地怎麽辦啊？”田地是農民的命根子，父母一起離家，他們家的地就沒人管了。
林建平笑着說：“沒事，爸都跟你叔說好了，地就先給他們種着，咱們回去的時候再收回來就行了。”
林婉婉點點頭，還是有點愁：“那你們住哪兒啊？”她平時住校，倒是不怎麽打緊，可爸媽要是來這邊，肯定要先找落腳的地方的。
許翠蘭摸着她的背，爽朗一笑：“傻閨女，你操心這麽多幹什麽？這些事爸媽心裏有數，你只管學習就行了。你就說，爸爸媽媽留在這邊，你高不高興？”
林婉婉乖乖點頭，忍不住笑了：“高興。”
“高興就行呗！”她笑着一拍掌，得意地瞟了林建平一眼，“怎麽樣，我就說我這主意行吧。看看，閨女高興，這不比什麽都重要？”
林建平也笑：“對對對，高興就好。婉婉，你看咱們現在呆這屋，怎麽樣？你媽和人一口氣簽了一年的合同，以後你再過周末，直接過來這邊就行了。”
林婉婉驚訝地睜大眼：“真的嗎？”她剛剛還在想，齊老師帶她來的是什麽地方。
她本來以為這裏可能是齊老師的家，但是屋子裏有不少父母從家裏帶來的東西，她一看就發現了不對勁。
“離一中這麽近呀……”她喃喃地說。
“你媽就是相中了這地方離你學校近，這樣你就不用一月才回來一次了，平時周末下午也能回來。”林建平笑着說，“要不就說你媽會出主意呢。”
許翠蘭接口：“那是啊。婉婉，以後你想吃什麽了，跟媽說一聲就行。這多方便，我平時得空還能去學校給你送點好吃的。”
婉婉哪裏都好，就是有點嘴饞的小毛病，總是喜歡吃點小零食。可惜，怎麽吃都還是不長肉，瘦得讓他們心疼。
林婉婉連連點頭，眼睛亮亮的。
許翠蘭說着就從廚房的櫥櫃裏翻出來幾袋東西，往林婉婉面前一放：“婉婉快來嘗嘗，這些是來之前在家裏做好的，都是你喜歡的。”
林婉婉湊近一看，牛肉幹、豬肉脯、脆鍋巴、花生糖……全都是手工做的。因為她小時候嘴饞的原因，爸媽想了不少主意，總是會弄出點新花樣來給她吃。
她捏起一塊花生糖，滿足地吃了。剛要繼續，又頓了頓，把幾個袋子又封了起來。
“怎麽啦？這糖不好吃？還是按以前的方法做的啊。”林建平納悶地問。
林婉婉臉紅紅的，小手捂着袋子：“我剛吃過飯，不餓。還有，這些東西，我能不能帶給同桌和……別人吃啊？”
許翠蘭大手一揮：“行，當然可以。給同學嘗嘗沒關系，但你也不用省着啊，你爸這不是閑着呢，讓他再給你做去。”
林婉婉擺手：“不用啦，這些就夠了。”這幾個袋子都塞得鼓鼓的，确實分量不少了。
林建平再三詢問，确定閨女不需要他了，這才又出門忙活去了。
他們夫妻兩個不光租了住處，還咬牙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店面，鋪子面積不大，好在租金還能承受。他們還是聽了齊老師的指點，才敢這麽一口氣把事情都定下來。
住處暫時是能湊合，鋪子卻需要抓緊收拾出來。一天不開業，他們就沒有經濟來源。夫妻兩個雖然膽大敢拼，卻還是有點沒底，只想着趕緊穩定下來，快點有了進賬才是正經事。
齊老師說他們夫妻兩個手藝好，開個賣吃食的鋪子肯定穩賺不賠。但林建平沒做過生意，心裏總是有點不安。就連許翠蘭心裏也惴惴的，總想着趕緊下手試試看。
這些細節他們沒必要和林婉婉說，只粗略提到他們在學校附近開了個小店，估計再過幾天就要開門了。林婉婉只覺得又新鮮又驚奇，拉着媽媽一直問東問西的。
剛剛過去這一個月，對這個家庭來說，可是來了一次傷筋動骨的大轉變。不僅孩子走出去讀了書，就連家裏大人也走出了山村，想要努力打拼一回。
許翠蘭又說了會兒話，也要出門去忙了。林婉婉要跟着去幫忙，被她虎着臉推了回去。
“寫作業去。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到那裏還不夠給我們添亂的。婉婉聽話，學習要緊，媽媽去忙了。”
她故意板着臉，眼底喜氣洋洋的笑意卻遮掩不住，整個人都幹勁十足。林婉婉最後還是拗不過她，乖乖坐下寫起了作業。
寫完了一門作業，她伸手翻了翻剩下的書，視線移到那本《魯賓遜漂流記》上，又想到之前的事，動作停了停。
她把書拿起來，快速翻了翻，果然在書頁裏找到了一張小紙條。她臉色瞬間紅了起來，把書合上，一下子丢開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轉頭盯着那本書看，眼神糾結。只是一個普通的白色紙條，應該不會和那次一樣吧。萬一，他是道歉呢……
在這樣的想法支持下，林婉婉最後還是把書又拿了回來，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桌上。紙條就夾在書裏，随便一翻，很容易就能找出來。
林婉婉臉色通紅，拿出紙條之前還不放心地看了看房門，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葉靖承熟悉的字映入眼簾：“婉婉，我首先要向你道歉……”
他寫了挺多，前面部分是道歉——關于那個突兀的擁抱和辦公室裏乍然的撫慰。他的歉意和忐忑表達得很明顯，看起來意外地誠懇。
林婉婉逐漸安靜下來，抿着嘴唇露出一個不自覺的淺笑。
到了後面，他又提起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說起他眼裏的她的可愛，提到兩人的相處，也說了看到她難過害怕時，對她的擔憂和心疼。
他這種情緒表達得很自然，似乎斟酌過無數遍。林婉婉心情有些奇怪，像是甜蜜和欣喜，又像是忐忑和不安。
看着他誠摯的話語，她像是也回到了他們相處過的點點滴滴。他對她真的很好，她似乎不該那麽小心眼地随便生氣的……
白紙上的一字一句看起來都很正常，他只說了對她的關心和在意，半點沒提對她的喜歡。
一直到了末尾，他才突兀地提到一句：“我寫了這麽多，其實只用一句話就能夠全部概括： ”
紙上留下了一段明顯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