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後的作死

元旦已過, 期末将至, 寒假馬上也不遠了。中間下了一場小雪，學校裏的同學們都活潑了起來, 都開始翹首期待着假期的美好生活了。

眼看着學校裏的事務逐漸重回正軌，學校的老師們放松不少, 新上任的校長和教導主任也總算能暫時松口氣了。

不過由于前教導主任和前校長的影響，本就呈現沒落态勢的一中到底是傷了元氣。幾位年輕的新入職老師在學校裏呆了不足一年，就開始默默盤算着離開這裏, 另找其他地方了。

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好下家, 學校裏又爆出了一件醜聞——有學生偷帶手機進校，拍了一個短視頻後，出于玩笑心态發到了學校貼吧。

這個視頻是麻煩的開端。學校得到消息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事件傳得滿校園都是不說，由于有學生順手轉載到了其他網絡平臺，事件的惡劣影響已經在外界擴散開了。

李志明動作倒是幹脆, 查視頻來源、删帖、删除網絡視頻等一氣呵成, 可他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現在這樣的動作，也只是勉強使此事的影響不再繼續擴大而已, 一中已有的名譽損傷已經無法挽回了。

好不容易簡單處理完外面的事，又交待了後續的工作，李志明才揉着眉心，帶着一身冷意回到了辦公室。

校長正在親自見最初上傳視頻的學生和後面傳播視頻的幾個人，那幾個學生的家長也到了, 李志明暫時可以不用管那邊，但他這裏——還有事件的始作俑者、視頻的主人公們在等着。

李志明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深吸口氣，才壓着怒火推開了門。裏面有三個學生正垂首等着，聽見聲響，齊齊打了個寒顫。

“許萍、孫文琪，還有你……”李志明頓了頓，語氣更加不善，“周行是吧？你們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周行以前沒和這位老師相處過，但他從杜夢凝嘴裏聽說過他。在她嘴裏，老師善解人意脾氣好、不偏袒不包庇還特別願意主持公道……周行又看看眼前面沉如水的老師，冷不丁地抖了兩下。杜夢凝那個傻子，連看人都不會，這老師能算脾氣好？

不過按說起來，這件事他确實也有錯。這個李老師是挺吓人，但好歹不像以前那個笑面虎主任，看起來倒是一身正氣，應該能理解他的難處。

周行想到這裏，主動上前承認了錯誤：“老師，我錯了。”

李志明冷冷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情況和他想的有點不太一樣……周行額頭慢慢滲出汗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視頻內容，應該确實沒他什麽事，于是又硬着頭皮開口：“我應該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不該早戀，不該辜負老師和學校對我們的培養和期望，我……”

“行了，別說這些套話。”李志明不耐煩地打斷他，“你把學校當什麽地方？你也好意思說早戀？同時跟兩個女孩拉拉扯扯摟摟抱抱，誰家閨女會願意這麽被你禍害！還早戀？我看你就是不要臉！行了，我也不多說，你家長明天才能到，等他們到了，你也跟着一塊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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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斬釘截鐵的話，周行臉都白了，許萍和孫文琪更是一句話也不敢說，縮在後面瑟瑟發抖。

“老師，老師您聽我說！”周行吓壞了，他來之前只來得及看了網上的視頻，聽說事情好像鬧得挺大，但怎麽也沒想到居然這麽嚴重。聽這意思，一中居然要直接開除他！

他急忙為自己辯解：“老師，我真的和她們沒有關系！我唯一做錯的，就是不該早戀啊！我的戀愛對象根本不是她們，而且我已經分手了，我從頭到尾都和她們沒有半毛錢關系！按咱們學校的規定，早戀……我不是寫檢查叫家長就行了嗎？”

他想起這件事被傳開了，應該确實對學校有不好的影響，臉色變得又青又白，恨恨地開口：“要不然，最多，最多給我記個過？老師，事情都是因她們而起的，學校不該罰我啊，我是無辜的！”

許萍和孫文琪聽他這麽說，都面露震驚，連泫然欲泣的模樣都裝不下去了。

李志明：“有人能證明嗎？你們兩個願意給他證明嗎，這件事和他沒關系，都是你們自願的？”

他說着這話都感覺可笑，可事情說不定比他想的還要荒謬。最初上傳視頻的學生手機被沒收了，網上的視頻已經第一時間删幹淨了，李志明拿到學生手機，才喘口氣點開了視頻——這一看真是颠覆了他的過往觀念，現在的學生，難道已經沒有道德底線了？

視頻拍得不是很清楚，畫面也有些晃，隐約還能聽見拿着手機的學生壓抑的笑聲，但視頻裏面的人臉還是能認出來的，聲音也勉強被收錄進去了。

視頻裏出現的人，的的确确就是他眼前的這三個學生。先是周行抱着孫文琪在牆角猛親，之後許萍從旁邊走過去，二話不說扯開兩人，順手打了孫文琪一巴掌，然後耀武揚威地當着她的面親上了周行。孫文琪紅着眼圈站了一會兒，居然好聲好氣地求起了許萍，最後才在她的“允許”下，被周行抱着安慰了一會兒。

三個人湊在一塊打得火熱，到最後也沒發現旁邊拿着手機偷拍他們的人。要不是視頻被傳上了貼吧，事情被揭發了出來，他們這種畸形的關系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

從視頻看，周行确實算是被動的。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只是按着兩個女孩交涉好的條件行動而已。

但李志明看着他理直氣壯申辯的模樣，只覺得惡心。女孩們不潔身自愛，他就順水推舟？

要不是因為這件事裏牽扯的兩個女孩都是他班裏的學生，他根本就不想接觸他們。看見他們，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起自己做教師的初衷了。他放棄當初的高薪和條件優渥的職位，就是為了來教這種自甘堕落的學生？

周行不客氣地把髒水都潑給許萍和孫文琪，但兩個女孩也不甘示弱，哭着訴說着“被騙”的經過。

李志明誰也不信，只從他們的話裏比對信息，總算大概拼出來事件原本的面目來。

周行和杜夢凝談戀愛期間，孫文琪不知怎麽吸引了周行，兩個人偷偷摸摸地瞞着杜夢凝來往起來。之後兩人關系被許萍撞破，她出于嫉妒或者別的原因，竟然從孫文琪手裏“奪走”了周行。

孫文琪不敢反抗，周行不想反抗，三個人就這麽達成共識，偷偷摸摸地瞞着杜夢凝在一起了。後來周行和許萍在一起的時候被杜夢凝看見，兩人分手，這三個人膽子大了起來，不像以前那麽警惕了，這才被別人看到并且拍了視頻。

許萍這性格遲早會出事，李志明不意外，他只是沒想到三個人背後又牽扯出了杜夢凝，許萍還試圖把髒水潑到她身上，說是杜夢凝性格被林婉婉帶壞了，所以周行才看不上她，轉而跟她們在一起了。她早就被嫉妒沖昏頭腦，變得面目全非，唯一在抹黑林婉婉這件事上，倒是不遺餘力地從一而終。

李志明冷眼看着他們三個在辦公室裏吵來吵去，怨恨地、哭泣着、埋怨着彼此，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幸好他們只是互相禍害，幸好沒有別的學生被牽扯進他們這灘爛泥，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斷有學生家長打電話過來，詢問學校到底怎麽回事，一中的管理是不是有問題，孩子們在這裏到底有沒有保障。李志明一一回複，耐心地安撫家長，冷靜地處理着一個又一個麻煩。

學校對這件事裏其他學生的處理他不管，只有一點他很堅持，視頻裏的這三個學生，一中絕對不能再留了。

孫文琪和許萍在家長的心裏一直都是乖乖女，包括周行，在家長心裏也一直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他們乍然聽到孩子被學校勸退的通知，怎麽都不肯相信，也不甘心就這樣看着孩子受委屈，他們急匆匆地趕到學校，對着校長拍桌子喊話，一個比一個更憤慨。

校長什麽也沒說，李志明也不解釋，只是拿出視頻給家長們看。短短兩分多鐘的視頻，看完後家長們只覺得天都塌了。

再一聽說這件事已經在學校裏傳開了，幾乎所有的學生都知道了這件事，還有很多人看過視頻，他們不争也不喊了，全部沉默下來。

他們不走，留在一中只會被毀得更厲害。其他人的閑言碎語和嘲笑目光，很有可能會讓這三個孩子徹底崩潰。

家長們最終妥協了。他們來的時候心急如焚，根本沒心思注意周圍，走的時候心如死灰，卻偏偏注意到了下課後歡鬧的校園裏，其他孩子們好奇的眼神和青澀的臉。

他們的孩子，曾經也是這個模樣。可是之前那個讓他們在親朋好友面前揚眉吐氣的好孩子，什麽時候變成了這麽不堪的樣子？

事情很快塵埃落定。許萍、孫文琪、周行三人悄悄轉校，視頻的事情在學校裏被議論了一陣，也慢慢被學生們遺忘了。一中的名聲再次受損，只是在教導主任和校長堅定的保證聲裏，家長們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

屢次受創的一中，失去了一些立場不定的教師，挖去了腐朽的沉疴，在外界的诋毀聲中，所有的教職工終于徹底擰成了一股繩，要在這爛泥裏互相扶持着，等待着明日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