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照顧你,……

顧修也察覺到自己的問題似乎有些無厘頭了,跟着說了聲:“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這兩方面很厲害。”

“我就當做是對我的誇獎了。”

顧修之前的時候也見過周行笑,不過只是低笑和輕笑罷了,像這樣的笑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周行笑起來的時候帶着一股莫名的暖意,像是春日裏的太陽,不會灼傷人,卻會讓人覺得很暖。

兩人聊了片刻後周行就又去忙了。

張百萬并沒有跟着周行離開,而是繼續蹲在了顧修的身邊。

它似乎很喜歡這裏,顧修一邊用手繼續撫摸着它的頭,一邊打通了謝傑的視頻電話。

他這邊的事情還是有必要讓謝傑知道一下的,之後還要看看怎麽解決這件事。

謝傑接到電話之後就笑了,“怎麽,旅游第一天還沒到天黑就想到我了?我本來想等晚上的時候再打電話問問你那邊的情況的,今天出門了麽?玩的開心麽?”

“出門了,不開心。”

顧修說着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的腳。

周行看到顧修腳上的情況之後,不由驚了一下,“你這怎麽弄得?”

“爬山,不小心摔了。”

“你跟周行一起去爬山?”

“不是,不關周行的事兒,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摔的。”

“你怎麽自己一個人去爬山了?你這到底是怎麽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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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有些不耐煩了,“我都說了是不小心摔的,怎麽還問?”

謝傑緩和了語氣,“我只是在擔心你。”

顧修也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跟謝傑這樣說話,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他已經在避免去想解離這件事了,謝傑的問話卻像在提醒他什麽一樣,無法控制的焦慮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顧修跟謝傑道了歉。

謝傑對此并不太在意,相反的,他更加在意的是顧修現在的情況。

雖然顧修沒有跟他說過,但他近期已經了解到了顧修的病情。

顧修以前就是重度抑郁症患者,而現在他複發後的診斷結果也不算樂觀,中度抑郁症,而伴随中度抑郁症的還有幻視幻聽的現象,以及偶發性的解離現象。

解離屬于一種比較嚴重的精神類疾病,其中包括解離性失憶症、解離性迷游症、多重人格異常、及自我感消失症等【注1】。

顧修現在好在只出現了前兩種情況,并沒有出現多重人格,否則他的病情會變得更加複雜。

根據謝傑了解到的情況,顧修應該是早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有抑郁症複發的征兆了。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陸續出現了反應遲緩、長期出神、無法集中注意力、創作能力下降、情緒起伏不定等種種的情況。

但顧修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件事。

謝傑對這方面多少是有些感覺的,但他之前并不知道顧修的病史,一度以為顧修只是寫作壓力太大而已,現在想來,不免有些懊悔,如果他早點意識到這一點,早點帶着顧修去醫院,或許他的情況能夠盡早得到治療和緩解,那現在的情況或許會好很多。

如今,顧修仍舊希望隐瞞自己的病情,而謝傑也就配合着他,裝作不知道這一切,只希望不要給他太大的壓力,但他對于顧修的擔心卻幾乎是與日俱增,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每天打電話給顧修。

他雖然盡力裝作對一切都不知情,但一想到顧修的病,有的時候反應仍舊是難免有些過激。

眼見顧修緩和下了情緒,謝傑也盡力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再繼續追問詳細的情況,以免再次刺激到顧修。

顧修直奔主題的說道:“我的腳傷可能兩三個月才能徹底痊愈,暫時沒辦法繼續旅行了。”

謝傑問道:“你想回來麽?我現在去接你,幫你聯系好醫院。”

顧修聽言眉頭就皺了起來,“我腳傷并不嚴重,已經去醫院處理過了,我回去後自己養着就行,不用住院。”

“我知道你不喜歡去醫院,但你現在這樣總要再檢查一下才能放心不是?再說你回來之後也得有人照顧……不行我先幫你請個看護或者保姆……”

謝傑小心的窺探着顧修的情緒,“要不讓你家人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啪’的一個巴掌落在年少的顧修的臉上,瞬間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鮮紅的痕跡。

女人嘲諷的看着他,“你還抑郁,你有什麽資格抑郁?”

“醫生還讓我平時多照顧你,呵,我還不夠照顧你麽?這些年我給自己買過幾件衣服?我這些年賺的錢全都花在了你的身上!但結果呢?”

“我給你報那麽多培訓班,你是去睡覺了麽?”

“她兒子考年級第一,你呢?年級前十都進不了!”

“送你去學奧數學了兩年,結果全國高中數學聯賽你立刻就被刷下來了,你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她兒子拿了一等獎!”

“簡直就是丢人現眼!”

“我這些年就是養一頭豬也該有所回報了,你呢?你回報給我什麽了?”

“你就是個廢物!一無是處的廢物!”

“讓別人知道我兒子是個精神病,還不知道背後要怎麽對我指指點點,你讓我以後怎麽做人?!”

“我真恨不得這輩子都沒有生過你!”

視頻被突兀的掐斷了。

家人……

顧修冷笑了一聲。

但片刻後,他臉上的冷笑逐漸褪去,痛苦開始蔓延。

他活着有什麽意義?

他到底為什麽還要活着?

……

謝傑心中一緊,他剛剛是想起醫生那邊說的,家人的幫助可能會對患者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所以才嘗試性的問了那麽一句,他沒想到顧修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這些年顧修很少提及家裏人,謝傑不太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現在看來他怕是壞事了!

他匆忙拿起手機打給周行。

幾分鐘後,周行敲了敲顧修的房門,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回應。

他試了下,顧修沒有鎖門。

他推開了顧修的房門之後,就看到房間裏的窗簾都被拉上了,房間內一片黑暗,顧修正蜷縮着躺在床上。

張百萬将桌上的一個瓶子用鼻子頂到了桌沿,瓶子滾落到地上,發出了咕嚕嚕的聲響。

周行拿起藥瓶看了看,又看到了桌子上其他的幾個藥瓶,瞳孔猛地一縮。

他正想要把顧修從床上撈起來,轉過身的時候,卻見顧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己從床上坐起來了,他此時正以一種冷淡的目光看着他,“你放心,我吃的是常規數量的安眠藥,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周行走到了顧修的身邊,“想聊聊麽?”

顧修垂着眼眸沒說話。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謝傑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

周行沒說話。

“他說什麽了?說我即使成了這樣也不願意去醫院,不願意找看護還不願意找保姆。”

“我看起來就是個矯情又沒人照顧的可憐蟲是不是?”

這是周行遇到顧修以來,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這麽尖銳的話,但這話的尖銳卻并不是針對他和謝傑的,細聽之下,顧修這話針對的卻是他自己。

“不是,只說你可能心情不好。”

顧修垂下頭,“對不起。”

他蜷縮起身體,将被子拉起來,蓋得自己只露出了一顆頭。

“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照顧你,直到你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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