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人眼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
就傅準這一聲帥小夥兒,喊得岑骁這一整個晚自習,都被按在畫室裏給他們班的美術生當模特。
而且同學們非常貼心,擔心他作業做不完,還特意跑回教室把作業給他拿來。
就畫他寫作業的姿态。
明明寫語文數學英語作業的樣子都一樣,卻還是能被他們畫出花來。
岑骁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
等晚自習結束,岑骁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繃着臉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拿卷子敲了敲傅準的腦袋,“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傅準收拾畫具的手一頓,別開視線小聲說道:“等我。”
聞言,岑骁低低地“哦”了一聲,無聊地在畫室裏轉了一圈。
大部分同學剛才的速寫都貼在畫板上。
岑骁眯着眼睛掃了一圈,發現很多人畫出來都不像是他。
像錢昭陽這類人,畫出來連人都不是。
還有一大批人,畫出來的五官并不是岑骁。
全班還原度最高的大概只有傅準了。
岑骁難得在冷戰期間覺得傅準順眼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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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洗手,你先坐一會兒。”傅準臨出教室前還怕岑骁跑了,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岑骁站在教室角落,打量着桌上的幾個石膏像,頭也不回地說道。
班裏還有零零散散一些人沒走。
偶爾岑骁還能聽見他們話中提及他的名字。
心裏有些莫名的別扭,岑骁躊躇片刻還是決定去走廊等傅準。
藝術樓西側是音樂教室,東側才是美術教室。
連接東西兩側走廊的是個弧形小廣場,十分寬敞,所以小楊經常帶他們來這裏講評畫。
估計是為了讓藝術樓看起來更有藝術感,那處小廣場放了一座斷臂維納斯的雕像。
岑骁路過的時候腳步一頓,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他覺得挺奇怪的。
從小被教導要做到完美的他,對這種有殘缺的東西很難理解。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雕像看起來又确實順眼。
就跟傅準似的。
明明又窮脾氣又怪,但岑骁卻覺得他看起來挺順眼的。
像是把自己繞進了死胡同,岑骁莫名其妙開始因為一座雕像鑽牛角尖。
正思索着,之前一直待在畫室裏的馮詩忽然走了過來。
上次她沒加成岑骁的微信,她閨蜜得知之後慫恿她再來一次。
畢竟岑骁松口很難得,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于是馮詩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過來:“岑骁……”
聞聲,岑骁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轉頭朝她笑了笑:“你好。”
他這麽一笑,讓馮詩更緊張了。
還好她早有準備,把自己的微信號寫在了小紙條上。
她把紙條遞給岑骁:“那個……這是我的微信號,你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加一下嗎?”
岑骁知道自己上次答應過她,這次自然不可能反悔。
于是他點點頭,伸手接過放進校服口袋,“我回去加。”
有了他這話,馮詩紅着臉用力地點了點頭,回過身一溜煙跑了。
岑骁站在原地,又等了一會兒,突然想起傅準好像已經在洗手間待了很久了。
他有點懷疑傅準是不是掉進廁所裏了。
沒多想,他徑自朝洗手間走去。
剛進門,都不用他找,就看見傅準正靠在窗邊往外看,不知道在看什麽。
像是在發呆。
岑骁站在門口喊了他一聲:“傅準,走了。”
聞聲,傅準只是回過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但是他嘴裏居然叼了一支煙。
岑骁一怔,往裏走了幾步,盯着他沉聲問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就在這偷偷抽煙?”
“你又不是在等我。”傅準像是賭氣似的,又把頭轉了回去,躲開他的視線,語氣淡漠。
岑骁覺得自己真看不透他。
剛才在畫室還說得好好的,結果來了趟洗手間就翻臉不認人了。
漸漸的,岑骁也來了火氣。
他伸手把傅準嘴裏的煙奪了下來:“你是不是想找陳主任談心?”
這話就像是點燃引線的那一小撮火花,直接把傅準點炸了。
他冷笑一聲:“你威脅起我來了?你早戀的有什麽資格管我抽煙的?”
說着,他直接擡手把岑骁的衣領勾了下來:“你自己照過鏡子沒?這得多激烈才能咬成這樣?你們這表演課上得可以啊。”
“啪”地一聲,岑骁拍開傅準的手,徑自理了理衣領,沉着嗓子道:“這不關表演課的事。”
大概是剛才那一巴掌打得有點疼,傅準垂眼看着自己通紅的手背,莫名有點難過。
就像是岑骁見色忘友,為了女朋友打了他一巴掌似的。
傅準視線凝滞片刻,小聲譴責道:“整天裝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背地裏就和別的女生這樣那樣……”
“你們娛樂圈的人套路真深。”
嘀嘀咕咕了半天,傅準又悶悶地來了句威脅:“我要舉報你早戀。”
也不知道哪個舉報人會這麽光明正大地給提前昭告。
這話莫名戳到岑骁笑點,原本惱火的他,聽着突然有點想笑。
輕咳兩聲,他繃起唇角勉強壓住笑意,板起臉道:“你舉報去吧,你舉報我早戀,我舉報你騷擾。”
“我騷擾誰了我?”傅準覺得岑骁可太不要臉了,震驚道:“你為了給那個馮詩報仇,就要拉我下水?”
“誰給馮詩報仇?”岑骁皺了皺眉,把自己的衣領拉下來:“你要不要比比?看看這牙印到底是誰的。”
傅準現在一看到那紅痕就覺得刺眼,別開眼不想看:“總不可能是我的。”
岑骁:“……”
“我他媽……”岑骁的耐心徹底耗盡,忍不住爆了句粗,“那難道我自己能咬到這?”
這麽一說,傅準終于有了點反應。
他扭過頭,又看了一眼岑骁鎖骨上的牙印,心裏突然有了個微妙的猜測——
“你該不會想說是我喝醉了咬的吧?”
“那不然?”岑骁輕嗤一聲。
他剛想把衣領拽回去,手卻被傅準按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傅準就忽然低下頭,再次咬上他的鎖骨。
酥麻的感覺霎時襲來,岑骁整個人都僵住了。
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忙不疊推開傅準:“你有病?”
傅準被他推得靠到牆上,目光落在岑骁的領口。
剛才他咬得沒那麽用力,但隐約浮現的薄紅牙印卻依舊能和旁邊那個對上。
兩個輪廓幾近相同。
傅準視線一頓,脊背瞬間僵硬。
他看向岑骁略帶惱意的臉色,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要完蛋了。
“哥哥。”他立馬乖巧道:“對不起我錯了。”
岑骁:“……”
“晚了。”岑骁理好自己的衣領,冷嗤一聲:“這是第二次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傅準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哥哥,”跟在岑骁後面的傅準抿了抿唇,低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打我一頓?”
“要是你覺得不解氣,那給你咬回來也不是不行。”
岑骁:“……”
“你變态啊?”岑骁的腳步霎時一停,“你不覺得你自己這個行為很奇怪嗎?”
思維也很奇怪的岑骁如是譴責道。
傅準跟在他身後停下,聽他這麽說,心裏突然開始有些無措。
生怕岑骁因為他是個變态而不和他玩。
“也沒有多變态吧……”傅準揉了揉鼻子,蒼白地解釋道:“就……給你個以牙還牙的機會而已。”
“那我還得謝謝你?”岑骁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結果傅準真是個蹬鼻子上臉的主:“倒也不用這麽客氣。”
岑骁:“……”
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岑骁懶得理他,繼續擡腳往前走。
傅準只能跟在後面接連道歉。
等走到走廊拐角的時候,岑骁的視線再次劃過那座維納斯雕像。
剛才那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再次浮現再腦海。
他腳步一頓,忽然轉過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傅準一番。
“怎麽了?”傅準也低頭看了看自己,靈光一閃,立馬捂住自己的胳膊:“我覺得我剛才的話雖然有一點變态,但還不至于被砍。”
“誰要砍你了?”岑骁沒好氣地瞥着他,回過頭指了指這座雕像的手臂:“我只是好奇,完整的雕像那麽多,為什麽非要放個缺胳膊的?”
傅準不知道岑骁這吹毛求疵的毛病是哪兒來的,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只能匪夷所思道:“那有毛病的人還活着呢,也沒見他們去死啊。”
岑骁:“……”
見岑骁被他杠得臉色不太好看,傅準連忙改口:“我說我自己,你看我這人這麽變态,我爸媽不還是湊合湊合養着了麽?”
岑骁:“……”
傅準這話他沒法接。
默了默,岑骁還是有點不太理解。
為什麽孟蓁就不能接受他的缺點。
一個斷臂的雕像都能被那麽多人喜歡,為什麽他連成績平庸都是罪。
這兩天孟蓁一直在和他唠叨小六門要考A的事,時不時還打電話給徐青州問他情況。
導致岑骁煩躁無比。
揉了揉額角,他不願再想這件事,只想快步回宿舍。
誰料他卻突然被傅準拽住了胳膊:“你在和雕像賭氣?”
“……”岑骁抿着唇,硬生生擠出兩個字:“沒有。”
“來來來,我們談談。”傅準把他抓過來,指着斷臂維納斯給他講解道:“雖然她少了胳膊,但是我們從藝術角度看,這雕像人體形态完美,五官端正……”
然而還沒說完,他的話就被岑骁面無表情地打斷了:“我不端正嗎?”
傅準:“……”
“端正。”傅準悶聲道:“不然哪兒來的女生給你遞小紙條。”
“什麽?”岑骁沒聽清後半句,又問了一遍。
然而傅準卻臨時改口道:“不然哪兒來的那麽多對你有好感的女生?”
聞言,岑骁輕嗤道:“那你覺得她們知道我也會罵髒話會打架之後,還會對我有好感麽?”
“那得看好感到什麽程度。”傅準突然嚴肅起來,擺出一副情感大師的模樣:“好感這玩意兒,不就是看着順眼麽?本來就是基于優點的。”
“如果有人知道你缺點還對你有好感,那就是情人眼。”
話音剛落,正打算邁步的岑骁猛地停下腳步。
他回過頭來望向傅準,眼底劃過一絲錯愕。
傅準被他看得怔了怔,僵硬地扯着嘴角:“怎麽了?我又惹你不高興了?”
氣氛凝固半晌,岑骁才微微張了張唇,緩緩吐出一個字:“沒。”
他深吸一口氣,回過身往樓下走。
一路上都沒再理傅準。
因為他現在滿腦子都在想——
為什麽他在明知傅準是個小變态的情況下……
還看他那麽順眼?
難道真的是情人眼???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時,身後的傅準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那什麽……”
“你別以為有些女生覺得你小缺點萌就是情人眼了。”
話音一落,岑骁的腳步跟着停了下來:“什麽?”
“我說,你別想太多。”傅準輕哼一聲,別別扭扭地說道:“她們也可能是親媽眼。”
岑骁:“……”
他默了默,宛如醍醐灌頂般,當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他看傅準怎麽可能是情人眼?
當然是親爹眼。
見他認可,傅準終于松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挽救了一位試圖早戀的少年,讓他在犯錯的邊緣懸崖勒馬迷途知返。
可惜此刻的傅準還不知道——
他已經憑一己之力,把岑骁好不容易快要開竅冒粉紅泡泡的天靈蓋兒……
給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