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萬第一天

蕭和第一次出事在五年前，當時他跟朋友們在打籃球, 毫無征兆就躺下, 連呼吸都快聽不見，被魏睿明用急救弄醒的, 送醫院檢查結果卻顯示沒有任何問題。

當時蕭家以為只是意外, 然而接下來一個月內, 蕭和連續出現了好幾次沉睡不醒，前面幾次都是魏睿明用各種暴力方法弄醒了, 最後一次電擊都醒不過來。

最後，一生不迷信的蕭爺爺在老伴淚眼迷離的懇求下, 請了當時的玄學大師顧大千，後者用盡手段下，才把蕭和從鬼門關搶回來。

顧大千有斷言，蕭和命理原本極貴, 遭人暗算才有這一劫，他沒有辦法解開，他能做的只是運用蕭家的功德，把蕭和的劫難延後, 卻不能讓劫難消失。

後來顧大千算出來, 蕭和唯一的生機在那所貴族學校。

這也是為什麽蕭和與魏睿明兩個紅三代，本來應該走父輩和祖輩的道路, 大學卻來了這一所貴族學校，就是為了尋找顧大千所說的蕭和的一線生機。

作為蕭和的發小，魏睿明這五年操碎了心, 只要蕭和出現不對勁的地方，魏睿明都會馬上弄醒他。

上一次蕭和被賴倪召喚走，因為賴倪的召喚并不會對被召喚者造成何傷害，蕭和的呼吸心跳等一切症狀沒有異常，就像只是普通的睡覺，所以一開始魏睿明沒有起疑心，只是後來以防萬一，魏睿明才暴力弄醒蕭和。

今天魏睿明有事，蕭和就單獨出去，一天沒回來，尋找之後才發現，他暈倒在一個角落，從監控來看，至少有幾個小時。

顧大千帶着兩個弟子顧心和顧萬裏來，五年過去，顧大千老了不少，明明才五十來歲，卻比七十多的蕭爺爺還老點，讓五年前看到他風采的人感慨不已。

顧大千倒是坦然：“玄學之人皆是如此，窺探天機，逆天改命。”他看向呼吸微弱的蕭和，苦笑說，“只是這次，我盡人事，聽天命了。”

顧心有話想說，卻被顧萬裏一把抓住拉出去，蕭家人面露詫異，顧大千淡然一笑：“孩子間偶爾拌個嘴，見笑了。”

蕭爺爺和兒子對視一眼，他們都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來顧心和顧萬裏不是拌嘴那麽簡單，看她剛剛的樣子，明顯是不贊同她師父說的話。不過顧大千幫助他們那麽多，就算他有隐瞞，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去拆穿。

父子兩一起嘆氣，沒有再說話，蕭爺爺想了想，給特管局打了個電話。

顧心被師兄拉到角落：“明明還是有辦法的，師父為何要說沒有？”

顧萬裏苦笑：“難道你要師父為了救一個外人，犧牲你嗎？”顧心不語，顧萬裏雙手放在她肩膀上，“師妹，你的天分是玄門這麽多年以來最高的，玄門将來會在你的手裏發揚廣發，你未來還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但如果你出手來救蕭和，你的一切将會止步于此，你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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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心無語凝噎，他又說：“師父五年前出手，得到的功德雖然多，但代價之大你是看在眼裏的。我們身在此界，雖然獲得天賦，外人看來是能幫人逆天改命，實際上不過是在适當的時候推一手，改不改的了本來就不在我們，在于天意。”

“師父五年前已經插過手，蕭和還是出事，就代表天意注定蕭和必然早夭，我們已經盡力。”顧萬裏冷靜的說。

顧心右手好幾次握緊，最後都松開，她之前見過蕭和，對他很有好感，但師兄說得對，如果讓她犧牲自己的天賦去救蕭和，她的未來止步于此，成為一個普通的玄門弟子，她确實不甘心。

得窺天機，其實并不是什麽好事，因為有時候只是眼睜睜看着別人走向既定的路，無力改變。

————

蕭和一臉懵逼的跟着人群走，他依稀記得自己是出來玩的，怎麽會突然之間就跑到這種地方了呢？

路上寸草不生，天上陰雲密布，卻有一輪圓月，大的過分，圓的過分，也亮的過分。

他懷疑自己可能又是在做夢了，因為無論他努力往哪個方向，他最終都會朝同一個方向前進，那個方向有微風輕輕吹，身體輕飄飄？

一開始的時候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後來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現在已經是一群人了。

但奇怪的是，不管他跟誰說話，對方都沒有搭理他，甚至他抓着對方的頭，把頭轉向他這邊，對方也是傻傻的看着他，沒有說話，沒有表情，沒有反抗，傻子都比他們精明點。

他身處人潮大軍，卻比獨自一人還孤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和覺得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了，他捂緊了身上的衣服，莫名有點覺得委屈：“好餓。”

“餓啊！肉幹吃不吃？”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響起，蕭和心裏一驚，轉頭看過去，果然是賴倪。

蕭和一直覺得他對賴倪有點怵，從她第一次說話，從她對他詭異的笑，他就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但現在，他卻覺得，就算是這麽一個人，那也比之前好，至少不再是冷冷清清，不再無人搭理他了。

更何況，她居然遞給她一塊肉幹？

大好人！

“謝謝啊！我快餓死了。”蕭和自嘻嘻的伸手去接。

賴倪右手拿着肉幹自己啃，左手拿着一小塊肉幹：“那你要拿好了，可不要掉了啊！”

“放心，我一定拿好。”一塊肉幹，怎麽可能掉？蕭和心裏暗笑。

然而下一秒，蕭和的笑容凝固了。

肉幹從他的手穿過去，直直朝地面掉，不過再快接近地面的時候，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不是說會拿好的嗎？”賴倪笑嘻嘻的問。

小金人都無語了，戲弄這麽一個小孩，有意思嗎？

“我我我，大概是不小心，再給我呗，我這次一定不掉。”要是按照平時，他肯定是不會開口再要的，但現在他太餓了，就想吃點東西，于是舔着臉求賴倪。

“好，看在你是我學長的份上，我們應該互幫互助，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對對對，我們是同專業的，就應該互幫互助，以後如果你有困難，我也一定會幫你的。”為了得到一塊肉幹，蕭和真是什麽話都往外放了。

“那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咯。”賴倪滿意點點頭，伸出手。

蕭和這次伸出雙手，放在賴倪手下面，打算穩穩接住這塊肉幹。

然而，肉幹再次從他手心穿過去，這次賴倪并沒有接住，肉幹落在地面上。

蕭和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地面上的肉幹，他彎腰想要撿起來，他能感覺到手碰到肉幹的觸感，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把肉幹拿起來。

盡管他不願意，他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肉幹卻被留在原地，他和肉幹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沒辦法拿起它。

蕭和死死盯着越來越遠的肉幹：“這是怎麽回事？我又是在做夢嗎？”他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卻恍惚明了，他可能不是在做夢？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月光照在他們臉上，照應出他們面無表情的臉，和沒有聚焦的目光，蕭和一眼望去，所有人都一樣，呆滞，死氣沉沉……

只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他身邊這個笑語嫣然，還在吃東西的女孩。

蕭和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恍然這是個救命稻草。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觸到她，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彈開，無論他怎麽努力都一樣，無法碰觸到她。

蕭和覺得有點絕望。

“咦？你這是想哭？”賴倪稀奇的看着他，“來來來，哭給我看，我還從來沒看過哭唧唧的男孩子呢！”

蕭和：“……”抹了一把臉，扭過頭不看她。

過了幾分鐘，他悄悄轉回來，看到她還在吃肉幹，他放下心來，再次轉過頭去。

又過幾分鐘，他再次重複之前的動作。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孩雖然氣人，但有她在旁邊，蕭和覺得很安心。

他不說話，賴倪就安靜的吃肉，最後還是蕭和忍不住，問她：“我現在是在做夢嗎？”

“算是！”賴倪敷衍的回答。

“……那我為什麽會夢到你？”

賴倪擡頭，茫然的想了一下：“也許你暗戀我？”

小金人：“……”要不要臉？到底要不要臉？

蕭和也茫然了，他喜歡她嗎？可是他才見過她一次啊？

“啊不對，你應該不喜歡我。”賴倪突然搖頭說，蕭和很想問她是怎麽知道的，就聽她肯定的說，“因為你喜歡的是那個冷酷男嘛！”

蕭和：“……”感覺精神受到了一堆污染。

這個夢還是保持安靜好了。

在不知道飄了多久，前面出現一塊開闊地段，天空是白的，土地是黑的，中間有一只巨大的羅剎，正張着巨大的嘴巴，不停的在吸氣。

所有的人，安靜有序的落在羅剎前面的空地上，站的滿滿的，像是貨物一般，自己動碼好。

蕭和突然想到，媽呀，一路上的微風，該不會都是這個羅剎發出來的？

就算是做夢，也有點難以接受啊！

之前蕭和還能自己動，但到了這個區域以後，他發現自己一點都動不了，他被那股風推着，站在一個空位上，依然無法動彈。

蕭和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住，這時候的他連眼珠子都動不了，更別說張嘴呼救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什麽時候能醒來？

就在他快要被恐懼打垮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拍在他肩膀上：“別怕啦，男子漢大丈夫。”蕭和腿腳一軟，跌坐在地上，他看向賴倪，後者正笑眯眯的俯視着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能動了，但他腿腳軟到站不起來。

“嘻嘻。”賴倪伸出拉起他，“記住哦，我又幫了你一次呢！”她強調說。

小金人；“……”這樣的女人真是夠夠了。

蕭和松開她的手，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想碰她，好像碰不到？

他再次試着去碰她，不出意料的，再次被彈開。

真是不公平的待遇。

巨大的羅剎閉上嘴，他掃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游魂，不滿的說：“今天的游魂怎麽這麽少？”

今天的業績拖後腿了。

夜叉的聲音響雷一般，在蕭和耳朵裏轟轟作響，讓他震驚的是，他聽到了什麽？

游魂？

賴倪揉了揉耳朵，不滿的說：“前面的大個子，說話小聲點，吵死人了。”

羅剎嘿嘿嘿的接話：“這裏本來就沒活人。”說完羅剎一愣，這才轉頭看過來，巨大的圓形眼睛直勾勾盯着賴倪瞧。

賴倪笑眯眯的打招呼：“大個子，你好啊！”

大個子嘟囔了一句：“幻覺。”然後就轉頭不看這邊。

賴倪：“……”這羅剎心好大。

羅剎再次張開嘴，巨大的嘴巴越來越大，張開的嘴猶如黑洞，散發着黑黝黝的光芒，蕭和驚悚的看着。

更讓他覺得無比恐懼的是，地上站的整整齊齊的“人”，一摞一摞的朝空中飛過去，全部飛進羅剎嘴裏，消失無蹤。

“救救救命，他在吃人！”蕭和。

賴倪拍拍他：“不用怕，那些不是人啦！”那些甚至連鬼都不算，已經是游魂了。

按照正常的輪回，人死後便要回歸地下，經過一系列程序後再次進入輪回。

但有些靈魂，出于各種原因沒有進入地府，就會在人間游蕩，超過一定的時間，游蕩人間的靈魂會漸漸失去意識，當意識盡消，靈魂就會成為徹底的游魂。

游魂這東西就跟污染物一樣，數量多了會對人間造成影響，于是地府順應誕生了一種羅剎，定期會在人間收集游魂，把游魂吃掉，化為靈魂本源，回歸生魂所。若是有幸，在漫長時間過後，這些靈魂本源會再次誕生出意識，就能重新入輪回，不過再次誕生的靈魂，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靈魂了。

蕭和手被賴倪抓着，下半身卻飄在空中，似乎也要朝夜叉的嘴裏飛過去，不過賴倪看似輕輕抓他，實際上穩固極了。

地上密密麻麻的游魂迅速減少，最後全部消失，羅剎這才閉上嘴，拍拍肚子說：“收工。”

蕭和終于再次落地，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死死抓着賴倪不放。

羅剎心滿意足，每次看到這麽多游魂一個不落的進嘴裏，他就有一種滿足感，爽快極了，所以工作結束，他都要好好巡視一遍現場，享受自己的工作成果。

于是他睜開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前面的空地。

突然，他的笑容頓住了。

因為本應該空無一物的黑土地上，居然還站着兩個小蟲子？

羅剎眯着眼睛，彎腰向下看，似乎是想要确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看差了。

賴倪右手曲指，輕輕一彈。

羅剎捂着眼睛：“媽呀我的眼睛。”

小金人：“……”你牛！羅剎你都戲弄！

是不是等一下你還要跟閻王們玩一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