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直到此時此刻,停滞的大腦才開始一點點重新運作。
那些本該第一時間發現的疑點,終于清晰顯現出來。
小說中勇敢無懼的何首陽,怎麽會用可憐兮兮的語氣說他很疼很害怕?
小說中把暖暖當成生命去愛的何首陽,真的會迅速變心轉而愛上我嗎?
被我當成炮灰寫死的何首陽,怎麽可能會被我的文字與熱情賦予靈魂?
除非,他根本不是何首陽。
那,會是誰?
我機械地拿起筆,顫着手,簽下了一個名字。
店員禮貌微笑:“結賬已完成,歡迎下次光臨!”
……
來不及跟閨蜜們解釋,我立即狂奔回了家。
那個男人正握着一把刀,站在廚房切西瓜。
他眉眼之間皆是溫柔,沖我勾起淺淺的微笑:“冰過的西瓜,你最愛吃。”
穿越過來時,他穿着一身高級定制的昂貴西裝,口袋裏裝着那張黑金卡。
他有着壓倒性的強大氣勢,卻又懂得适時隐藏起真實的自己,收斂鋒芒。
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假裝溫柔,假裝深情,假裝陽光,假裝成任何人。
俊美的,精致的,從小說裏走出來的人物,不一定就是男主角。
還可以是變态反派。
“夕霧,是你嗎?”我的喉嚨抖動着,叫出他的名字。
男人的表情沒有絲毫異樣,被拆穿後的驚愕,惶恐,僵硬,全都沒有。
他拿起一片切好的西瓜,遞到我嘴邊,聲音低柔:“嘗嘗,很甜的。”
我下意識退後幾步,又問了一遍:“你是夕霧,對不對?”
男人眼中帶着詭異的興奮:“果然,還是自己的名字聽起來更順耳。”
明明心中已經确定,但在親耳聽見他承認的那一瞬,心跳還是停滞了幾秒。
我兩腿一軟,直直跌坐在了地板上。
“怎麽了,母親?”夕霧動作優雅地擦拭着手上的刀,“你該不會,是在怕我吧?”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柔,卻莫名讓我脊背發涼。
“為什麽呢?”夕霧凝視着我,俯身勾起我的下巴,“你不是最愛我了嗎?”
我可能會一時忘記何首陽的人設,但關于夕霧的每個字,我都牢牢刻在心裏。
夕霧,是與暖陽二字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是被父母丢棄的孤兒,是從屍堆裏爬出來的惡鬼,是對殺戮上瘾的怪物,受盡折磨後成為了不死之身,一切傷口都可以自愈。
他在人間游蕩了數百年,把虐殺當成漫長人生的調味劑,欣賞着每個人瀕死之時的表情,然後帶着飽含愛意的專注眼神,把屍體精心制作成标本。
他在無人之地建造了一間巨大的密室,裏面擺滿了無數個屍體标本,全都是百年間死在他手上的人,有的表情恐懼,有的表情痛苦,有的表情哀傷,被一一固定在玻璃櫥窗裏。
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戀人,獨自在黑暗中活了一年又一年,每當孤單寂寞時,便一個人躺在密密麻麻的屍體中間,閉上眼,輕聲哼唱一首童謠,那是記憶中母親唱過給他聽的。
為此曾遭到江弦猛烈抨擊:“邏輯呢?合理嗎?好好的怎麽會成為不死之身?屍體标本有那麽容易制作嗎?保存百年都不腐爛?殺了那麽多人一次都沒有被抓到過?”
我立刻反駁回去:“不合理又怎樣?在老娘的小說裏,一切皆有可能!”
此時此刻,這個違背了邏輯、超出了常理的存在,就站在我面前。
這段時間以來,擁抱我,親吻我的人,都是夕霧。
方才差點停滞的心跳,忽然又加起了速。
夕霧,他是夕霧。
我的希望,我的夢想,我傾注了所有愛與熱情的夕霧。
我與他四目相對,問:“你為什麽要裝成何首陽?”
夕霧柔柔笑着:“因為,好玩啊。”
我愣住:“好玩?”
僅僅是因為,好玩?
“突然來到一個不同的世界,我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夕霧一臉遺憾,“母親,作為我的創造者,你不該那麽好騙的。一具死透了的屍體,哪來的能力穿越呢?真正的何首陽,早就被我做成漂亮的标本,擺進了玻璃櫥窗裏。”
悸動了沒幾秒的心髒,又開始直直下沉。
明明是自己親筆寫下的情節,卻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刺骨的冷。
所以,真正的何首陽,早就死了。
死于我之手。
“我一直以為,當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後,會非常非常地,開心和驚喜。”夕霧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沉浸到了他的想象中,“你會撲向我,親吻我,一邊嗔怪我怎麽不早說,一邊感謝上天把我送到你身邊,我們會緊緊相擁在一起,從此再也不分開。”
我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可是,母親,為什麽你現在的表情,看上去那麽恐懼呢?”夕霧緩緩逼近我,溫熱的掌心撫上我頸間,“莫非,你更希望是何首陽穿越到你面前?”
只要我點一下頭,他會立刻擰斷我的脖子。
因為這是我給夕霧設定的性格。
扭曲,嗜殺,決不允許旁人忽視他。
并不會因為我創造了他,就對我手下留情。
我剎時變成了小說中的無數炮灰之一,生死皆在夕霧一念之間。
“當然不是,”我努力扯起嘴角,“我最想見的人,最喜歡的人,永遠只有夕霧。”
夕霧眼睛彎了起來,溫柔地摟我入懷,低聲道:“乖。”
我依偎在他懷中,努力了很久,才克制住不停顫抖的身體。
恐懼,又憤怒。
想給夕霧一巴掌,破口大罵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孽子。
但為了保命,必須忍。
之後,小麥打來電話,詢問我為什麽那麽着急趕回了家。
在夕霧含情脈脈的注視下,我硬着頭皮回道:“沒什麽事,就是男朋友想我了。”
“你倆也太恩愛了吧?”小麥揶揄,“下次帶這位新男友出來一起吃個飯吧,總得當面跟大家介紹一下嘛。”
“不用了!”我條件反射地拒絕。
夕霧這麽危險的存在,我不能讓他接近任何人。
“怎麽?我讓你很拿不出手嗎?”夕霧面帶笑容,随手撩起我耳邊一縷頭發。
我立刻認慫了,對小麥道:“好吧,改天我讓他請大家吃飯。”
希望她能夠默契地聽出我語氣裏的遲疑,及時終止這個話題。
“那就下周五吧!吃日料!”小麥當即定下了見面時間。
我頓時萬念俱灰。
從那天起,無論夕霧去哪兒,我都一步不落地跟在後面。
吃飯,散步,就連睡覺時,也要讓他時刻待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又一個晚上,我和夕霧在床上面對面側躺着,沉默着對視良久。
他忍不住笑起來:“母親,你是在擔心我出去殺人嗎?”
是。
夕霧,是一個對殺戮上瘾的殘忍變态。
我操縱他在小說中殺人無數,絲毫不用顧忌任何良知道德,因為我心裏清楚,一切都是虛拟的,不存在的。
然而當夕霧來到現實世界,我必須面對一個恐怖至極的問題——他,是否會殺害現實中的人?
如果,夕霧在現實中殺了人,那我豈不是罪魁禍首,萬惡之源?
這個男人,簡直比定時炸彈還要危險。
但我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只能往他懷裏靠:“沒有啦,人家就是單純喜歡黏着你嘛。”
做作到讓我想拔掉自己的舌頭。
夕霧掐住我的腰,張開牙齒輕輕咬了下我的脖子:“好巧,我也喜歡黏着你。”
我心口一滞,生怕下一秒就會被他咬斷喉嚨。
然而他的力道溫柔無比,細細癢癢的,很快便讓我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
就在我猜測他會不會有下一步動作時,夕霧替我蓋好被子:“乖,安心睡覺。”
我默默松了口氣,把腦袋埋進被子裏:“晚安。”
見閨蜜那天,夕霧一身西裝革履,清俊倜傥。
我叮囑道:“她們不相信穿越的事,所以我等會兒要給你編個假身份,就說我們是在公園放風筝的時候認識的,兩人的風筝線不小心纏繞到了一起,讓我們對彼此一見鐘情,順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雖然是假的,但我也想編得浪漫一點。
夕霧低聲說:“可我從來沒放過風筝。”
……
也是,小說裏我光顧着讓他到處殺人去了,幾乎沒幹過什麽正常人該幹的事。
我随口敷衍:“改天陪你去。”
夕霧眼裏立刻有了笑意,湊過來圈我入懷:“好。”
我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夕霧,小麥和果兒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不可以有一絲絲害她們的念頭。”
夕霧眼神黯淡下來,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母親,我之所以想見你的朋友,是因為我愛你,想要了解關于你的一切,想以戀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