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栀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片刻的晃神，緊接着心跳更是驚駭慌亂。
完了，這是時珩的鋼琴獨奏，她上早了！
幸而周遭甚是黑暗，姜栀尋思，如果偷偷溜下臺的話，應該沒人發覺，除了......
不遠處，男人的目光似乎依然停駐在她身上。
這首曲子是時珩自己創作的，每個音符駕輕就熟，他就算不看鍵盤也能輕松且申請地演奏出。
正因如此，他發現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極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眉目如畫，妝容也精致可人。她穿着雪白的舞裙，白紗裙擺鋪散在地，宛若盛開的雪蓮花。
天鵝落了單，即使張皇無措，左顧右盼，舉手投足依舊不失優雅。
男人的眼神很平靜，可受到這高貴目光注視的姜栀卻一點也不平靜。
拜托了大哥，別看我了，讓我安靜地滾蛋吧。
姜栀在心中祈禱。
“喂，你看見了嗎，舞臺中間好像有個人。”
“不會吧？不是獨奏嗎？”燈光控制室裏的小哥揉了揉眼睛，“哎，好像真的有人。”
“可不是，穿着白裙子的，跪在地上，衣服還挺好看。”
“策劃組沒提過呀，難道是時先生帶來的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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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啊。”小哥一拍大腿，“愣着幹嘛，趕緊打光！”
就在姜栀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舞臺時，遠處“啪”的一聲輕響，刺目的光線劃破黑暗，精準定格在她身上。
姜栀眯起眼。
完了，她跑不了了。
觀衆席上的訝異聲此起彼伏，明亮的圓形光塊下，女孩無所遁形。
追光燈無情地炙烤着姜栀，耳邊樂聲飄蕩，加速流動的血液促使她必須盡快做出反應。
一滴汗液順着額間滴下，掉落在舞臺中央。
姜栀深吸一口氣，盡力平複狂亂的心跳。
她別無選擇，只能拼了。
舞臺中央的少女在一陣極短暫的怔愣後，表情逐漸莞爾。她仰起絕美的面龐，交疊的雙手向前劃開，纖纖玉足轉至前方後輕點地，支撐着曼妙身姿就地而起，每一個動作都和鋼琴曲的拍點吻合，無關之人絕看不出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
緊張的情緒在慢慢抽離，當身體徹底伸展開時，姜栀感到一陣舒暢。
她從未聽過這首曲子，可她十幾年的舞蹈也不是白學的。
最多慢半秒的拍點，她可以在這首陌生的曲子裏現場編舞并完成，舞蹈質量也許不高，但糊弄眼前的普通觀衆足夠了。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他當然知道，舞臺中的少女從未聽過他這首新曲子。
時珩微微垂眸，長睫在眼窩處留下陰影。
姜栀明顯感覺鋼琴曲的節奏變慢了，大腦有更充足的時間思索動作。
而十幾秒後，姜栀猛然意識到，她的肌肉記憶早在大腦之前做出反應，身體随着音樂起舞，耳邊溫柔回蕩的，是《胡桃夾子》中另一首舞曲，姜栀對它非常熟悉。
如此流暢且毫無接痕地，身旁的男人為她改變曲目，幫她渡過了難關。
一段悠遠的琶音由重及輕，曲畢，美麗的白天鵝垂下長頸，翅膀輕拍水面，帷幕随之落下。
“姜栀！”側後方傳來舞蹈老師的聲音，“你快下來！”
姜栀顧不得适應眼前的黑暗，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跌跌撞撞沖下了舞臺。
“我快被你吓死了！”老師用力抓着她的手，卻又不忍心責罵，“你一個人跑上去幹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
此刻姜栀才真真正正感到後怕，手指忍不住哆嗦，眼眶也有些熱。
舞臺帷幕再次拉開，臺上傳來主持人端莊含笑的聲音：
“估計在場的各位不是很想聽我說話了吧？現在我把話筒交給你們想見的人，讓他對大家說幾句話。”
不一會兒，話筒中傳來一道男聲，聲音低沉悅耳、極富磁性，場下霎時靜可聞針，就連擔驚受怕叨個不停的舞蹈老師，此刻也忍不住噤聲。
“大家好，我是時珩，很高興受邀參加N大120周年校慶，同時也很榮幸成為音樂學院的一份子......”
“估計在座學過音樂的同學都已經發現了，所以我想先道歉，剛才演奏的曲子後半部分并非本人原創，只是我看到今天的初雪有感而發。在此致敬柴可夫斯基前輩，同時感謝我的伴舞小姐完美的臨場發揮......”
舞蹈老師看着時珩的背影眼冒桃心：“我的天吶，姜栀，你上輩子拯救銀河系了，老天派這樣一個男人來救你......”
姜栀只怔怔望向舞臺中央，腦子空空的，仿佛得了失語症，嘴裏蹦不出半字。
***
體育館後臺，休息室。
“停止散發你的魅力吧，時珩先生。”米娅将一杯溫熱的美式咖啡放至桌邊，“你的助理快愛上你了。”
說罷，一位靠在門扉處、身着黑色西裝的年輕助理虛睨了米娅一眼。
時珩輕抿一口咖啡，微笑：“那你呢，米娅？”
“我老公恐怕不讓。”米娅也笑，彎腰為時珩理了理領帶。
助理林游三兩步走至時珩身邊，問：“現在讓記者進來嗎？”
時珩搖頭：“等校長來了再開始，不能失禮。”
林游在他身畔踱步：“記者們除了想采訪你，還想采訪你的女伴舞，畢竟剛才那場演出更像她獨舞，你伴奏，你以前可從來沒有為誰伴奏過。”
說話間，他忽然彎腰從牆邊地板上撿起一部手機，按了按開機鍵，沒電。
包裹着粉色外殼的手機顯然是某個女同學落下的。林游将手機放進衣兜，想着等會交給學校失物招領處保管。
“時珩怕是又多了一個真愛粉。”米娅嘆道，“明明是那個女孩走錯場，你改彈舞曲助她跳舞也就罷了，還為她開脫做什麽？”
時珩垂眸，側顏如刀削般完美，眼神淡淡：“沒人會計較我犯錯，她卻不一定。”
“stop，時先生，停止散發你的魅力。”
米娅往後退兩步，雙手抱胸，似在保護這顆只屬于她老公的小心髒。
***
校慶演出結束不到半日，一條名為“時珩N大校慶首次為獨舞伴奏”的新聞就上了微博熱搜及申城日報頭版頭條。
姜栀同學此刻正躲在宿舍床上，裹着兩條大棉被瑟瑟發抖。
“你下來。”
“我不。”
“你就下來接個電話。”
“不不不！我今天不可能離開這張床！”
楚宜擡頭瞪她，氣鼓着臉：“我手機都快被輔導員和班長打爆了！”
姜栀在床上翻了個身，肚皮朝上，一雙圓滾滾的杏子大眼直直盯着天花板。
要不是給你送工作證，我也不會惹這麽多麻煩。
還有手機，手機都丢了。
床上的厚春卷坐起來，裏頭冒出個毛絨絨腦袋，一張小臉晶瑩剔透：
“你再給我打個電話，看看有電沒有”
“誰撿了手機還會給你充電？說不定卡早拔了。”
厚春卷撲通一聲又躺下。
楚宜在宿舍裏溜達兩圈，終于拉出椅子坐下，語氣放緩了些：
“不過，幸好你剛才演出完跟校報記者說了真相，等會估計會有另一條名為‘時珩英雄救美’的熱搜沖頂，我的偶像今天肯定圈粉無數。”
姜栀在被子裏扭了扭。
就算她不說，舞蹈隊裏那些個看她不順眼的小學妹也會說的，倒不如她自己交代，死也死得輕松。
楚宜刷了會微博，又扒拉到姜栀床邊，手伸進蚊帳裏捅她腰：
“我嫉妒死你了，你，你給我下來，你把男神還我......”
姜栀骨碌到牆邊，腦袋也縮進被窩裏，嘴巴嘟囔着“走開走開”，就是不讓她碰。
暫時趕走狂熱粉絲楚同學，姜栀長呼一口氣，閉目養神。
眼睛一閉上，黑暗中，她仿佛又看見那雙深邃如寒潭的墨藍色眼睛，比寶石還璀璨，比綢緞還溫柔。
姜栀搖搖頭，側卧身子，對自己說道：
夜深了，睡覺。
***
申城西郊一棟華麗的歐式建築內，身着灰色睡袍的男人靠坐在鋪滿鵝絨的真皮沙發上，手捏一本曲譜，正在仔細端詳。
男人微微濡濕的頭發濃黑如墨，脖頸下是睡袍掩蓋了的健碩肌肉，微敞的領口斂去幾分貴胄疏離，卻平添不少風流恣肆。
“你真應該下個微博看看，哈哈哈。”林游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手裏舉着手機笑個不停。
他是時珩的遠房表弟，同時也是時珩工作室的首席助理。兩人關系親近，因此相處的時候幾乎沒有上下級之分。
時珩瞥他一眼：“什麽那麽好笑？”
“就是你的粉絲們自行組織的1v1男友争奪大賽，誰編排的故事最狗血誰獲勝，哈哈哈哈。”
時珩很認真地問：“我有點忘了狗血是什麽意思？”
“就是......雷人懂不懂？首先要有劇情，其次得有波折，波折還必須非常非常的瑪麗蘇......”
時珩眨了眨眼，微笑不語。
林游嘆氣：“估計你也不懂瑪麗蘇什麽意思。我明天去買本中國網絡名詞大全，囊括上下五千年的老中青網絡詞彙，你好好品讀一下。”
時珩：“OK。”
林游忖度：“我覺得你直接下一個微博，多逛逛，不懂就搜，說不定融入得更快。”
“米娅說這個東西會上瘾。”時珩看着林游，“你今晚就有點上頭。”
林游咧咧嘴，一拍大腿：“我們開個官方微博吧，就現在！”
時珩輕挑眉峰，不置可否。
管家王阿姨從二樓洗衣房順着旋轉樓梯走下來，手臂上挂着一件黑色西裝。
“林先生，衣服我拿去幹洗，您的手機忘在口袋裏了。”
“我手機在我手上呢。”林游頓了頓，“想起來了，我今天在N大體育館休息室撿了個，後來被記者堵得頭大，忘記送去失物招領處了。”
時珩繼續鑽研手裏的曲譜，沒擡頭：
“那你趕快送去學校，別耽誤人家。”
“別急嘛，這都快一點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倒時差？”
時珩擡眸，目光穿越落地玻璃窗，投擲在窗外庭院的芭蕉葉上。
院子裏打着暖光，地面和草木葉片上積了不少雪，此刻雪已停，但積雪反射着燈光，教人實在看不出此時已至深夜。
林游将充電頭插在茶幾下方的插座上，蹲在地上給撿到的手機充電。
“我猜，這一定是個美女的手機。”
林游繼續自言自語：“而且是校舞蹈隊的美女。”
時珩終于将注意力從譜子上移開，問：
“何以見得？”
“因為她手機鎖屏背景是舞臺劇團體劇照。”
林游将手機展示給時珩，畫面中十幾個姑娘一字排開，個個身穿華麗的禮服，可惜臉部又小又模糊，哪個都辨認不出。
林游往時珩身邊一坐，不懷好意地笑：
“不如派你去問問，就問今天給你跳舞的那個姑娘。我瞧着她絕對是校花級別，你和她說話，不虧。”
他雖然是時珩名義上的表弟，實際上的下屬，但兩人從小一起玩游戲，時珩脾氣好，林游習慣欺負他，什麽破事都“派你去”“派你去”。長大了，只有他倆在的時候，照樣“派你去”不誤。
時珩沒搭理他，但腦中漸漸浮現那個美麗慌張，又有些倔強的女孩的身影。
還有黑暗中她看向他的眼神，濕漉漉的鹿眼，眼角眉梢全是不經意的妩媚。
“有鎖屏密碼呀。”林游搗鼓手機，“我就試一次，1234。”
兩秒後。
“開了。”
林游有點佩服自己的運氣，嘿嘿笑道：
“我和這姑娘，有緣。”
“現在太晚了，明天再找吧。”時珩提醒他
林游：“當代小青年哪有一點前睡覺的。”
時珩：......
剛才是誰說“這都快一點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倒時差”？
林游找到最近通話，清了清嗓，按下撥號鍵。
話筒那邊的人幾乎立刻接起。
林游：“喂，您好，您的朋友手機丢了，我......”
“姜栀！！！”
林游被這聲音震得耳膜發顫。
等等......姜栀？
作者有話說：
賣萌打滾求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