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俄羅斯伊爾庫茨克州晴空萬裏。

姜栀起得很早，梳洗後化了個淡妝，左手拎一保溫瓶牛奶，右手抓着一盒奶油味餅幹，步伐輕快地離開小木屋，往幾百米外的貝加爾湖走去。

她的身後屁颠屁颠跟着一位攝影師。

今天早上，姜栀的劇本情節是和顧晨在貝加爾湖畔意外相遇。

“好冷，但是空氣超級清新。”

姜栀在鏡頭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西伯利亞旅游局是節目組的贊助機構之一，因此姜栀一邊走路，一邊不遺餘力地介紹這片廣袤而美麗土地，比導游還稱職。

極寒地區的空氣稀薄，姜栀走到湖邊時，已經累得喘不上氣。

湖面冰封萬裏，目所能及之處皆是皚皚白雪，十分壯觀。

姜栀在湖畔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吃早餐。

手裏的餅幹凍得發硬，要和熱牛奶合着一起才能吃得下去。

她的餘光瞥見身旁的攝影師放下攝像機開始休息，于是稍稍側過身子，從口袋裏掏出小手機。

來西伯利亞之前她特地換了個電池，不然別指望這小破手機能在室外任何地方開機。

【還有人沒投票嗎？】

【報告群主，我總共有八個微博，今天的票已全部投完。】

【我也是！我等會吃完飯再拿我爹我媽我弟的手機一起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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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猛咽了一口餅幹下肚。

說時遲，小姑娘已經脫了手套，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操作。

昨天晚上，新浪娛樂官方微博發起了名為“全世界你最想擁有的男人”評選活動。

截止此刻，有三名男星的票數一騎絕塵，其中兩名是最近都有大爆影視劇作品的頂流小鮮肉，還有一個就是時珩。

作為鋼琴家的粉絲，小時光們具有極強的“我最牛逼”意識，自認為處在粉圈鄙視鏈的頂端，無論時珩需不需要，他們都不能讓偶像屈居徒有其表的鮮肉之後。

姜栀在粉絲群裏混了這麽些時日，早就被成功洗腦，認為“粉時珩”全等于“為高雅藝術做貢獻使全國人民受到藝術熏陶”，手指摁斷了也不能讓根本不care自己人氣如何的愛豆跌下神壇。

她手裏有六個微博小號，昨天的票已經投了，今天的卻還沒有。

“嗨，早安。”

顧晨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攝像機也對好了，“你也來湖邊吃早餐啊？”

大家心知肚明，卻還要裝出一副緣分真奇妙的模樣。

“嗯，這裏景色超棒的。”姜栀拍了拍身旁的枯草地，示意顧晨坐下。

男生點了點頭，利落地坐到姜栀身邊。

“你在刷微博？”顧晨笑起來，“我剛才不小心看見你的投票界面了。”

姜栀吓了一跳。

大兄弟，你的眼神也忒好了點？

“全世界最想擁有的男人，哈哈。”男生笑容爽朗，“你的票投了嗎？”

姜栀松一口氣。

原來他只瞧見投票界面，沒發現她投給了誰。

姜栀：“我就看看而已。”

顧晨盤腿坐着，烏黑的碎發随風輕動：

“我的粉絲好像也幫我參賽了，只不過票數不多，如果你沒投的話，不如好心送我一票吧。”

姜栀：......

“......好。”

她所有微博裏剩下還沒投過票的，只有60萬粉絲的大號。

姜栀定定神，在黑洞洞的攝像頭的近距離壓迫下，用大號給顧晨投了一票。

時珩在房間裏吃早飯，随手拿出手機刷了下微博，就看到唯一一個關注人發了條微博。

姜栀V：【我在#全世界你最想擁有的男人#評選中，為人氣榜中的@顧晨投出了寶貴的1票！誰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快來#全世界你最想擁有的男人#投票，為心愛的愛豆加油吧】

......

男人微微蹙起眉頭，一口意式濃咖入喉，極其的苦澀無味。

打完一通電話，時珩披上灰色羽絨服，雙手戴好黑色手套，推開門走入寒涼的冬日晴空下。

“時哥哥，你去哪呀。”

姚菁菁從窗口看到他，外套都沒穿好就跑了出來。

時珩：“随便逛逛。”

“我陪你一起吧。”

姚菁菁挽住時珩的胳膊，回首招呼攝影師，“你，還有你，都跟上。”

時珩無奈，只好帶着她一起過去。

姜栀和顧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身旁不知從何處跑來三只毛絨絨的大狗，是俄羅斯土特産雪橇三傻中的哈士奇和薩摩耶，睜着圓圓的黑眼睛看到人就往上湊。

顧晨許是有點怕狗，冷不防繃緊了渾身肌肉。

“過來過來。”姜栀興奮地抱住一只狗子的脖子，“你好可愛呀~”

哈士奇是西伯利亞遍地都有的土狗，和國內養殖的二傻子不一樣，它們在故鄉的土地上非常溫順，任撸任抱，從不攻擊人類。

看姜栀摸得開心，顧晨這才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狗子蓬松的毛發。

“你看它，是不是很乖？”

女孩笑靥如花。

顧晨微怔，忙點頭：“很乖。”

時珩剛到貝加爾湖畔，第一眼便看見兩人坐在岸邊相視而笑的溫馨場景。

身旁的姚菁菁忍不住咕哝道：“怎麽上哪都有她，陰魂不散。”

時珩将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摘下，兀自往前走了幾步，誰知姚菁菁牛皮糖似的黏了上來，仍緊緊抱住時珩的胳膊不放。

身後傳來腳步聲。姜栀和顧晨聞聲回頭。

姚菁菁頤指氣使地瞅着姜栀：“你在這做什麽呢？”

姜栀：“能做什麽，看風景呗。”

姚菁菁對她這不鹹不淡的口氣很是氣惱，可惜攝影師正跟着，她也不好發作。

“你......”姚菁菁裹緊身上的皮草，走近些，故意當着攝影師的面大喊，“哎，你怎麽給狗狗吃奶油餅幹，不知道狗不能吃甜食嗎？”

姜栀一愣。

她沒養過狗，還真不知道。

姚菁菁彎下腰：“嚕嚕嚕，狗狗，到姐姐這兒來。”

兩只狗子搖着尾巴跑過去，才靠近姚菁菁沒多久，就被她身上濃豔的香水味熏跑了。

眼見狗狗們頭也不回地跑回姜栀身邊搖尾乞憐，姚菁菁氣得狠跺了下腳。

在這冰涼涼的枯草上坐久了，姜栀腿有些麻。

她伸長兩條細直的鉛筆腿，手握成拳輕輕垂了幾下，舒服多了，就要站起來。

擡眸的一瞬間，眼前忽然多出兩只男人的大手。

時珩沒想到顧晨也向姜栀伸手，于是淡淡地瞧他一眼，顧晨也沒想到，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盡管神情都很平靜，但空氣中莫名激蕩出一股不甚明顯的火‖藥味。

時珩與顧晨對視片刻，誰都沒有縮回手。

于是，他們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姜栀臉上。

姜栀吓得大氣不敢出。

救命，這分明是一道送命題！

AB選項之外，姜栀還有一個C選項，那就是跳湖自盡。

不對，湖面結冰了，那還有個D選項，就是兩只手各拉一個，左擁右抱，誰也不辜負。

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選擇了D選項後将采用的沙雕起立姿勢。

身後的攝影師踏着極其不懷好意的步伐慢慢接近。

姜栀閉上眼睛。

心裏默念着：這只是個綜藝。

然後，握住了顧晨的手。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姓姜名栀，于二月二十一日的貝加爾湖畔，在七雙眼睛四個機位的注視下，抛棄了她的愛豆。

她失去了靈魂，已經形同一具死屍。

接下來一天的旅程，姜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

渾渾噩噩跟着大部隊行進，導演讓幹嘛就幹嘛，與此同時，還要鬼鬼祟祟地躲着愛豆，生怕一不小心玻璃心碎裂就抱着他的胳膊大哭起來。

相比之下，時珩神色如常，仿佛早上空着手停滞在半空中的尴尬場景只是旅行中再小不過的插曲。

晚間，在和導演就她今天為何魂不守舍的話題進行親切會談之後，姜栀回到卧室，像個木樁子似的直挺挺栽到了床上。

她眼中含着悔恨的淚水，一邊刷粉絲群聊天記錄一邊痛罵自己：

你不配做時神的粉絲！你竟然讓全世界最金貴的光保險金額就上億的神仙之手空着收了回去！你根本不配擁有“時珩的正牌嬌妻”這個微博ID！

截止今日，姜栀共有六個微博小號，其中四個充了微博會員，只有一個是年費會員，這個年費賬號也是姜栀私底下最愛用的小號。

該小號的微博ID就叫“時珩的正牌嬌妻”。

在該小號關注的話題列表裏，除了時珩各種熱火朝天的超話，還有一個關注人數寥寥的冷門話題——#知識夫婦#。

姜栀＆時珩——知識夫婦。

時珩洗完澡擦着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開門的瞬間霧氣氤氲，男人的眼神穿山越嶺，率先落在窗棱邊的手機上。

手機屏幕黑洞洞，安靜如雞。

頭發擦到半幹的時候，手機終于震了一下。

消息來自時珩、米娅和林游的三人微信小群。

林游：【@時珩，你猜我在微博發現了什麽[耍酷]】

時珩淡淡掃了一眼，沒理他。

大約五分鐘後。

林游：【分享話題#知識夫婦#】

林游：【我本來想看看和你有關的最冷門話題是什麽，沒想到竟然找到了你和姜栀的cp話題哈哈哈】

除了讨論工作問題之外長年潛水且從不搭理林游的米娅大姐大破天荒地冒了泡。

米娅：【[強][強][強]】

米娅：【@時珩】

林游：【我沒瞎吧，米娅你這是誇我嗎[害羞]】

米娅：【今天是你最有眼力見的一天[強]】

時珩強忍着自己想立刻點開這個話題的沖動，硬是等到頭發吹幹衣服換好，再喝下半杯溫熱的拿鐵，這才舉起手機坐到床邊。

今早的事他當然記得，且記憶深刻。

自己有生以來二十七年，還是頭一回被劃進棄選列表之中。

且這個将他淘汰的人，還是他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動心的小姑娘。

幸好風度與教養足夠頑強，至少他從表面上看，還是雲淡風輕的。

指尖輕輕點開話題內容，畫面從微信跳轉到微博。

瞧見話題綜合下的第一條微博，時珩的眉心忍不住微微一皺。

時珩的正牌嬌妻：【摔！這是什麽沙雕cp！她不配！】

整個話題參與的人數不超過二十人，時珩往下滑了幾頁，大約三分之一的帖子都是這位嬌妻同學發布的。

男人順手刷新一下話題，沒想到冒出了一條新微博。

時珩的正牌嬌妻：【嗚嗚嗚，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先把攝影師打暈，然後抱住我滴愛豆不放嗚嗚嗚】

時珩摸了摸下巴。

嬌妻同學還在不停地發微博宣洩自己的情緒。

時珩的正牌嬌妻：【曾經有一個能和愛豆握手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卻選擇了出賣靈魂。】

手機屏幕前的男人驀地勾起唇角，墨藍色的瞳孔蘊着一絲光。

時珩的正牌嬌妻：【我沒有靈魂了。】

時珩的正牌嬌妻：【能獻給愛豆的只剩肉.體。】

時珩：......

時珩的正牌嬌妻：【我不配做什麽正牌嬌妻！！！！！】

等了約莫三分鐘，嬌妻同學不再發微博了。

時珩将剩下的半杯拿鐵一飲而盡，然後點開她的微博主頁。

發現她把ID改成了“時珩的通房丫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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