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時珩的聲音過分好聽, 辨識度極高。
楚宜半句話卡在喉嚨裏，變幻的臉色精彩極了。
夜風柔柔地拂過臉側，吹起耳畔的幾縷碎發。
有愛豆撐腰, 姜栀挺直了背，底氣十足：
“看見沒，我還有事呢。”
時珩不由得翹起唇角，目光深深地望着圍欄內有恃無恐的女孩。
成功将楚宜氣跑後，姜栀心情暢快, 回眸對上愛豆的眼神, 瞳孔裏滿是星星點點。
“你什麽時候有空呀？”
聲音欣喜而期待。
時珩逆光站在一棵高大的紫荊樹下，雙手自然插兜, 今夜的穿着打扮讓他看起來和校園裏随處可見的、老實矗立在女生宿舍樓外等女朋友的男生一般無二。
“下周末可能有時間。”男人頓了頓，“不過也不确定。”
姜栀點頭：“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
和愛豆告別後, 姜栀邁着歡快的小碎步走回寝室。
這一夜，她的心像過山車般上上下下, 幾度被甩飛到雲層間, 又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墜回地面。
盡管深刻認識到愛豆是多麽的完美而她是多麽的傻缺, 此時此刻，姜栀心田那一棵埋進土裏之後荒廢許久的種子, 終于逃過主人無情的扼殺，可以自由自在地破土萌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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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之明是什麽, 見鬼去吧。
女孩輕輕舔一下唇角，放松精神的同時，喉嚨眼咕隆一聲，打了個青瓜雪梨味的嗝。
她默默将心底裏“時珩”兩個字從“幻想”欄目轉移到“夢想”欄目。
僅在白日夢裏見到愛豆, 已經不能滿足姜栀的貪婪心思了。
***
從第一陣春風自南方刮來, 已過了兩月有餘, 申城內再尋不到一株枯樹，整個城市春花爛漫，綠意盎然。
天氣漸暖，火鍋店的生意好像并不受什麽影響。
N大校門正對着一座美食廣場，順着廣場主幹道走過去，前有海底撈，後有川西集市，姜栀接連幾天順路橫穿美食廣場的時候，都要站在這些門庭若市的火鍋店門口發一會呆。
事實證明，時珩那夜臨別前特意提起一起吃火鍋這事兒，只是為了幫她膈應楚宜出一口惡氣，僅此而已。
他根本就沒空。
姜栀連着三個周末小心翼翼地戳開愛豆的聊天框，最後得到的都是他滿含愧疚的致歉。
再後來她就不問了，給自己留一塊小小的餘地。
幸好，除了愛豆之外，她還有另一個慰藉，那就是溫靈。
緣分真奇妙這種感覺不單單産生于她和時珩之間，姜栀側過頭，瞅了眼身旁座位上容顏冷豔仙氣十足的閨蜜，以及她手機屏幕上汩汩往外冒的雕言雕語，莫名察覺出一絲喜感。
“我又給你挽留住一個cp粉。”溫靈舒一口氣，“做粉頭真難。”
身穿藍色制服的空姐從過道盡頭走來，柔聲提醒她們系上安全帶。
姜栀和溫靈正坐在前往意大利卡帕尼亞的國際航班上，那裏有浪漫旅行日記第二站的旅游地點——波西塔諾小鎮。
“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到愛豆了。”
姜栀往溫靈肩上一靠，“心痛痛的。”
溫靈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不馬上就見到了。”
姜栀小幅度高頻率點幾下頭：“有點緊髒。”
這些緊張裏，一部分出于粉絲對愛豆的天然崇拜，還有一部分，且是日漸壯大的一部分，是她羞于見人的少女心思。
她對愛豆的感情已經不是純粹的粉絲之愛了，她變得不單純了。
飛機緩慢滑行時，溫靈關掉手機，難得正經地對姜栀說：
“我前幾天給你看的劇本，你覺得怎麽樣呀？”
“很好，燕姐也這麽覺得。”姜栀摟緊溫靈胳膊，“小靈靈對我最好了。”
這是姜栀收到的第一份影視劇邀請。
她前兩周在舞臺劇中出演了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網絡上反響特別好，除卻長得漂亮、跳舞厲害之外，姜栀頭一回收到關于演技方面的誇獎，正因如此，當溫靈向新劇導演推薦姜栀飾演女二號的時候，導演對她還挺滿意，約了一周後在星耀娛樂公司單獨試鏡。
這是一部都市題材偶像劇，溫靈飾演的女主是一名醫生，和霸總男主在醫院相遇相識，女二也是醫生，家境富裕性格跋扈，處處壓女主一頭，對男主也虎視眈眈。但這個人設好就好在中後期被女主感化轉型了，曾經所有的缺點都變成真性情，結局也非常美滿，如果演好了肯定非常吸粉。
“你媽媽不是HERSTYLE的藝術總監嗎？還有你舅舅，開那麽大一個公司，富二代小公主對你來說應該挺好演的吧？”
姜栀嘴角向下撇，搖頭：
“我媽不怎麽管我，我也不好意思花舅舅的錢......你別說，我真不知道小公主怎麽演。”
溫靈眨眨眼：
“可是你媽肯定很有錢啊，你自己現在賺得也不少吧？別太節儉了。”
說這話時，溫靈若有似無地瞄了一眼姜栀放在腿上的手包，沒牌子，估計不到四位數。
姜栀哼哼唧唧的：“我對奢侈品不怎麽感興趣......”
“以前不感興趣，現在得改呀。”溫靈作為知識cp粉頭苦口婆心道，“時刻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正牌嬌妻同學！”
小姑娘往靠背上一躺，眼神空空的，心中思緒萬千。
是了，她的覺悟實在太低，且不說能不能真正站在時珩身邊，首先她就要做好往他身邊怼的時候不讓人家掉價的準備。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她不僅要打扮得美美的，還要亮閃閃，最好閃得時珩睜不開眼，以免他某一天忽然擦亮眼睛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看上的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那就糟糕了。
腦子裏胡亂想着這些零零碎碎，飛機升入平流層後不再颠簸，姜栀合上眼，一陣困意頓時襲來。
平流層中陽光耀眼，溫靈将遮光板拉下，左手挽住姜栀胳膊，和她一起進入夢鄉。
13個小時的航程，起飛時是早晨，落地後還是早晨。
姜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下飛機前，她和溫靈一起看了部意大利電影，名叫《托斯卡納豔陽下》，影片中的南歐風景美到令人心醉，電影結束後，她倆對接下來幾天的旅程越發期待。
波西塔諾位于地中海沿岸，氣溫略高于申城。
走出機場的一刻，姜栀扯下墨鏡擡頭望了眼天空，不禁感慨道：
“我懷疑我們坐錯飛機到西藏了，這天怎麽能藍成這樣！”
說罷，倆小姑娘動作一致地舉起手機咔嚓咔嚓一頓狂拍。
機場門口上下客處，姜栀和溫靈接受安排上了不同的車。
看到後座上的顧晨，姜栀略感驚訝：
“你也在呀？”
顧晨朝她笑了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
“我從帝都過來的，比你們早到半個小時。”
簡單問好之後，轎車啓動，車廂內瞬間陷入沉默。
兩人腦袋裏不約而同想着同一件事。
姜栀扭頭望向窗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搓着雪紡制的衣衫下擺。
“上個月的熱搜你知道怎麽回事嗎？”顧晨忖度許久，還是忍不住問。
姜栀搖頭：“不懂，不是我們公司買的。”
顧晨摸了摸下巴，忽然彎彎眼角，又問：“所以那天騎車載你的到底是誰？男朋友？”
姜栀連忙擺手：“是親戚啦，我沒有男朋友。”
原來沒有男朋友啊。
聽她這麽說，顧晨莫名松了一口氣，眼底的笑意更濃。
姜栀在飛機上睡飽了，這會兒雖然路程遠，卻毫無困意，一路上都在認真欣賞窗外鮮亮的南歐美景。
将近兩個小時後，他們才到東臨地中海的波西塔諾著名彩色山坡。
五彩斑斓的房屋依海建築在山坡上，層層疊疊一路蔓延到山腰。山型陡峭不通車，因此下了公路通往旅店的部分路程需要步行。
行李有工作人員負責運送，路程不遠，姜栀特意穿了運動鞋，邊走邊用手機記錄周圍的景色，很是惬意。
顧晨落後她幾步，目光長久地注視着女孩披散在肩的如瀑長發。
“好曬呀。”
姜栀從包裏取出墨鏡戴上，忽的往前蹦了幾步，然後回頭朝顧晨揮揮手，“我看到我們的旅館了，好漂亮。”
側前方幾棵茂盛的棕榈樹後頭，伫立着一幢粉紅色的巴洛克式建築，正是他們此行入住的別墅式酒店。
顧晨快走幾步，與姜栀并肩，驀地伸手拍了下她肩膀。
女孩扭頭看他，粉金色的六邊形太陽鏡清楚倒映出男生溫和清俊的面容。
“你頭發卡在鏡架裏了。”
說罷，顧晨靠近些，右手直接撫上姜栀太陽穴，将那縷夾在鏡架和耳廓間的長發輕輕抽出。
姜栀頗不好意思地應了句：“謝謝。”
山坡背西面東，晨間陽光全無死角地傾瀉而下。
時珩沐浴在明媚溫暖的日光中，瞳孔顏色淺了幾分，肌膚近乎白到透明。
他倚在別墅三樓的陽臺邊，目光筆直墜落，正好落在剛到酒店門口的二人身上。
看到男生對女生做出親密動作時，他忍不住蹙起眉心，眼神霎時冷下來。
時珩生日在四月初，如今已是五月中，他和姜栀已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
為了空出時間參加這次節目錄制，他讓米娅重排行程，連着忙了一整個月，姜栀幾次找他約飯，他都身在外地無法赴約。
少有的，時珩覺得自己似乎有點自信過頭了。
他收回目光，盡力忘掉剛才看見的那一幕，旋即轉身走進房間。
正式開拍時間定在午飯後，還有兩三個小時供嘉賓們休憩。
姜栀卧室在二樓，緊鄰溫靈的。她收拾好行李，一秒也不歇息，屁颠屁颠敲開溫靈房門。
粉頭溫同學等她多時了。
“我剛才都替你打探好了，時珩最早到，住在三樓臨東第一間，姚菁菁離他可遠了，在一樓。”
姜栀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他就在我正樓上啊，一牆之隔！”
溫靈斜她一眼：“你就這點出息？還正牌嬌妻？”
姜栀耷着嘴，皺了皺挺翹的瓊鼻，睫毛輕顫一下：
“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個好？”
“那還用說？”溫靈挑着唇，明明容顏清麗，硬是笑出了老鸨的風範，“還等什麽？”
勇氣過滿則虧，姜栀忽又洩氣道：
“我有點不敢......”
“我陪你呀。”溫靈一手拍在她背上，仿佛堵住了她的洩氣口，“別怕，有我做你的堅強後盾。”
在溫後盾的鼎力支持下，姜栀興奮地點兩下頭，一溜煙跑回房間補了個妝，很快，兩人集結在樓梯口。
別墅三樓，臨東第一間房間門口。
“你敲。”
“憑什麽？你來找他你敲。”
“我膽子小啦，你幫我敲一下。”
溫靈翻了個白眼：“ok，我敲開了就是我男人啊。”
“不行！”
愛豆是我的！
說時遲那時快，姜栀毅然決然伸手敲了兩下門，赴死似的。
大約十秒後，門開了。
男人站在門內，白衣黑褲幹淨沉穩，頭發比一個多月前稍短些，墨藍色的瞳孔如黑洞般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個......”姜栀身體力行展現了何為色厲內荏，“早，早上好呀。”
“早上好。”
時珩朝姜栀點點頭，随即又禮貌地向她身旁的溫靈致意。
溫靈面上沉着溫婉，內心的cp之魂已然熊熊燃燒，炙熱的火焰直沖天靈蓋。
姜栀咬住口腔內壁，滿腦子漿糊逛蕩來逛蕩去思考接下來該說些什麽。
身後倏地傳來一線清淺悅耳的女聲：
“時老師。”
姜栀和時珩皆是一愣。
溫靈眼睛彎成月牙，左手扯了扯姜栀的衣擺：
“時老師，姜同學畢業論文寫卡殼了，問題很嚴重，需要和您進行深入探讨。”
“深入”兩個字咬了極重的音。
“你說什麽呢......”
姜栀郝然，轉身作勢要打她。
溫靈輕巧地避開粉拳攻擊：“時老師，那就拜托您啦。”
溫·堅強後盾·靈轉瞬跑得無影無蹤，留下姜栀一個人傻站在門口，恨不得把陽臺上的盆栽挖空了倒扣在自己頭上給愛豆表演一出大變活人。
十餘秒的寂靜。
尴尬。
時珩忽的向後退了一步，單手撐着門，似笑非笑地瞧着門外雙頰通紅的小姑娘：
“姜同學，進來吧。”
姜栀喉嚨一梗，臉燒得更厲害了。
男人低磁的嗓音再次響起：
“老師現在就給你補課。”
作者有話說：
我在此對天發誓明天不熬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