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醜小鴨（8）

苗杪了然, 怪不得賀老師平常看起來有些邋裏邋遢，原來是沒能有個幫忙持家的人。

小縣城在婚嫁方面總會要求男方出高額彩禮, 育林這邊通常是八萬八圖個吉利，別看八萬八聽起來不多, 卻需要一個家庭攢小半輩子才能攢下。

賀老師這樣的編制教師一個月工資才兩千五, 八年前女方把彩禮錢騙走以後，他到現在也沒湊夠讨老婆的彩禮錢。

小地方的老一輩重男輕女的思想還較頑固，女性數量遠比男性少，現在年輕人又流行進城打工, 留在縣裏的适齡姑娘就更少了, 也不怪賀老師今年三十五也沒娶到媳婦兒。

不過苗杪蠻欣賞賀老師的。

賀老師給她的感覺有點像陶玉蘭, 雖然早些年被騙了感情和那麽大一筆錢，但對方依舊三觀很正, 保持着樂觀的心态，這從他幽默诙諧的教學方式上就能看得出來。

因此, 苗杪最後決定成為數學課代表。

賀老師得知消息後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他還以為像苗杪這樣的女孩子可能不大會喜歡他這種不修邊幅的人呢。

高中的數學對苗杪來說比較簡單，為了鍛煉思維, 課上課下的題她都喜歡用至少兩種不同的方法來解一遍。賀老師似是非常喜歡她這種學習精神，經常會讓苗杪上講臺給大家講一遍另類思維解法。

苗杪在講臺上絲毫不怯場，她口齒流利, 講解思路清晰, 讓臺下的人有種自己在上課外補習班的感覺。

一段時間下來大家也都習慣了, 不由發自內心地對苗杪有幾分佩服。

也許這就是學霸吧。

高一生涯過去一個月後, 同班同學也都熟悉了彼此，沒有了之前那份生疏感。

優秀的學生喜歡和同樣優秀的學生玩，成績差的喜歡紮堆，分數中等的倒是上下兩頭都混得開。

錢珊珊總給人一種班級大姐大的感覺，平常除了和小姐妹們侃大山，她最喜歡和男生堆混在一起。

有時候，門口還經常會有其他班甚至是高年級中的男生女生來找她，也不知道這麽短的時間內她到底是怎麽認識這麽多人的，苗杪都有些佩服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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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雪跟她聊天的時候，告訴她這是因為錢珊珊在一中的貼吧裏特別活躍，幾乎各種交友貼中都有她的留言和照片。

和錢珊珊在一起的女生多數都喜歡化妝，每次從苗杪課桌旁經過總能掀起一陣劣質香水的濃風，熏得人直捏鼻子。

每到課間和午休，苗杪的座位附近總是格外熱鬧，男男女女常把周圍繞成一圈。

苗杪知道，這些男生大多數都是沖着冉雪來的，女生則是沖着許清來的。

錢珊珊自打軍訓的時候就對許清抱有別樣心思。再加上開學後發現對方家境不錯，學習成績也好，立刻就将其奉為男神。

她喜歡混貼吧，經常偷拍一些許清的照片，再用小號發在帖子裏進行匿名告白。

王靜比較八卦，她軍訓的時候跟苗杪一個宿舍，因此和苗杪關系還不錯。每次在學校貼吧裏看見好玩的帖子，她總要偷偷拿着手機跟苗杪等人分享。

“你看這個告白貼，我知道是誰。”王靜掃了眼周圍，又瞥了眼許清，然後悄悄跟她們咬耳朵，“這是錢珊珊的小號，我們好幾個人都知道呢。”

實際上，錢珊珊雖然用小號發告白貼，但卻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只要是喜歡逛貼吧的人，帖子看多了多多少少都能猜到這是她的小號。

當然，錢珊珊的心思也很好猜。她拉不下臉主動告白，又想許清知道自己喜歡他，因此刻意用這種方式發了一堆告白貼，目的就是希望對方能夠注意到他。

很不幸的是，許清好像并不玩貼吧。

苗杪點開這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帖子，掃了眼帖子裏衆多非主流的火星文式深情告白，哭笑不得。

班裏的女生們知道這件事後，心裏多少都感覺有些微妙，因為許清實在太受歡迎，悄悄暗戀着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數。

由于錢珊珊把他的照片發在貼吧裏，不少其他班級的女生也慕名前來，以借書等各種理由找許清搭讪。苗杪見他每天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心裏不由生出幾分同情。

終于，發現自己匿名告白無效以後，班裏的女生們都開始猜測許清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也許是其他班的，也許是外校的。

這個猜測在班級裏私下傳開，女孩子們多少都有些黯然，冉雪也不例外。

苗杪看在眼裏，悄悄問她是不是喜歡許清。冉雪有些尴尬，她紅着臉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也談不上喜歡吧……就是覺得許清人還不錯。”

至少和其他喜歡把髒話挂在嘴邊的男生比起來，冉雪覺得許清禮儀教養很不錯。

苗杪了然，冉雪這種感情很正常，就是青春期少女對優秀異性都會抱有的那種朦胧好感而已。

錢珊珊不知慫恿哪個男生向許清打探關于對方女友的消息，得到的回複是許清還沒有女朋友，之前還宛若失戀的她頓時又變得生龍活虎。

只不過這次苗杪和冉雪都成了她的眼中釘，誰讓她們的座位離許清最近呢？

尤其是外貌漂亮的冉雪更容易讓人産生危機感，錢珊珊開始變得茶飯不思，生怕時間一久許清就和冉雪産生不一樣的同桌感情了。

冉雪倒不大喜歡和錢珊珊在一起玩，她本人臉皮薄也不善言辭，每次聊天總會被錢珊珊說的很尴尬。

比方錢珊珊詢問她初中交過幾個男朋友，冉雪回答自己沒談過戀愛，錢珊珊就會撇撇嘴道：“你長得那麽好看，怎麽可能沒交過男朋友。”

當着冉雪的面時錢珊珊還算客氣，但班級裏女生們的關系也錯綜複雜，很快就有和冉雪關系還不錯的女孩子悄悄和她打小報告。

王靜告訴冉雪，錢珊珊背地裏說她裝純，還說她嗲聲嗲氣的很做作。

冉雪心裏不太好受，任誰被別人在背後說壞話心裏都不舒服的，但她不是唯一被錢珊珊背地裏說壞話的人，王靜說對方還經常私底下語言攻擊苗杪。

比方說跟小姐妹聊天的時候，錢珊珊總拿苗杪初中時的體重和模樣找樂子，說她胖的跟豬似得，還說對方仗着成績好就天天裝X，她都快看不下去了。

“錢珊珊那人嘴特別碎，她說過班裏好多人的壞話，不愧是家裏開棋牌室的。”王靜在軍訓時候對她的印象就不好。

冉雪見錢珊珊不刻意疑針對自己一個人，心裏好受了一些，但比起自己所受到的诋毀，她覺得錢珊珊對苗杪的評價更過分。

女孩子都是愛美的，沒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形象，說一個女孩醜比辱罵她還讓人難過。

冉雪怕苗杪心裏不舒服，便主動安慰起她來。

但苗杪卻一笑置之，“謝謝，不過我不在乎，這種事是管不住別人的嘴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作耳旁風不予理會。”

嚼耳根這種事情不止是校園中，在日常生活裏也很常見。

“诋毀多數源于嫉妒，嫉妒源于自愧不如，越嫉妒的人越無能。”

“與其在乎這些不如多做幾套題，高二分班是要按成績來分的，我不覺得以後還會跟她一個班。你想啊，将來努力考進北京的好大學，她就是想在你身邊跳都沒機會，誰還在乎她說什麽。”

冉雪沉默了很久，顯然苗杪的話對她啓發很深。

“你将來想考北京的大學嗎？”冉雪問她。

“嗯，我已經翻過高考報考指南了，我打算去A大。A大的金融是強項，計算機也很出名，現在互聯網發展的那麽快，創業的機會很多。”

苗杪早就為自己打算過了，大學修金融和計算機雙學位在今後無疑是最吃香的。

冉雪被她這番話說的一愣一愣的，聽苗杪的口氣，好像根本不是她夢想考到哪個名校，而是那些學校任由她挑。那是一種自信的不能再自信的感覺，卻又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吹噓自大。

“你呢？你以後想去哪？”苗杪反問她。

冉雪一怔，“我……我沒考慮吧過……”

“那你想過将來做什麽嗎？”

“也……也沒想過……”冉雪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落寞。

不止是她，現在很多同齡人都不曾考慮過将來自己要做什麽，提起未來，仿佛還很遙遠。冉雪以前總覺得現在講這些對他們來說太早了，很多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在填志願時都仍一臉迷茫。

但苗杪卻不一樣，她的眼神清晰而堅定，在所有人都還在享受青春的無憂無慮時，她已經背起行囊走在了去往目的地的路上。

名校誰都想上，但也只是想想罷了，可上哪個名校讀什麽專業，他們沒有人仔細地去考慮過，可苗杪連将來要自己創業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這對冉雪來說無疑震撼的。

“那你平常有什麽喜歡的事物嗎？”

苗杪見冉雪仍一臉茫然，不由笑道：“你不是說過自己特別喜歡看綜藝節目嗎？聊天的時候，你還說過自己也想當主持人，怎麽這麽快就忘了？”

“這不一樣的。”冉雪抿了抿唇，小聲地道，“就好比大家以前都說過将來想當明星一樣，随口說說而已。”

“怎麽不一樣了，想的話就去做啊。”苗杪托腮轉動着筆，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就是覺得那些大公司的創始人都很厲害，所以我将來也要當老板。”

“我羨慕他們都很有錢，所以我以後也要很富裕，于是我決定上A大學金融和計算機，就是這麽簡單。”

冉雪被她這個“簡單”的理由給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