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更）
顧小可死死盯着屏幕，豆沙包的血壓……居然對靜脈補液完全沒反應！
這種事, 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豆沙包從毛毯裏偷偷伸出毛茸茸的腦袋, 濕漉漉的大眼睛眼巴巴看向顧小可。
【汪好疼呀……】
顧小可只能不停撫摸狗子後背，卻不知該如何減輕它的痛苦。
她低聲問莊醫生：“豆沙包得的究竟是什麽病？”
莊醫生搖搖頭, 能做的常規檢查已經全部做完, 但他還是無法确診，不知道豆沙包到底得了什麽病。
“豆沙包目前的病症是發燒、咳嗽、紅疹、血壓低、惡心反胃，以及腹部持續性疼痛。”
莊醫生抿着唇, 眉頭能夾死一只蚊子，沉着臉分析：“我起初懷疑是耶爾森氏菌感染, 可咳嗽和紅疹症狀不符。”
“然後我又懷疑會不會是關節炎，并發脈管炎, 因此損傷了豆沙包的神經，可是關節炎不會導致血壓低，并且血壓對靜脈補液完全沒反應……”
莊醫生盯着本子上列舉出來的各項病症，用筆在上面畫着一個又一個圈，認真權衡後最終下了個決定。
“不能這樣坐視不管, 我先用廣譜抗生素維持住豆沙包的血壓，為了以防萬一, 再給它做個皮質醇過量測試, 以及超聲波心動圖。”
雲臺寵物醫院是國內頂級寵物醫院，財大氣粗，不僅各種基礎檢查儀器齊全，連MRI（磁共振成像）等大型檢查儀器都有, 不比給人看病的某些大醫院差多少。
就連世界罕見的哺乳動物疑難雜症都會送到這裏進行會診。
豆沙包使用廣譜抗生素後兩小時，身體卻變得更加虛弱難受，但是它沒法告訴莊醫生。
好在顧小可細心，察覺到了狗子的不對勁，連忙叫來莊醫生再次對豆沙包抽血化驗。
結果很快出來，莊醫生黑着臉，果斷停了對狗子繼續使用抗生素。
顧小可問：“怎麽了？”
莊醫生搖搖頭，“豆沙包血壓驟降，肺部産生了積液，肌氨酸酐上升，腎髒開始衰竭……”
抗生素治療非但沒有讓狗子好轉，反而在要它的命。
顧小可輕撫豆沙包毛茸茸的腦袋，雖然她不是專業的寵物醫生，但多多少少還是懂一點。
也許幫不上太大忙，但聊勝于無，多個人出主意也是好的。
所以顧小可咬咬牙，開了口：“血壓降低加上腹痛，說明腹腔有感染，會不會是敗血症？”
“又或者有沒有可能是病毒性心髒感染？腸道因此得不到足夠血液，所以導致腹部疼痛？”
莊醫生微怔，有些意外顧小可的專業，并且感覺她思維特別敏捷。
他針對顧小可提出的猜想認真思考了下，最後搖頭。
“心肌感染能解釋心肌病、疼痛、低血壓和發燒，但是不能解釋咳嗽和皮疹，再說，心肌感染率是百萬分之一，這個概率實在太小了點。”
重壓之下，顧小可腦子轉得特別快，迅速提出另一種猜想。
“會不會是過敏、寄生蟲、鼻窦炎？或者腹部良性腫瘤，甚至甲狀腺機能減退？”
莊醫生繼續搖頭，“你說的這些都只符合部分症狀，無法全部适用。”
顧小可眉頭緊皺，“那怎麽辦？豆沙包現在這情況根本等不起！”
莊醫生突然靈光一現，想到個臨時緩解豆沙包病情的辦法。
“你的話提醒了我一點，鼻窦感染加上甲狀腺機能減退，剛好可以完全覆蓋住所有病症！”
他立刻給豆沙包用藥，采用優立新治療鼻窦感染，然後靜脈注射左甲狀腺素治療甲狀腺機能減退，盡量利用這争取來的時間加班加點檢驗豆沙包到底是被什麽感染。
中午，莊醫生再次給豆沙包更換藥物的時候，發現狗子身邊站着一個大眼睛女孩正緊緊握着它的小爪子。
小女孩就是多多，她堅持跟老師請假來醫院陪伴自家狗子弟弟。
多多濕漉漉的眼睛毫無焦距，緊抿着唇，時不時咳嗽兩下，還特別懂事地努力隐忍着不要咳得太大聲。
顧小可問多多：“嗓子不舒服？我給你倒杯溫開水。”
“謝謝園長，媽媽說我有點感冒，”多多接過溫水喝兩口，抖着小嗓音，焦急地問：“豆沙包睡着了嗎？為什麽突然沒有聲音了？我反複叫它都不答應我，它是不是已經、已經……”
剩下的話實在太過殘忍，多多怎麽也無法說出口，大大的眼中充滿淚水，卻十分倔強地緊緊咬住嘴唇不肯哭出聲來。
小孩子安安靜靜流眼淚的樣子，最能刺激顧小可柔軟的心。
她溫柔地開口安慰，“豆沙包因為生病太累，所以需要好好休息，它只是睡着了。”
顧小可将多多的小手輕輕放在豆沙包腹部，“你摸摸看，它是不是還勇敢地活着？”
多多蒼白的小臉緊繃着，咬緊牙關，生怕碰疼了豆沙包，只敢小心翼翼将小手懸在空中，輕輕摸了摸狗毛。
多多因為失去視力，所以觸覺和聽覺都比旁人敏銳，感受到狗子弟弟肚子在不停起伏，終于松口氣，露出一個慶幸的微笑。
莊醫生在找出豆沙包具體感染何種病毒之前就直接用藥，這種治療手段比較激進，可是病毒種類有好幾千種，要是一一檢驗，豆沙包根本沒時間等到出結果。
他只能盡人事，親自去化驗室努力排查病毒類型。
B型柯薩奇病毒陰性。
細小病毒B-19陰性。
……
下午，等豆沙包的尿檢結果出來後，莊醫生發現豆沙包患上了急性間質性腎炎。
這就意味着，他最初使用的抗生素并不是導致狗子腎衰竭的原因。
豆沙包的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但是，奇跡卻突然出現了。
豆沙包瞪着一雙炯炯有神的狗眼睛，被多多摟在懷裏，興奮地嗷嗷叫，雖然依舊時不時咳嗽兩聲，精神卻明顯好轉很多。
【汪又是一只聰明機靈、勇猛可愛的好狗子啦啦啦！】
顧小可笑着揉了揉小可愛的頭頂，趁機給它檢查身體，發現豆沙包果然已經順利退燒并且消疹。
她眉眼彎起來，徹底松口氣。
但是莊醫生卻對狗子突然好轉表示很迷惑，因為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治好豆沙包的。
顧小可為人謹慎，勸着豆沙包的主人先不急着讓它出院，而是再給它做幾項檢查以防萬一。
果不其然，等檢查報告出來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連曾院長都将報告單拿在手中看了三遍。
“三碘甲狀腺素、促甲狀腺激素和甲狀腺素的檢查結果顯示，豆沙包并沒有甲狀腺機能減退。”
莊醫生一臉懵，“可豆沙包的的确确已經好轉，也就是說，我雖然診斷錯了，但是卻治療對了？”
曾院長立刻打消讓豆沙包出院的想法，緊皺眉頭擔憂道：
“豆沙包即便是現在有所好轉，也并不能确定它是真的痊愈，我擔心病情可能會反複，甚至惡化得更快……”
曾院長的擔心很快變成了現實。
豆沙包的最新檢查報告顯示，它的白細胞數量非常低。
這就麻煩了。
這與莊醫生一開始判斷豆沙包是被某種病毒所感染的診斷完全不符！
若真的是被感染，那麽狗子的白細胞數量應該很高才正常。
但是豆沙包的白細胞不僅不高反而很低，并且還在急劇下降……
這意味着，狗子不是被病毒感染，而是免疫系統損壞。
免疫系統損壞基本很難治愈，它甚至必須立刻住進玻璃房，才能維持生命。
玻璃房又叫無菌房，适用于免疫系統損壞的寵物入住，因為它們随時面臨病毒和細菌的威脅，并且毫無反抗之力。
幸好雲臺寵物醫院設備齊全，配置有玻璃房。
豆沙包立刻轉移住進了玻璃房，多多和她媽媽被隔絕在房門之外。
拉布拉多自從與小主人分開後，一直特別不安，狗臉始終眼巴巴地望着多多，濕漉漉的大眼睛中全是委屈，嗷嗷哀嚎：
【汪不要和多多分開，汪不要嗚嗚嗚……】
多多聽見狗子弟弟可憐巴巴的叫聲心疼得不行，包着兩泡淚水不停地哀求：“叔叔阿姨你們讓我進去陪狗狗叭，我保證一定會乖乖的！”
莊醫生蹲下身，耐心跟多多解釋：“豆沙包現在非常脆弱，哪怕只是個小感冒，都會要了它的命。所以多多只能在外面陪它，不可以進去，知道嗎？”
多多擦了擦眼淚，乖巧聽話地點點頭，不再繼續哭鬧糾纏，而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玻璃房前，誰都拉不走。
豆沙包接下來要做一項很關鍵的檢查，骨穿刺。
莊醫生行針的時候，特意邀請了顧小可陪同幫忙。
顧小可溫柔地跟豆沙包輕聲說着話，轉移它注意力，安撫它情緒。
“等會兒莊醫生要把針穿進你的髋骨，取一些骨髓出來化驗。”
“骨髓負責造血，他需要在顯微鏡下檢查，看有沒有纖維變性，好分析出你之所以白細胞數量這麽低的原因。”
狗子壓根兒聽不懂，只是委屈巴巴地小聲嗚嗚嗚：【疼嗎？汪、汪怕疼……】
“有些疼，但莊醫生會先給你打點麻藥，來，趴好，對，就是這樣，豆沙包真乖真棒，你這樣乖巧，多多一定很喜歡你叭？”
狗子聽到表揚的話立馬微微擡起小下巴，有些驕傲道：
【那當然，多多說過汪是天底下第一可愛的汪，別的狗子完全沒法和汪比噠！】
“是麽，真不愧是豆沙包！果然好厲害！嗯乖，不要動，多多這會兒正豎着耳朵偷聽你打針呢，豆沙包要像個小戰士一樣勇敢，給多多做個好榜樣，好不好？”
【嗯！汪要給多多做個好榜樣！】
狗子果然說到做到，努力保持不動，憋住一口氣，雙眼一閉，露出視死如歸的英勇表情。
【來叭，告訴多多，打針真噠一點也不痛！】
骨穿刺哪可能真的不痛，其實痛得要命，但為了給多多做個好榜樣，豆沙包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等好不容易抽完樣本，可憐的狗子眼睛周圍的毛已經全部被淚水打濕。
多多聽見狗子弟弟不小心洩露出來的痛呼聲，緊緊捂住嘴巴，臉上手上全是淚水，被媽媽摟在懷中不停安慰。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嗚嗚嗚嗚，是我害豆沙包生病的！”
“我不要豆沙包死，你們抽我的血吧，我可以幫豆沙包打針吃藥的，我真的可以……”
小女孩越哭越厲害，将累積許久的情緒一股腦全都發洩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小可察覺到多多的狀态有些不對勁，立馬伸手往她額上一摸，滾燙，拿耳溫計一測，39度。
接下來更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她在多多領口裏發現了不少小紅疹，再檢查瞳孔，人已經暈厥過去。
“快叫救護車！”
多多被緊急送往醫院，豆沙包瘋了一樣嗷嗚嗚在平車上掙紮着想要往下跳，企圖沖過去陪在小主人身邊。
可由于它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直接掉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仰着頭望向多多離開的地方，一邊哭着慢慢往前不斷蹭一邊哀嚎。
那凄婉的嗚嗚聲，聽得人心碎。
顧小可再次全身消毒後進入玻璃房将狗子抱起來，不停安慰它，卻一點用也沒有。
豆沙包像被抽走了靈魂似的，雙眼失去焦距。
顧小可一直陪伴在豆沙包身邊，時不時說些寬慰的話，突然聯想到多多領口中的紅疹。
咳嗽、發燒、紅疹……
她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個特別不妙的猜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