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軟
睡前小酌幾杯确實很好,這一覺睡得懶洋洋的,伸手準備摸摸自己的玉簪,卻發現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不平穩,沈謙慵懶的起身。
童顏跟着大軍興高采烈的騎着馬,昂首挺胸的護在沈謙的馬車旁邊。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出來,撩了撩簾子,童顏立馬收攏表情。
“公子睡飽了?桌上有點心先墊墊肚子吧,将軍說我們估計晚上才能停下紮營!”童顏似乎是融入了這樣的氛圍,嗓門兒中氣十足。
“将軍?你倒是适應得挺快。”沈謙放下簾子,抽出枕後的墊子靠在腰上,翹着腳尖肆意的打了一個呵欠。
還沒等他把桌上的四四方方的點心消滅完,賀戚駱就掀開簾子上了馬車,馬車裏的沈謙披散着一頭黑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落在白色的袍子上,如同堕落與希望的融合,亦正亦邪,似君子不似小人。賀戚駱嘆氣,看着沈謙斯斯文文的動作皺眉,擰開裝滿茶水的水壺遞到他的嘴邊。
“行軍打仗不像是在侯府裏,條件辛苦些,你要習慣!”賀戚駱以為他不待見這些吃食,囑咐他要放下身段和這些大兵們融合在一起。
沈謙左手拍開他的手右手接過水壺,仰頭張嘴,舉起水壺離唇邊幾公分的距離喝了半壺,并撒了一些在前襟上,将水壺擱到小桌上,抄着手挑眉,問:“是要這樣嗎?”
賀戚駱苦笑不得,他自己身着盔甲又不能把袖子遞給他擦擦,瞪着沈謙,覺得頭疼極了,打不得罵不得,現在更妙,連說都說不得了。
沈謙就喜歡看到賀戚駱對他束手無策的表情,這個有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謀略的男人,幸好也有應付不了的情況。沈謙用指尖摩挲着下巴,眼睛裏裝滿了笑意。
賀戚駱很想抱他抱在懷裏狠狠的吻個十幾回合,他像餓了多天的惡狼,盯着一塊肥肉卻不知道從何下口。
沈謙拿起桌上賀戚駱為他準備的話本兒,提醒道:“行軍打仗不是兒戲,統帥要最好榜樣才行。”顯然,那般的眼神怎麽能逃過沈謙銳利的眼睛。
幸災樂禍的語調,賀戚駱恨不得把摁着他的身子,咬下一塊肉來嚼巴嚼巴給吃了才好。從他對這個驕傲的男人動情開始,他就像長在自己心口上的一塊肉一般,只覺得他看着他就能讓他熨帖不已。
“能騎馬嗎?”賀戚駱問。
沈謙從書後探出了一個腦袋,歪着頭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嗯,讓我想想這個問題,垂涎我五六七八年的對我了若指掌的男人問這種問題,我得想想怎麽回答才好呢!”
賀戚駱看着他一副搗蛋十足的壞蛋模樣,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把将桌子揮到一旁,欺身上去把人壓在身下。
賀戚駱渾身散發的熱量幾乎要把沈謙燙化,灼熱的目光凝聚在了那方寸之間的俊臉上,沈謙好整以暇的調整好位置,枕着自己的雙臂,笑意十足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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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呀,怎麽不動了?”沈謙挑釁十足。
賀戚駱簡直要瘋了,這樣的沈謙他從未見過,這樣慵懶,這樣挑逗十足,這樣氣定神閑的勾引挑釁他。
“謙兒,你在要我的命麽?”賀戚駱的嗓子啞啞的,像是陳年老舊的牛皮劃在鈍刀上一般,他目光鎖定着眼前的目标,只覺得那一腔愛意噴薄而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将他覆滅。
沈謙只是笑,那般笑意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由遠及近色彩鮮明,他伸手撫上賀戚駱的喉結,上下摩擦數回,見着男人變了眸色眼底全是幽深的海浪拍打而來,雙手勾着他的脖頸,沈謙擡起上身吻上他的喉結。
“唔…”賀戚駱措手不及,仿佛那個在黑夜中守候多年的人不是他而是是眼前的人,他在心底承認,他似乎有點招架不住這樣任性的沈謙。
沈謙收回攻勢,輕輕的安撫了一下,鼻尖的氣息全部付與了身上的男人。
“好了,大将軍,去履行你的職責吧。”沈謙拍着他的盔甲笑意盈盈。
賀戚駱摟回沈謙的腰身,在沈謙一副“你還敢幹嘛”的眼神中,虔誠的吻了上去。
冰冷的盔甲緊貼着沈謙的身體,火熱的唇舌卻讓他飄向雲端,賀戚駱的攻勢一如他這個人,冷靜而兇狠,看似膜拜一般的吻向自己的天神,卻用用粗砺和暴力緊緊的拉着他靠近自己,賀戚駱伸手拂過沈謙的發絲,将如綢緞般的黑絲用一雙大手撫至腦後,用那一雙幽深的眸子滿含笑意的看着他,挺直的鼻梁相互摩擦,白玉般的膚色映襯在小麥色的大手下,鼻尖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唔,你是要,把我做掉嗎!”沈謙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完全找不到這個男人寵溺的痕跡。
賀戚駱學着沈謙的模樣,輕輕的勾起,慢慢的摩挲,安撫似的讓相互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這就算做了嗎?”賀戚駱用手輕輕的拂掉沈謙唇邊的水跡,又像愛不夠似的,狠狠的啄了一口,他說,“這才是開始,我驕傲的小世子害怕了嗎?”
沈謙很想翻個白眼給他看看,考慮到自己在武力方面的确不是很趁手,若是要和這個男人計較的話,他大概會一直翻白眼翻到抽筋吧。
“怕?”沈謙眼尾勾出一個挑釁的弧度,長長的睫毛投映在皎潔的面孔上,他貼着賀戚駱心髒的部位,嘴角微挑,說,“這裏聽說它聽我的,你信不信?”
賀戚駱胸腔震動,臉上綻放的笑容是如冰川破裂,讓江河動容,雪山融化般的爽朗明亮,輪廓分明線條硬朗的臉上是跨越千山萬水而來的剛硬,深情。
“是啊,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你又有何可怕呢!”賀戚駱肆意大笑,強烈的音聲震動着沈謙的耳膜,樹上驚飛的鳥群撲簌撲簌的朝叢林奔去。
沈謙想摸摸他的頭發,卻覺得這樣安慰意味太濃,好吧,領土主權都喪失了,想必這個男人也不會這麽小心眼兒。
“說正事,軍情很緊?”不然也不會還沒等他起床就把他搬到了馬車上,沈謙斂眉,“我可以騎馬,你不用顧忌我。”
賀戚駱起身坐在榻上,将手搭在腿上,拎起沈謙喝過的水壺一飲而盡。
“現在蜀地的賊寇流匪多而分散,依我們的行動能力根本不能剿盡,滿山遍野的跟着他們跑?”賀戚駱嘲諷一笑,“指揮有問題,這是一道硬傷!”
沈謙坐直身子,說:“我可不是白來的,請我做軍師吧,我保證你不虧!”
賀戚駱蹙眉,“用兵不是紙上談兵,你不行……”
沈謙呲牙咧嘴,伸手就敲上他的膝蓋,道:“不知道男人不能說不行?小心爺把你給上了,讓你看爺行不行!”
賀戚駱大笑,臉色絲毫未變,捏着沈謙的細胳膊,道:“真有那麽一天麽,我也心甘情願,不過就現在看來……”略微停頓,肯定的說,“癡人說夢!”
沈謙倒是佩服他,對于沈謙,賀戚駱是愛到骨子裏心肝兒裏都癡迷不悔的那種,可又從不慣着他來,該打擊時往死裏打擊,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萬一把沈謙惹毛了怎麽辦?他的一腔情意豈不是要付諸東流?
也許,這才是他,完整的他吧。沈謙在心裏默默的為他畫像,經年累月,越來越豐滿形象,越來越接近本來的他。
“哼,往我還給你拉了一個盟友,殺傷力十足。”沈謙得意,眉色飛揚,“以一敵百,不算誇大!”
“哦?說來聽聽。”賀戚駱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沈謙問:“我做上面的一個?”
賀戚駱略微停頓,眼睛劃過一絲詫異,看着沈謙認真的表情,收回神色,道:“一碼歸一碼,這個問題不具有實際争論意義。”
沈謙不滿,說:“你以前就很聽我的,指哪兒打哪兒!”
賀戚駱手肘抵在膝蓋上,伸手拉沈謙的手,低頭吮吸出一個紅印,擡頭一笑說:“我現在也是,只不過你知道的,無理取鬧的事情我向來不遺餘力的否決!”
沈謙抽回自己的手,憤恨的盯着上面的紅印,說:“你有本事別碰我了,我覺得這種行為也不具有實際意義!”
賀戚駱好笑的哄他:“不是說給我拉回一個盟友麽?我還等着聽呢!”
沈謙知道他這是在插科打揮,也許初入情海的人還會争一争別扭一番,但對于沈謙來說,這只是在膈應賀戚駱或者膈應自己中做出選擇。顯然,他兩個不想選,只能轉換話題。
“卿嚴,你認識麽?”
賀戚駱思索了一番,道:“廣州那邊一個很有名的商人,杜阮和他打過交道,為人滑不溜手的,是個狠角色。”
“哦?你還真知道,狠角色嘛?”沈謙點了點頭,想起卿嚴初次見面給自己輕浮的感覺,而後聽了父親的話又覺得他為人很是圓滑缜密,據杜立德回複的消息,這個盟友卻是交定了!
“你怎麽和他搭上線了?難道你說的是他?”賀戚駱問。
沈謙點頭,說:“知道火槍嗎?”
賀戚駱搖頭,沈謙拿出紙筆畫了個雛形,認真的為賀戚駱講述起來,從他的用法到火力到殺傷力射程,沈謙一一道來。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厲害,那絕非是我們的幸運。戰争意味着血流成河,意味着與命運交鋒的殘酷,若加上你說的火槍,勝算是會增加,可無辜的人也會死去很多。我做的事本來就是遭人诟病,将來要受千夫所指的,我不希望更多的人因我而死。”賀戚駱低頭耙了耙頭發。有這樣的助力,大概士兵們下手也會更加無所顧忌。
說不震動是假的,當初姜成英為了這個天下費盡心思不折手段,他,卿嚴,還有許許多多的謀士将臣,大概都是他手下的灰燼,用完了,燃盡了,便失去了價值。這樣的男人手段淩厲,卻讓人望而卻步,他窮盡一生為那個金銮寶座而毀滅良知,得到了,卻也失去了。
而他?沈謙注視這個男人,他的謀略手段不輸姜成英,甚至是更勝一籌,軍營磨練了他的意志和品格,背負的深仇大恨卻從來沒有壓彎他的脊背。而他唯一的弱點便是會心軟,因為心軟沈謙而丢了性命,因為心軟而縱容沈謙幫敵人奪取了江山。而現在,沈謙卻為了他小小的心軟而怦然心動。
“好,我們不用它。我答應你,除非是逼不得已,我絕對不會讓它派上用場!”沈謙擲地有聲。
賀戚駱卻笑了,他将沈謙攬入懷中,輕輕的用胡渣摩擦着他玉色的脖頸。
他有沒有說過,這樣自以為可以保護好他的沈謙,信誓旦旦的看着他的沈謙,讓他的心更軟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