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接下來幾天，唐喬還真就陪着趙瀾之在海邊度假。兩個人什麽都不想，完完全全過着悠然自得的生活。
早上睡到自然醒，吃過早餐後開着租來的車子在這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城市瞎逛；下午，陽光正好時，兩人就穿着泳衣躺在沙灘上進行日光浴，透過墨鏡對來來往往的帥哥們進行深度的探讨。唐喬感覺自己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國內一切的紛紛擾擾，都被他抛在了腦後。
趙瀾之的狀态也很好，一點也不像剛結束一段長達四年感情的人。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沈言的名字。他經常露出電力十足的燦爛微笑，也非常熱衷于認識新朋友。也許是顧慮到身邊還有一個唐喬，趙瀾之并沒有找一夜情的對象，面對搭讪的人，再合他的胃口他也只是一起喝一杯聊一會兒，從不帶人回酒店過夜，每天晚上，他都是和唐喬睡在一起。兩個人聊着聊着，慢慢地睡着。
假期的最後一天，當地又舉辦了一個篝火派對，規律比不上不久前的白色派對，但依舊吸引了不好游客。
趙瀾之不會錯過任何派對，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當生活欺騙了你，舉辦一個派對吧！
穿着清涼的男男女女圍着燃燒的篝火，盡情地釋放青春與激情。趙瀾之手中拿着當地自産的啤酒，和一個帶着草帽短發女孩跳了半天的舞，等在坐回到唐喬身邊，已經出了一身汗。
他将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汗水順着他臉上精致的輪廓一滴一滴地落下，看上去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吸引了不少俊美美女的眼光。
但唐喬始終沒有看他的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上，臉上面無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明天趙瀾之就要回國了，那他呢？他要去哪裏？只不過過了半個月而已，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國內的一切嗎？他答應過沈唯辰，下次見面時，會給他一個完整的答案。這個答案，他現在想好了嗎？
“喂。”趙瀾之在唐喬眼前擺擺手，“你在想什麽？”
唐喬回過神來，淡淡道：“沒什麽。”
趙瀾之拍拍他的肩膀，“別裝了，我很了解你的，記得嗎？”
在趙瀾之面前的确不用隐瞞那麽多，“我不知道……”
“該不該接受沈唯辰？”沈唯辰整容的事，趙瀾之倒是一直知道；至于他對唐喬的感情，在他的少年時期，趙瀾之聲稱自己有過懷疑，只不過在最近才得到了确認。對于沈唯辰變臉成為elvis欺騙唐喬，他雖然也覺得震驚，卻也很快就接受了。
趙瀾之拖着下巴，“你想聽我的意見嗎？”
“其實……不想。”唐喬不希望別人的話影響他的選擇。
Advertisement
趙瀾之語氣加重：“不行，我一定要說！”
“……”唐喬無奈至極，“那你問我幹嘛？”
“你不要一味想着他對你的欺騙。”趙瀾之道，“如果能簡簡單單地相愛，他何必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你開始就願意給他一個機會，會有後來這麽多事嗎？”
唐喬挑眉道：“那怪我咯？”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瀾之不耐煩道，“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拜拜，很簡單的事啊！”
“你說的真是輕松。”如果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真的有這麽簡答，趙瀾之和沈言又為什麽會走到這個地步？每個人都是這樣，在朋友面前說的頭頭是道，等自己面對喜歡的人時，什麽原則，什麽自尊，通通沒了。
“我承認我很關心他，很在乎他，但因為這些，就和他在一起，你不覺得對他不公平嗎？”
“那叫要問你自己了。”趙瀾之道，“你喜歡沈唯辰嗎？”
唐喬搖搖頭，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真的很愛elvis，那個帶給他無限溫柔的混血大男孩。
趙瀾之嘆了口氣，“你想和他在一起嗎？有他陪着會幸福嗎？如果被他冷漠會害怕嗎？想不想照顧他，把自己最好的給他，想不想他只屬于你一個人？”
唐喬茫然地瞪着眼前，心裏卻滿是沈唯辰的影子——原來的他，現在的他。
“怎麽了？”趙瀾之問。
“沒什麽。明天我們一起回國吧。”唐喬說完，脫下外套丢給趙瀾之，一頭紮進了舞池。
唐喬最終沒有和趙瀾之乘上一輛飛機。唐懷章的一個電話，讓唐喬臨時改變了主意，同時也改變了他的行程。
唐懷章剛到退休的年紀，立刻從醫院裏退了下來。他沒有選擇留在s市養老，而是回到了亡妻的老家。
唐喬對母親的老家并沒有什麽特殊的記憶。在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他似乎回來過幾次，但那已經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他只是依稀記得，金黃的麥穗在九月柔軟的陽光中如絨毯般搖曳的樣子。
下了飛機之後，又是火車。最後，唐喬坐着公車來到了母親的故鄉。
沒有大都市的繁華，這裏是非常寧靜的鄉村。田園中的一條路長得看不到盡頭。正是春天，記憶中的金色變成了綠色。空氣異常的清新，唐喬伸手抓住自己随風飛揚的短發，向目的地走去，他的影子在傾斜的夕陽下顯得格外細長。
沒走多久，唐喬來到了一個村莊。推開斑駁的大門，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粉色的桃花。在一家庭院裏，他看到了正在掃地的唐懷章。
唐喬看着他斑白的雙鬓，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唐懷章也看到了唐喬，驚訝地快步走了過來。
“唐喬？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你的前助理告訴我的。”唐喬環顧了一下這間老舊的屋子和貧瘠的庭院，“怎麽會來這裏？”
唐懷章把掃帚放在一邊，“我們進屋說。”
進了屋，還沒等唐懷章開口，唐喬就道：“爸，在s市待着不好嗎？為什麽要……”
唐懷章替唐喬倒了杯水，沉聲道：“我在s市已經待了四十多年了。為了留在那個地方，我已經付出了太多。現在我老了，只想在一個安靜的，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養老。”
唐喬道：“您的年紀并不是很大，想要在醫院多待幾年也完全沒有問題。”
唐懷章笑了笑，“是我自己要求退休的。”
唐喬愣了愣。
“我是一名醫生，并不是退了休，離開了醫院就不能給人看病。”
“可是，留在城市我也方便照顧你。”
“唐喬。”唐懷章溫柔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你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整整浪費了三年的時光。現在，你已經沒什麽好牽挂的。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去做就是，不用考慮我。我在這裏挺好的，真的。”
唐喬的胸口處溫溫熱熱的，似乎有什麽東西正漸漸彌漫開。他輕輕叫了一句：“爸……”
唐懷章站起身，道：“這裏是個好地步，風景十分漂亮，我帶你去看看？”
唐喬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跟在唐懷章身後出了門，沿着彎彎曲曲的小路走到盡頭後，看到了條狹窄的河川。
“我經常來這裏釣魚。”
唐喬問：“你不是喜歡打高爾夫嗎？我記得一起你經常去。”
唐懷章笑笑，“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指着遠方，“你看。”
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在夕陽下閃閃發亮的河面以及穿梭在田園之間的小路。
的确是漂亮的景色，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和沈唯辰一起來看看，唐喬這樣想着。
似乎看穿了唐喬的心思，唐懷章道：“下次帶女朋友一起來吧。”他頓了頓，“男朋友也可以。”
“爸，”唐喬有些驚訝，他并沒有向他提起過自己的性向，“你……你怎麽知道的？”
唐懷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什麽不知道。”
“……”
“你不用擔心。”唐懷章平靜道，“只要你喜歡的人，我都會接受。”
直到天黑，兩人才回到家。剛歇下來沒多久，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
“唐醫生？唐醫生！我女兒晚上一直又哭又吐，您給看看吧！”
唐懷章只來得及和唐喬說一句“你先去休息”就挽起袖子去忙活了。
半夜，唐喬醒來的時候，客廳依舊亮着燈。
唐懷章似乎想在這裏開一間價格低廉的小診所。s赫赫有名的醫生在小鄉村開診所的确是屈才，不過唐喬知道，現在的唐懷章完全不在意這些。
這裏條件艱苦，環境簡陋，等回s市後，一定要寄不少的東西過來。比如提供給病人休息的病床，比如一臺飲水機……
唐喬胡思亂想着，等他反應過來，他又發現，自己在思念沈唯辰。
情不自禁的，不可抑制的，身不由己的，思念他。
他想到沈唯辰看他的眼神，孤寂卻飽含期待，他的心都開始絞痛起來。
他想和他在一起，有他陪着會幸福，被他冷漠地對待會害怕，想照顧他，想把自己最好的給他，想他只屬于他一個人。
……這，也許就是愛情吧？
唐喬忍不住愉悅地笑了起來。
唐喬分不清，他是因為沈唯辰才愛上elvis，還是因為elvis愛上沈唯辰，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這輩子，一共愛過兩個人。結果，他們居然是同一個人。
唐喬在鄉下待了兩天，就匆匆趕回了s市。他一想到青年看到自己會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睛，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沒錯，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要不顧一切地抱住沈唯辰，不再退縮，不再猶豫，永遠不再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