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昨晚我很舒服,所以想再舒服一次。”賀澤玺緩緩傾身,聲音帶着微微的魅意。
不過眨眼的功夫,賀澤玺那張昳麗的面龐便貼近了明珩的眼前,清淺的呼吸輕輕柔柔地噴灑在他的臉頰上,如同醇厚的美酒,令人迷醉。
明珩呆呆看着眼前對自己笑得一臉魅惑的賀澤玺,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不待他多想,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已經攀上了他的肩頭,唇上也多了一道柔軟熱燙的觸感。
明珩驀地睜大了眼睛,本就混沌的大腦徹底停住不動了,毫無反抗地就被賀澤玺輕松壓倒。唇上的觸感輕輕碰了一下很快就又離開了。賀澤玺撐着明珩的肩膀坐直身子,垂着頭居高臨下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迷人淺笑。
明珩神馳目眩,貪婪地欣賞着眼前的美色,直到賀澤玺伸手去解他的腰帶才恍然回神,一把抓住了賀澤玺的手,慌忙阻止:“等、等等!”
“怎麽了?”賀澤玺俯身,身後的發順勢垂落在明珩臉上,若有似無地在臉頰上輕掃,貼在他的耳邊暧昧低語,“你不想嗎?”
小小的床帳裏充盈着賀澤玺的氣息,明珩幾乎無法把持,極力克制着想把身上的人掀翻的沖動,穩定着呼吸問:“澤玺,你現在是清醒的嗎?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明珩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賀澤玺先是愣怔了一瞬,繼而彎着腰伏在他的肩頭輕輕笑了起來。
“你、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明珩有些羞惱,“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賀澤玺止住了笑,擡起頭,鼻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最終停到了他的面前,漫不經心地蹭了蹭,輕聲道:“若想知道我是不是醉了,不如自己來驗證一番。”
“怎、怎麽驗證?”明珩不自覺往後仰,心跳如擂鼓。
“當然是……”賀澤玺抱住他的脖子,阻斷了他的退路,低頭準确尋到了他的唇,輕輕一碰,又停留在表面輕蹭,暧昧呢喃,“當然是這麽驗了。”語罷,靈活的舌頭從明珩的齒縫間鑽了進去。
“唔……”明珩本欲反抗一下,但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雙唇貼上的瞬間就已經無法保持理智,雙手也本能地環住了他的腰,帶着懷裏的人輕輕翻了個身,反客為主。
夜涼如水,被翻紅浪。一直到後半夜,方才雲消雨歇。
明珩環抱着賀澤玺。累極地賀澤玺已經在他的懷裏沉睡,他卻毫無睡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懷裏的人,目光溫柔纏綿卻又帶着若隐若現的憂愁。
不知看了多久,懷裏的人突然嘴唇微動,閉着眼睛悄然出聲:“你在擔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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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珩立即收回目光,歉疚道“吵到你了嗎?”
賀澤玺搖搖頭,緩緩睜開眼睛,掙脫了明珩的懷抱坐了起來。
“怎麽了?”明珩也跟着坐起,看見賀澤玺肩頭的斑斑痕跡不自在地扭過了臉。
賀澤玺失笑,故意湊到他的眼前,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調侃:“敢做不敢看?”
明珩臉色微紅,趕忙扯過錦被給他蓋上,面上冠冕堂皇道:“別、別着涼了。”
賀澤玺低低一笑,拒絕了他的好意,推開被子說:“我該走了。”
“現在嗎?”明珩急忙回頭,戀戀不舍道,“天色還早。”
“就是因為天色還早才要趕緊走。”賀澤玺赤身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等天亮就來不及了。”
明珩這才注意到他穿的一身黑衣,納悶問賀澤玺:“你怎麽穿成這樣?”
賀澤玺随手扯了根發帶把披散的長發束了起來,又朝明珩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道:“偷情嘛,自然要穿得低調點。”
“偷、偷情!”明珩一張臉漲得通紅,顯然被這個詞吓得不輕。
“難道不是嗎?”賀澤玺淡定反問,覺得明珩此時的表情怪有趣的,伸手摸了一把才與他道別,“我走了。”然而剛踏出一步,衣擺就被拽住了。不得已停下來,回身又問:“還有事?”
明珩拽着他的衣擺不松手,一想起昨日白日裏賀澤玺對自己的冷漠态度心裏便不由得惶然不安,聲音都低落了下去:“過了今夜,你是不是又要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了?”
賀澤玺走回床邊,輕輕撫摸着明珩的臉頰,柔聲安慰:“不會的,別瞎想。”
“可你昨日明明……”
賀澤玺打斷他的話:“不論昨日白日裏我說了什麽都不是我的真心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真的?”明珩心中一喜。
賀澤玺索性坐了下來,輕聲問:“白日裏我對你說了那些話是不是讓你委屈了?”
明珩低着頭沒回答。他确實是委屈了,但是若是承認又顯得自己像個深閨怨婦,着實有損皇子尊嚴。
賀澤玺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抱歉,那非我本意,以後你只管記住我夜裏對你說的話就是。”
“為何?”明珩眉頭微皺。
“白日人多眼雜,不得已要有所僞裝。”賀澤玺看着他的眼睛,“你只需記得我夜裏的樣子,那才是真正的我。”
明珩一怔,不自覺地想起了不久前面前這人在自己懷裏顫抖哭泣的模樣,以及那一聲聲吟語浪聲。那才是真正的他嗎?那印象中那個清冷如月,如谪仙一般遺世獨立的賀澤玺呢?難道只是他僞裝出來的假象?那自己喜歡的又到底是哪一個樣子的他?
賀澤玺覺察到了明珩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猶豫,神情驀地一沉,半眯着眼審視半晌,忽而擡起了他的下巴,誘聲問:“明珩,你喜歡哪個樣子的我?”
明珩沒想到賀澤玺居然覺察到了他的心思,一下子就心虛了,咽了咽口水,挑選了個自以為萬全的答案:“都、都喜歡。”
誰知賀澤玺非但不滿意,反而陡然發怒,手上微微收了力,沉聲道:“必須選一個。追随你的心,不準騙我!”
明珩不明白賀澤玺為何那般執着,在他看來不管是白日的冷漠如霜還是夜晚的熱情如火都是賀澤玺,但既然賀澤玺非要他做個選擇,他便認真思考了起來,幾乎是并未猶豫邊選擇了後者:“我喜歡你剛才的樣子。”
賀澤玺的臉頰上重新浮現起了笑意,溫柔撫摸過他的臉頰:“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能賴賬哦。”
“不、不會的。”那個答案并不是明珩随意的選擇,而是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那個清冷如月的賀澤玺确實很迷人,才情卓絕,氣質無雙,僅僅是輕描淡寫的一個眼神便能輕易擾亂明珩的心,但那個眼神太冷太靜,那裏面從來看不到明珩的身影,看他的眼神永遠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路人。可另外那個熱情如火的賀澤玺不同,那個撕掉了平日裏刻板拘束的外殼,不再拘于禮數,行事從心、放浪形骸的賀澤玺的眼裏滿滿的都是他,望向自己時眼裏總是盛着溫柔的笑意,毫不掩飾眼神的熱忱。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他會哭會笑會生氣也會求饒,不再是冷冰冰的、看不到波瀾的谪仙,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此靈動的賀澤玺讓他根本移不開眼。
只要一想起賀澤玺方才那熱情奔放的模樣明珩就有些停不下來,想得太認真都沒有發現賀澤玺已經走了。等他回神時,屋裏早已沒有了賀澤玺的身影。明珩在床上呆坐了許久困意終于來襲,抱着賀澤玺枕過的枕頭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小扇子再一次冒着被砍頭的風險,膽戰心驚地敲開了寝殿大門,叫醒了又一次睡過頭的明珩。不同的是,這一次并沒有萎靡不振,相反精神抖擻極了。去秀春宮請了安,明珩如同昨日一般,又往宮外跑了。
馬上就要新年了,安陵的傳統是年前年後那一個月的時間朝堂休朝,因此這段時間明珩很清閑,一得空便往宮外跑。這些時日跑得太勤,宮門口的侍衛都不再阻攔查詢了,遇見六皇子的馬車便直接放行。
馬車緩緩駛出皇宮,擎封隔着簾子問明珩:“殿下,今日要去哪?”
“唔……”明珩拖着下巴沉思。
小扇子在一旁問:“殿下今日可還要去國公府?”
“唔……”明珩雖然确實還想去看望心上人,但終究還是拒絕了,“今日不去了。”即便自己貴為皇子,無人敢對自己的對出多做議論,但到底不适合日日往國公府跑,想了想朗聲對擎封道,“今日去官尚書府吧。”
明珩說罷,車外傳來一聲輕笑,一只骨節分明的男人手緩緩撩開了門簾。
“殿下可算是想起奴家了?”門簾掀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馬車外。官則蹲在行進的馬車車轅上,朝明珩微微一笑,彎腰鑽進了馬車,猝不及防地一頭紮進了明珩的懷裏,學着嬌嬌弱弱的女子邊捶他胸口邊嬌滴滴抱怨,“還以為殿下已經把奴家忘了呢。”
明珩惡心得面容都扭曲了,忙不疊趕髒東西似的把人推得遠遠的:“好好說話,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官則依然沒心沒肺地笑,依然在明珩身邊坐下,倒是恢複了些正經模樣,懶聲問:“這是準備去我家?”
明珩記恨着他剛才惡心自己的事,作對道:“本來是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誰料官則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面露欣喜:“正好,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地方?”
官則但笑不語,撩起簾子與擎封耳語了幾句。只見擎封點了點頭,駕着馬車拐進了右邊的車道。之後又行了一炷香左右,車子停了下來。
官則率先跳下馬車。明珩也跟着下了車,擡頭瞧了眼面前的建築。
這兒是一座別院,門牌上寫着——景和園。明珩第一次聽說這地方,但看這大門緊閉的樣子顯然是一處私宅,于是轉臉問官則:“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官則笑而不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步上石階,曲着四指輕敲大門。不多時,沉重的木門從裏面被打開,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探出頭來,瞧見官則喚了聲官公子便将門大敞迎他進去。
官則客氣地道了聲謝,朝明珩招招手,擡腳便往裏走。
明珩一頭霧水地跟了上去。
丫鬟帶着一行人穿過九曲橋,繞過前廳,一路來到了後院。後院有一個小小的湖泊,湖面上建了個小亭子,風景甚美。
明珩打量了一路這處宅子,只覺得這宅子主人應當是品味與自己極為相似之人,就連一花一草都甚得他心,若有機會能見上一面該多好。
明珩胡思亂想着就跟着丫鬟走到了湖邊,甫一靠近湖心亭就聽見了笑鬧聲,那些說話聲還都挺耳熟。走進一看,發現正是當日在花淮樓見過的那幾位賀澤玺的好友,另外還有幾張生面孔,但看衣着舉止應當也是官家的子弟。
明珩對這些官家子弟興致缺缺,也跟他們聊不到一塊兒,不明白官則帶自己來這裏做什麽,覺得無趣正準備找借口開溜,卻冷不丁瞧見了賀澤玺,瞬時喜不自禁。他今日都決定不去見賀澤玺了,沒想到天公作美,竟讓他在這裏遇上了。
其餘幾人正在亭子裏玩行酒令,賀澤玺似乎不感興趣,一個人倚着欄杆獨酌。湖風四起,白衣美人憑欄獨酌,宛若一副素潔淡雅的工筆畫。
“澤玺!”明珩見到賀澤玺便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把其他一些都徹底抛到了腦後。
賀澤玺聞聲擡頭,看着遠遠朝他跑來的人微不可查地輕蹙起眉頭,卻又很快恢複了淡漠的神色,站起來行了個禮:“六殿下。”
明珩的到來一下子就打斷了熱鬧的氣氛,認識他的也慌忙起身行禮,不認識的在旁人的提醒下也跟着惶恐行禮。
明珩看着驚慌失措的衆人,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愧疚,覺得自己好似做了那不速之客。幸而官則很快跟過來了,三言兩語安撫了衆人惶惶不安的心。
明珩也是個知情識趣的,讓他們繼續玩自己的,不用顧及自己。可這麽大一個皇子站在當中,那些人哪敢真的自顧自玩,于是一時間誰都不敢動,面面相觑。
官則搖頭無奈嘆息,好心得把衆人拉回了酒桌旁,帶頭繼續玩行酒令。其餘人不知所措,不時得瞄一眼站在一旁正與賀澤玺攀談的明珩,悄聲問官則:“不然叫六皇子也來玩?冷落了皇子是不是不太好?”
官則擺擺手,不以為然道:“不用,咱們玩咱們的就是了,那家夥一杯倒,喝酒了還要人扛回去,讓他自己在一旁呆着吧。”說完又抻着脖子對賀澤玺喊,“澤玺,這家夥就麻煩你招待了。”
賀澤玺遲疑得點了點頭,淡聲對明珩道:“殿下,請坐。”
明珩歡歡喜喜地在他身邊坐下,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與賀澤玺說起了悄悄話:“澤玺,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賀澤玺微微颔首,語氣是一貫的冷淡:“昨日澤玺失言惹殿下不快,還望殿下贖罪?”
“昨日?”明珩仰着腦袋想了想,猜測他可能說得是昨日白天的事,笑着擺擺手,“你沒有錯,是我一時想岔了,鑽了牛角尖。再說昨晚……”明珩頓了頓,外人在旁他倆床笫之事也不宜放到明面說,因此便含糊帶過了,反正澤玺定能懂的,“我早就不生氣了。”
誰知賀澤玺歪着腦袋,疑惑道:“昨晚?昨晚如何?”
明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