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禦書房裏,乾元帝問明珩:“澄州,你可願往?”

明珩愣了一瞬,沒有及時回答。乾元帝見狀臉色一沉,語氣稍重,不悅問:“你不願?”

“兒臣願意!”明珩趕忙解釋,“為父皇排憂解難本是兒臣分內之事,兒臣願意前往澄州暗訪,替父皇分憂。”

乾元帝臉色稍緩,點點頭:“嗯,那你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就出發吧。”

明珩詫異,怎麽這麽着急?!但面上還是乖順應下:“兒臣遵旨。”

乾元帝對于明珩的表現較為滿意,之後的語氣也溫柔了些許,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兩句:“此次暗訪不宜聲張,你帶着擎封和陸放之去吧,不得表露皇子身份。”

“兒臣遵旨。”

之後乾元帝又告誡了幾句就讓明珩回去了。

明珩踱出禦書房,告別了元喜便帶着內侍離開了。

離開了禦書房的視線範圍,明珩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小扇子趕忙小聲問道:“殿下,陛下叫您所為何事?”

明珩提了提嘴角:“是好事也是壞事。”

“啊?還有這種事?”小扇子納悶。

明珩不趕時間便帶着小扇子慢悠悠走,邊解釋道:“父皇讓我去澄州暗訪。”

“澄州?不就是之前太子殿下提議您去剿匪的地方嗎?”小扇子急了,“殿下,那可是土匪窩啊,你怎麽能去那種危險的地方呢!”

明珩淡淡一笑:“我只是去暗訪,又不是上前線跟土匪面對面。”

“殿下究竟是要去暗訪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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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就無需知道了,回去給我收拾些行李,我明天出發。”

“這麽急?”小扇子不放心道,“殿下,那地方窮山惡水,殿下千金之軀去那種地方如何适應得了,身邊每個人照顧怎麽能行,讓小扇子跟着伺候您吧。”

“不行,”明珩堅定拒絕道,“這次行動很秘密,你不能去,有擎封跟着就夠了。”

“真的不能跟着殿下嗎?”

“不能。”明珩斬釘截鐵,走出些距離又壓着聲音叮囑,“這事若是辦得讓父皇滿意或許就給我封王了,你可別給我攪黃了。”

“真的啊?”小扇子驚喜。

“十有八九吧。”明珩也不敢把話說滿,“這差事可比剿匪清閑多了。”

明珩執着于封王倒不是為了仕途,而是為了能盡快出宮建府。他也不指望自己能有多大建樹,只願拿個閑散王爺的稱號悠悠哉哉過完這一生。

為了不能言說的小心思,明珩對這項差事十分上心,回宮之後就命人去陸放之叫來了。

陸放之是大內侍衛,年輕時曾是江湖俠客,武藝高強,熱愛行俠仗義,後來被鎮北将軍也就是擎封的父親招安,跟着一起打戰。戰事平定之後他跟着大軍回京受封,被乾元帝任命為禦林軍統領,便留在了京都。

乾元帝讓陸放之跟随明珩一同前往也正是因為陸放之是江湖出身,走江湖的經驗豐富,而且他的老家就在澄州的附近,對那一片比較熟悉。

陸放之雖然在官場浸淫多年,但也沒有抹掉身上的江湖俠氣,面相有些兇,不過人并不難相處,只是不茍言笑。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明珩就帶着擎封和陸放之騎馬離開了京都,往西北方向而去。

馬不停蹄趕了半個月,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澄州地界。

黝黑的駿馬在界碑前停了下來,陸放之握緊缰繩對緊随其後的明珩道:“公子,咱們已到錦縣地界,天色不早了,今晚先在這裏歇一晚吧。”

明珩答應道:“好,趕了這麽久的路馬也累了,今日就先在這找個客棧住下吧。”

擎封拿出輿圖:“前方不遠處就有一間客棧。”

明珩點點頭,揮動缰繩引導身下的馬繼續前行。

錦縣是安陵最北邊的一座小城,城池方方正正,一面津貼連綿數萬裏的山脈,山的那邊就是北方最大的草原王國——掖揉。

安陵和掖揉經歷了百年的水火不容,後來這一局面随着乾元帝和掖揉新汗王拓跋泓相繼繼位,在兩位君王的積極促合下終于有所轉變。這些年來兩族關系緩和了許多,兩族人民也允許小範圍的互通往來,久而久之,也促進了其他各族的關系,兩族互通也逐漸演變成了多族和平共處的繁榮景象。

錦縣作為安陵最北邊的城池,是各族人民往來通商的要塞,因此這裏人員混雜,時常能看到一些金發碧眼或穿着牧民服飾的外族商人。近年來還有不少安陵人民選擇與外族人民通婚。

由于這複雜的情況,錦縣的民風也比安陵其他地方開放許多,有些異族女人甚至穿着暴露地走在路上,而周圍衆人目不斜視,早已習以為常。

明珩他們落腳的客棧的老板娘就是波斯女子,金發碧眼,面容妖異魅惑。雖然穿着漢族女子的服飾但非要露出半個香肩,風情萬種的模樣讓沒怎麽接觸過女子的明珩差點落荒而逃。

眼神無處安放、磕磕巴巴地跟老板娘要了兩間上房後,老板娘叫來小二帶三人上樓,明珩這才松了一口氣,逃也似地上樓了。

明珩一行人上樓後沒多久,又從外面進來兩位男子,面前那人錦衣玉袍,氣質不俗,五官平庸,一雙眼卻透露着風情,與這張平平無奇的臉頗為違和。身後那人看着像是小厮,十分得低調且普通,但輕盈無聲的腳步,警惕銳利的眼神透露出這人是個高手。

老板娘開了十幾年店,一雙眼睛最是毒辣,一眼就看出這兩人身份不普通,就和剛剛上樓的那三位一般,于是招呼得很是熱情。

依舊是香肩半露的誘人模樣,面前這人卻比明珩要淡定許多,泰然自若地和老板娘攀談。

“公子打尖還是住店?”老板娘的聲音嬌軟柔媚得能滴出水。

櫃臺前的男子卻連臉色都未變一下:“住店,一間上房。”

“喲,趕巧了。”老板娘笑,“剛有三位客人定了兩間,如今上房就剩下這麽一間了,公子好運氣。”

男子淡淡一笑,交了銀子就跟着帶路的小二上樓了。

最後一間房在走廊盡頭,環境倒是挺安靜,那人還算滿意。小二領着二人進屋,又給倒了熱茶:“公子,那我就先下去了,有事您叫一聲就是。”

一只腳剛邁出就又被叫住了。

“公子還有何吩咐?”小二腆着笑臉。

男子瞟了眼連結着隔壁房間的那堵牆。問:“隔壁住着什麽人?”

“哦,是位年輕公子,看氣度身量估計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哩。”小二說完又湊近了一些,小聲道,“那公子長得比娘們還好看,臉蛋白的喲,啧啧啧,比我們這兒的花魁還要好看上百倍。”

男子輕笑道:“真有這麽好看?”

“小人還能騙公子不成,我是真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小二說,“那位公子還帶了兩位護衛,也都是儀表堂堂,氣質不凡。他們住一晚就要走了,明兒公子起早些說不定還能瞧見一眼呢。”

男子沒回應,擺擺手讓小二走了。

小二離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衣男子走到男子面前,用略微有些蹩腳的漢語問:“大汗,你打聽隔壁的客人做什麽?”

“沒什麽,以防隔牆有耳罷了。”男子端起茶杯輕呷一口,淡聲問,“王廷如何?”

“有左賢王坐鎮,王廷一切正常。”

黑衣男子說完擡手在臉上摸索了一番,而後用力一扯,扯下來一張□□,露出了原本的容貌——一張深邃立挺屬于草原人的臉。這人正是掖揉的大将阿史那罕。一個月前阿史那罕暗中離開掖揉悄悄潛入安陵,便是為了接回離家數月的大汗——拓跋泓,也就是他眼前這位年輕的中原男子。

拓跋泓是老汗王的獨子,生母不詳,但備受寵愛。拓跋泓自小善騎射,身手極好,聰慧多智。

拓跋泓自出生便是草原唯一的繼承人,膽識過人,身手不凡,全草原都對他寄予厚望,只希望等老汗王百年之後待他繼位能帶領掖揉開疆拓土,再造輝煌。然而僅僅是過了五年,老汗王就被同父異母的弟弟右賢王毒害身亡,王位被搶。而拓跋泓也在這場王庭政變裏神秘失蹤,有傳言說是被右賢王趕盡殺絕了。

此後過了十年,就在衆人漸漸遺忘了那位曾經驚豔全草原的天才少年時,拓跋泓帶着一身染血的戾氣回來了,帶領老汗王的部下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王廷軍,占領了王廷,随後又親自手刃了殺父仇人,将叔父的屍首扔進了狼群,親眼看着被分食殆盡。

在百官的高呼聲中,年僅十五歲的少年一身血衣登上了王座。

拓跋泓斬殺親叔父的決絕讓衆人看到了這位少年帝王的狠厲,也讓他在極短的時間裏就建立起了威信。拓跋泓上位後,立即大刀闊斧地進行了各項改革,掖揉迎來了開天辟地的劇變。

拓跋泓的事跡時至今日在還會被草原人民時常提起,而拓跋泓更是成為了草原人民心中神祗一般的存在,與他尊敬、崇拜卻又懼怕,以及好奇。

至于好奇——則是好奇他的長相。

原來二十多年來,草原人民從沒有人見過拓跋泓的真面目,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戴上了一張鎏金半臉面具遮擋住了容貌,據說是幼時

半張臉被滾燙的熱水燙傷,毀了容,但是真是假,無從得知。即便是像阿史那罕這類常年傍他左右的心腹大将也從未見過拓跋泓的真面目。在草原上,拓跋泓常年以面具示人,而在中原,面具過于顯眼他就會易容,就是如今在他面前的這張平平無奇的中原人的臉。

阿史那罕也不知自家大汗為何對中原情有獨鐘,一年裏總有那麽五六七八回是要翻過山偷偷潛入中原的,這一待沒個個把月是不會離開的。

這一次待得格外久,将近小半年了,廷中大臣都頗有怨言,這才派了阿史那罕出來接人。

“大汗,咱們何時回廷?您出來也有段時間了,廷中大臣都很擔心你。”阿史那罕問。

“有什麽好擔心的,害怕我被中原人吃了不成?”拓跋泓漫不經心把玩着茶盞,“你先回去吧,我暫時不回去。”

阿史那罕那張胡子拉碴的臉立時垮了下來,粗聲粗氣地質問:“大汗還要去哪裏?”

“哪裏也不去,就是想在這裏待一段時間。”拓跋泓道,“我在錦縣還有點事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就回去。”

阿史那罕想也不想便道:“那臣也留下來。“

“不用,”拓跋泓拒絕道,”你先回王廷,順便幫我做點事。“

”什麽事?“

拓跋泓朝他招手,阿史那罕會意把耳朵湊過去。拓跋泓對他耳語了幾句,阿史那罕終于沒再執着要留下來,爽快答應了下來,而後行李一收,辭別了拓跋泓,翻窗離開了客棧,連夜趕回了王廷。

餐風露宿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有了香香軟軟的大床可以睡,明珩這一覺睡得別提多舒服了,以致于睡過了頭,日上三竿才被擎封叫起來。

明珩也不趕時間,索性決定吃了中飯再出發。

正午時分,小二上樓叫衆人,說是飯菜備好了。明珩換了身幹淨的衣裳,神清氣爽地下了樓,遠遠看到大堂裏坐着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

明珩打量着那個修長的翩跹身影,不知不覺就入了神,望着那清瘦地背影莫名就想起了賀澤玺。

很快腦海就被一張纖細白皙的後背全部占據,那張背膚若凝脂,宛若女子,卻不似女子柔軟,肌肉柔韌如柳,那手感說不出的好。明珩愛死了賀澤玺的那副身子,以至于他時常太過忘情,手上失了勁,在那截細膩蜂腰上留下或輕或重的微紅指印。每每這時,賀澤玺便情難自禁地低低呼痛,聲音輕若蚊吶,卻一下一下撞擊在明珩的心頭,勾得他心頭都泛癢。

明珩發現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想起那般旖旎的場景不禁尴尬又羞惱,撓了撓微微發燙的耳朵,強迫自己從那旖旎畫面中抽離出思緒,将注意力都放在大堂那個熟悉的背影上。

就在這時,背對着他坐在大堂裏的人似有所覺,緩緩轉了過來。

明珩終于得以看清那人容貌,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不禁一喜。

"晗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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