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芊芊問明珩:“哥哥是不是要給我找嫂子了?”

明珩愣了一下,問:“你聽誰說的?”

“父皇啊,”明芊芊捧着臉,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兄長,“剛才父皇送皇奶奶回宮,路上提起了你,說過些日子準備給你封王順便納妃,已經命人在宮外挑選府址了。哥,你要娶哪家姑娘啊?皇嫂好看嗎?”

“我怎麽知道,”明珩想起了賀澤玺即将要成親的事,心情一下子又郁悶了起來,“誰說我要成親了,他們問過我的意見嗎?”

“啊?你不知道啊?這麽說是父皇擅自決定的?”明芊芊失望了一瞬,又苦口婆心勸導,“哥哥,你也該納妃了,太子哥哥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小二子都有了。”

明珩現在聽到娶親兩個字就氣不打一處來,語氣頗有些不耐煩:“這事你就別瞎操心了,我自己心裏有數。”

面對兄長不冷不熱的态度,明芊芊感覺有些受傷,憤憤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我這不也是為了你着想嘛。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宮建府,可你連個王妃都沒有,父皇怎麽可能放你出宮!”

“……”

明芊芊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氣哼哼說了一通後又扒着明珩的手臂,笑盈盈地問:“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明珩沉下臉教訓道:“小孩子家家別亂問!”

明芊芊驚喜道:“真有啦!是哪家姑娘啊?好看嗎?”

明珩不停地灌茶,置若未聞。

明芊芊也是耐心極好,非得追問出個答案。明珩被磨得苦不堪言,放下茶杯,無奈苦笑道:“好不好看又有何用,已經不可能了,他就要成親了。”

“啊?你可是皇子啊,哪家姑娘這麽沒眼力見,竟然敢抛棄你?!”明芊芊撸袖子,氣急敗壞道,“哥,你告訴我,是哪個女人,我去教訓教訓她!”

明珩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別鬧了,與他無關,從頭到尾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明芊芊也遺憾嘆氣,心裏直怨念:誰家姑娘這麽不長眼,自家這麽好看的哥哥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她家夫郎是何方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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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也別傷心了,”明芊芊抓着明珩的手,嚴肅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啊!那個女人沒眼光,活該她得不到你!下一個更好!”

明珩扯起唇角,敷衍地笑了笑。

又過了幾日,春闱落下了帷幕,乾元帝方才提審江闊。江闊不敢隐瞞,将這些年來江太升在澄州府的種種罪行一五一十坦白。乾元帝大怒,當場命人去澄州府捉拿江太升等一幹餘孽。

江太升在見到囚車的剎那便抖如篩糠,自知大限将至,毫無反抗地被押進了囚車。江太升被押送回京都後直接被打入了天牢,連夜審訊。江太升對于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三日之後,江太升被問斬,而澄州府治下與江太升有關聯的一衆地方官員罷黜的罷黜,流放的流放,無一幸免。而虬距在澄州府多年的一夥匪賊在失去了江太升的包庇後,也很快被朝廷剿滅。

至于明珩,因暗訪有功,在澄州府的事盡數了卻後的第二日朝堂上被受封為惠王。

對于主子封王,重華宮上下皆是歡天喜地。一衆兄弟不論是出于真心還是客套也都送來了豐厚的賀禮,皇太後也把明珩叫到跟前說了幾句體己話。

唯有當事人明珩,一直悶悶不樂,看不出半點喜悅——蓋因賀澤玺和魏丞相家千金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四月初十,一個月後,乾元帝親自定下的日子。

自從那日之後,明珩一直沒有再去找賀澤玺。而賀澤玺也從未來找過他。

這日,明芊芊跑來重華宮,穿着一身不倫不類的男裝。明珩嫌棄道:“你這是什麽打扮?快去換了!”

“我不,”明芊芊似乎很喜歡這副樣子,美滋滋地在明珩跟前轉了個圈,道,“我特地穿成這樣的。”

“你又打什麽鬼主意?”

“哥,”明芊芊湊上來,讨好地笑笑,嬌滴滴道,“你陪我出宮玩吧。”

“出宮?”

“是啊,”明芊芊道,“自從南音寺回來之後我還沒出宮看過呢,都要憋壞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我保證,這次一定乖乖聽你的話,一定不亂跑!”

“不行。”明珩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若是讓父皇知道,我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會的不會的,父皇這些日子忙着接見各國使臣,沒空管我,不會被發現的。哥,你就帶我去吧。”明芊芊抱着明珩的手臂撒嬌,好說歹說半天也不見他點頭,洩氣地趴在桌上,納悶道,“哥,你平日不是最愛往宮外跑麽,最近這是怎麽了?跟個大家閨秀似的,待在重華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變得不像你了。”

明珩有些失神,就在半個時辰之前,小扇子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他向來不喜歡宮裏的各種規矩,為了躲這些規矩就往宮外跑,一天恨不得跑出去三趟。但是自從西北回來之後,他就沒出過幾次宮,對于官則的邀約也都拒絕了。衆人都說他轉性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出宮,而是不敢。他怕自己出了宮門就會情不自禁往衛國公府跑。

賀澤玺馬上就要成親了,他必須在他成親之前徹底收起對他的所有感情。

然而這一切明芊芊不知道,她就是覺得哥哥若是繼續待在重華宮就要發黴了,說什麽都要把哥哥拉走,甚至不惜用兄妹情威脅。

明珩拗不過她,只得陪着她偷偷溜出了皇宮。

出了宮門,明芊芊掀開門簾對駕車的擎封說:“先去官尚書府。”

明珩納悶:“去官府做什麽?”

明芊芊神秘笑笑,晃着腦袋老神在在道:“去了就知道了。”

半盞茶後,馬車到了戶部尚書府。尚書府門口有人早早等着了。

明芊芊從車窗裏探出半個身子,興沖沖與那人招手:“官則哥哥!”

官則也揮了輝手,微笑着鑽進了馬車。

明芊芊湊到他的跟前邀功:“官則哥哥,我把人帶來了。”

“真棒,這種事果然還是得我們小九出手。”官則笑着摸了摸明芊芊的腦袋,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過去,“鹿楓齋的牛乳糖,記得你喜歡特地買了些。”

“謝謝官則哥哥。”明芊芊高興地摟住油紙包,坐回明珩旁邊專心致志吃了起來。

官則在二人對面坐下。明珩給妹妹倒了杯茶,問官則:“讓九兒拉我出來是你的主意?”

官則坦然承認,又埋怨道:“誰讓你次次拒絕我的邀請,為了把你叫出來只能拜托小九了。”

明珩皺眉:“叫我出來有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澤玺不是馬上就要成親了嘛,今日在景和園設宴,你也一起去吧。”

明珩眼眸一黯,不假思索拒絕:“我不去。”

官則眉梢輕挑,抱着手往馬車上一靠,不緊不慢道:“晚了,再過不久都要到景和園了。”

明珩掀起車窗簾子往外看,果不其然是在去往景和園的熟悉路上,再拐個角就到了。他放下簾子,不郁地瞪了眼官則。

官則疑惑打量起好友:“放在平時,一聽澤玺宴友你跑得比誰都快,今日這是怎麽了?你倆鬧別扭了?”

“沒有。”明珩悶聲悶氣回道。

官則不相信:“還說沒有,一提起澤玺你這臉都快黑得跟鍋底似了。”

“說了沒有就沒有!”明珩不禁有些動氣。

官則見好友真的惱了也不敢再說什麽,想了想道:“你要是實在不想去就算了,我讓擎封調頭,咱們回去。只是……景和園的主人還特地交代我将你帶去,說去從南方新進了一批花種,還想送你一些的。”

“晗歡?”明珩愣了愣。

官則不答反問:“晗歡?叫得可夠親密的,你倆關系何時這麽好了?”

明珩沒有回答,急着問:“晗歡回來了?”

“回不回來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昨日去的時候他在景和園。”官則問,“怎麽樣?這景和園你還去不去了?”

“……”明珩猶豫再三,“去吧。”

雖然他不願見到賀澤玺,可晗歡多日未見了,也确實挺想見見的。

明珩心事重重地到了景和園。

景和園的管家早在門口恭候多時,見到官則一行人連忙笑臉相迎:“官公子可算是來了,賀世子他們已經在湖心亭等候您多時了。”

“路上去接了個朋友,來晚了。”官則并未多介紹明珩兄妹,寒暄了幾句就跟随管家進了府。

管家直接帶着三人去了後院,剛走近湖心亭就聽到了行酒令的聲音。再走近,亭子裏憑欄獨酌的白衣男子便直直撞入了明珩的視線中。

望着那個清瘦的背影,明珩的心驀然一痛,站在亭子外邊再走不動一步路。

明芊芊最先注意到他的異樣,回首問:“哥,你怎麽不走了?”

官則聞言也停了下來:“怎麽了?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明珩搖頭,強迫自己收回視線,閉眼深吸了口氣,平複下心情對管家道:“你家主人可在府上?”

“在、在的。”管家問,“公子要找我家主人?”

明珩點點頭:“方便的話我想與你家主人說幾句話。”

管家看了眼官則才猶豫地點了點頭:“那,公子随我來吧。官公子請自便,有事直接喚下人便可。”

官則問明珩:“走都走到了,你真不進去?”

“不進去了,”明珩道,“這些人裏我除了你也都不熟,我在這裏他們也拘謹,我就不湊熱鬧了。對了,芊芊就拜托你照顧一下了。”

“哥……”明芊芊想跟着明珩,卻被明珩拒絕了。

“你跟着官則吧,結束了我就來接你。”明珩把小扇子和擎封都留給了明芊芊,獨自跟着管家離開了湖心亭。

管家直接把他帶到了後院的一處宅子裏,指着一扇緊閉的房門對明珩道:“主人這些日子身子不适,正在屋子裏歇息。煩請公子暫且留步,待我進去通傳一聲。”

明珩規矩立于宅子前:“有勞了。”

管家很快去而複返:“公子請在偏廳稍坐片刻,我家主人很快就到。”

明珩也沒什麽急事,便在偏廳慢悠悠喝起了茶。

一杯茶下肚,晗歡總算出現了。

“參見惠王殿下。”晗歡一進屋就要行禮,被明珩及時攔住了。

“這裏也沒外人,整這些虛的做什麽。”明珩扶起晗歡,見他臉色不佳,關心道,“聽管家說你身子不适,嚴重嗎?有沒有請大夫看過?”

晗歡淡淡一笑,道:“只是一點小毛病,不礙事,吃幾貼藥就好了。”

“那就好。”

晗歡在明珩對面坐了下來,給明珩倒了杯茶問:“今日賀世子在湖心亭宴請衆友,殿下怎麽不一起。”

明珩端起茶杯輕呷一口,道:“我在那裏他們放不開,我就不去自讨沒趣了,正好有些日子沒見你了,便來見見你。”

“有勞殿下挂心了,”晗歡道,“既然如此,殿下可要去梅林看看?前些日子剛從南方收了些花種,都是些北方不常見的新奇貨,殿下可有興趣?”

明珩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就去看看吧。”

去往梅林的路上,明珩随口問了一句:“你跟澤玺關系很好麽?”

晗歡頓了頓,反問道:“殿下為何這麽問?”

明珩分析道:“舍得将自家後院借出來給他宴請賓客,想來關系不錯。”

晗歡微微一笑,并不否認:“我與賀世子确實有些交情,他時常來我府上與我喝酒。”

明珩好奇問道:“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兒時就認識了。”

“這麽早?”明珩有些意外,“我竟然從未聽澤玺提起過。”

“也怪我平時不常着家,天南海北的跑,在京都的日子不長。”

“對了,”明珩想起了前些日子兩人在西北遇見,便随口提了一句,“你離開錦縣後去哪兒了?那波斯女掌櫃說你去清河縣了,可我在清河縣多日都沒見到你。”

“……”晗歡頓了頓,緩聲道,“我去了趟掖揉。”

“掖揉?”明珩詫異,“好端端的去那兒做什麽?”

“去見了幾位老朋友。”

明珩失笑:“你在掖揉還有老朋友呢?”

“前幾年走商認識的。”晗歡扭頭問明珩,“殿下去過掖揉麽”

明珩搖了搖頭說:“沒去過,不過聽朝中去過掖揉的老臣說那裏一望無際的草原,牛羊成群。掖揉的男人解釋威武漢子,女人們強悍霸道,無論男女皆善騎射,和安陵大不一樣。”

晗歡又問:“那殿下對掖柔的君主可有了解?”

“拓跋泓麽?”明珩仰着腦袋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聽說拓跋泓這人殘暴冷血,一身蠻力,發起威來能撕碎一頭牛,脾氣爆的狠,稍有不順心就對身邊的人又打又罵。聽說曾有一次,一個仆人不小心給他拿錯了衣服,拓跋泓一生氣直接把那人撕成了兩半!”

“……”

明珩越說越起勁,說完道聽途說的逸聞後又啧啧兩聲,意猶未盡地評價道:“拓跋泓這人吧,太兇殘了,不是個仁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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