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昀然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那聲愛的呼喚。
“你是不是玩不起？”他故意使出激将法，試圖挑戰秦恪的勝負欲。
秦恪沉默了一瞬，才緩聲開口：“時間不早了，小宋總早點睡，別玩了。”
說完就關上車窗，開着宋昀然的跑車當着他的面場長而去。
宋昀然獨自站在冷風中，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他太激進了？可這年頭什麽變态投資方都沒有，他既然拯救了劇組的危機，僅僅想聽一聲“爸爸”難道是很大的罪過？
還是說……
一陣讓人清醒的冷風吹來，宋昀然猛的一拍腦袋，失策了。
他只投資了區區兩千萬而已，怎麽可能讓人心服口服地喊爸爸？
是的，一定是他給得不夠多。
宋昀然為此懊惱得一整晚沒睡好，第二天起床時還暈暈乎乎的。
他搭乘電梯下樓，一眼掃見昨晚那臺跑車已經和其他幾輛并排停在他的連號車位上，他沒太在意地打了個哈欠，沖等候在旁的司機擡起手指，選中一輛銀藍色的成為今天的幸運座駕。
上車後，司機問：“小宋總，現在去公司嗎？”
“不急，我要先買一部手機。”宋昀然受夠了沒有手機的原始生活，說，“順便看下附近有沒有營業廳，我得補張手機卡。”
司機在地圖上搜索了一下，很快設定好路線，載着宋昀然前往最近的商圈。
半小時後，宋昀然坐在明亮的店內試用新買的最新款手機，屏幕剛剛亮起的時候，他聽見司機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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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唐助理打來的，說公司有點事可是聯系不上您。”司機俯身問他，“現在手機買好了，我們不如回公司看看？”
宋昀然點頭：“那你去把車開過來，我到外面等你。”
幾分鐘後，司機把車開到路邊停穩。
宋昀然剛要上車，忽然看到路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個是他昨晚才見過的秦恪。
至于另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則是秦恪後來的經紀人許平。
宋昀然握緊拳頭，心中的怒火開始熊熊燃燒。
上一世他和秦恪明争暗鬥了多久，許平就不遺餘力地針對了他多久。
當面翻白眼陰陽怪氣都是小事了，許平還曾在公開采訪裏笑稱宋昀然根本沒有演技，采訪播出的當晚就聯動營銷號把他的黑詞條刷上了熱搜，在各大論壇連着黑了他一個多月，害得宋昀然差點丢掉一個心儀的電影資源。
宋昀然記得書裏寫過，許平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精明商人，私底下和秦恪之間也有些矛盾。
但他在夢裏看到自己最終黯然退圈的命運後就活活氣醒重生了，還沒來得及了解他們究竟哪裏不合、今後又會發展出怎樣的劇情走向。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快要走遠的秦恪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竟然停下腳步，慢慢地轉過頭，引得和他說話的許平也一起往這邊望了過來。
宋昀然不慎對上許平的視線，感覺眼睛都快貶值了。
他擡手擋住視線，坐進車內用力地關上了車門。
舒适溫暖的車內讓宋昀然舒服了點，他靠着椅背心想，按照原作的爽文定律，秦恪最終多半會跟許平解約，然後再來一個漂亮的打臉。
可那些事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宋昀然恨不得這輩子秦恪一開始就別和許平簽約，省得繼他之後又有新的受害工具人出現。
“小宋總、小宋總……”司機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喚回，“您把臉擋住做什麽？”
宋昀然怔了怔，默默收回忘記放下的手臂：“哦，剛才陽光太刺眼了。”
司機納悶地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沉默半晌，有句“你當我瞎”不知當講不當講。
人行道上，秦恪看着那輛顯眼的跑車漸行漸遠，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是他的錯覺嗎？剛才宋昀然看見許平的時候，表情似乎有些異樣。
可再想到昨晚宋昀然那個聽起來不太聰明的要求，秦恪又覺得應該不至于。
身旁的許平見他站着沒動，問：“怎麽了？”
“沒事。”秦恪說，“走吧。”
兩人走進街邊一家咖啡店坐下，服務生很快送上兩杯檸檬水，并告訴他們可以通過手機掃碼點單。
等服務生走後，許平見秦恪坐着沒動，就主動拿手機掃了桌上的二維碼，邊掃邊問：“知道我約你出來是做什麽嗎？”
“你想跟我簽藝人合約。”秦恪說。
許平點頭：“聰明。”
他從包裏打出事先打印好的合同放過去，“先看一下，對了，你喝什麽？”
“不用了。”秦恪既沒有翻開合同，也沒有點單的打算，直接說，“許先生，這份合同我不會簽。”
許平一愣，放下手機問：“不想跟我簽約？”
他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打量着面前這位英俊的年輕人，略帶幾分傲慢地說，“該不會是我連續打了幾通電話，你就以為我非簽你不可了？知不知道圈子裏多少新人，哭着喊着想讓我出手捧他們。”
秦恪漫不經心地把桌上的合同推回去：“那就麻煩許先生另外找人吧。”
許平頓了頓，見他是真不在意，心底不由得有點慌。
他算是業內小有名氣的經紀人，深知自己看人的眼光從不出錯，從拿到秦恪資料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敢拍着胸口保證，這絕對是一塊難得的璞玉，只要稍加助力，兩年內必定能夠紅遍大江南北。
更為關鍵的是，有人要求他必須把秦恪簽下來。
“跟你開玩笑呢，年輕人別這麽認真。”
許平見勢不對馬上轉變了語氣，笑着說，“你再仔細看看這份合同，我可以明着告訴你，現在剛出道的新人根本拿不到這麽豐厚的分成，也就是因為我……”
他原本想吹噓自己慧眼識珠，可最後幾個字還沒完，秦恪就擡起眼眸，淡聲問：“是我爸讓你來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許平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秦恪皺了下眉，看來他沒有猜錯。
上一世，他和許平曾經共事過幾年，知道這人很有手腕，但也對許平做事的風格無法感到認同。
加上種種蛛絲馬跡讓他察覺到許平跟他爸有些往來，要不是莫名其妙的重生打亂了他的安排，他原本打算等雙方合同到期就分道揚镳。
一是因為他和許平理念不合，二是因為他不想跟父親扯上任何關系。
秦恪父母的故事很簡單，就是一對學生情侶畢業後攜手走入婚姻的殿堂，直到孩子生下來了，女方才發現丈夫原來是個花心的人渣。秦恪的外公外婆去世得早，他媽媽又是利落的性格，心灰意冷之下果斷和丈夫離婚，獨自工作把孩子撫養長大。
秦恪他爸雖然人品不好，卻長了一副優越的好皮囊，離婚後不久就和一個有錢有勢的女人結了婚。十幾年來他從不過問孩子的情況，潇灑得好像世界上沒有秦恪這個人。
秦恪不會天真地以為他爸事到如今終于良心發現。
他輕叩着桌面，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想把我監視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免得我跟別的經紀公司簽約，萬一今後為了所謂的熱度拿身世出來炒作，會打擾他和那位女士的婚姻幸福？”
許平咽了咽喉嚨，覺得秦恪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實在不像個剛出校園的年輕人。
他心裏感到奇怪，想不通究竟是哪一環走漏了風聲，但他确實需要讨好秦恪的父親以便換取一些商業投資，于是只能硬着頭皮讪笑道：“我确實跟你父親有些私交。不過我想簽你跟他沒關系，我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潛力，真誠地想跟你合作。”
秦恪很輕地笑了一聲。
事實原委已經理清，沒必要再和許平讨論下去。
他推開椅子站起來：“麻煩許先生轉告一聲，比起他的顧慮，我更不願意被人發現我有這樣一個父親。”
與此同時，回到辦公室的宋昀然一眼看見辦公桌上的舊手機。
随他一起走進辦公室的唐助理适時解釋：“今天早上劇組讓快遞送來的，說是您昨天不小心忘記拿了。”
宋昀然沒太在意，順手把它塞進抽屜角落裏：“方舟要解約的事談得怎麽樣了？”
唐助理說：“方舟年前就想解約，但公司一直用可以把他塞進《戀愛方程式》的理由勸他留下來，現在他聽說您不打算投資這部電影，覺得自己被公司騙了。昨晚我和藝人總監跟他談到半夜，他都堅持要求解約。”
“行啊，讓法務部按合同跟他談違約金。”宋昀然說，“他想走就走吧，公司捧誰不是捧。”
唐助理早就想到了這一步，回答道：“關于這一塊，昨晚我也向藝人總監打聽過了。她說公司藝人儲備不足，方舟走後我們缺少形象比較好的年輕男演員，等于完全退出流量市場的争奪，所以她建議盡快簽新人補上。”
宋昀然點頭：“那她有推薦的人選嗎？”
剛才還口若懸河的唐助理頓時卡殼，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慢吞吞地說：“有倒是有，可……”
宋昀然不屑：“可對方開價太高？說吧，他們要多少。”
反正他有的是錢。
誰知唐助理卻說：“不是錢的問題。小宋總，或許您有考慮過自己出道嗎？”
“？？？”
“我們認為您的外表非常出色，哪怕不會演戲也不要緊，您可以走帶資進組的資源咖路線。然後我們聯合營銷號給您發盛世美顏的通稿，憑您的條件只要稍加炒作很快就能在圈內占有一席之地。”
唐助理沉浸在星河娛樂光輝未來的偉大藍圖之中，越說越起勁，“以後您就是公司的門面擔當、人氣TOP，到時候再借助您的影響力，不管出去簽人還是投資，肯定都比現在順利很多。”
說完之後，唐助理還不忘贊賞地望向宋昀然。
看看，小宋總這雙漂亮的杏眼，辦公室的白熾燈照進他的眼裏，就像照進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這樣的相貌，不當藝人簡直太浪費了。
相比唐助理的激動，宋昀然內心則是一片惆悵。
他萬萬沒想到，這幫人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要不是他迷途知返決定這輩子要當個好總裁，你們星河娛樂早就倒閉了好嗎？
宋昀然擡手指向對面，非常冷酷：“說完了嗎？門在那邊，說完了就出去，少在這裏給我添堵。”
唐助理心想不好，小宋總一臉不情願的模樣，明顯不滿意他們提出的絕妙方案。
他暗自扼腕，為娛樂圈錯失一個未來頂流而感到萬分惋惜。
可緊接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小宋總，給秦恪安排的助理名單我已經列好了，您什麽時候有空方便過目？”
宋昀然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他一字一頓地反問：“你剛才說，給誰找助理？”
“秦恪。”唐助理認真地回道，“您昨天說他沒有助理很可憐，我就按照您的意思，從公司內部挑選了幾個助理。”
宋昀然：“……”
他昨天說過這樣的話嗎，說過。
可他是這個意思嗎，完全不是。
宋昀然無語的視線與唐助理茫然的視線在空中交戰幾回合，場面寂靜中摻雜着一絲詭異。
最終，他扭頭看向昏天暗地的窗外，從玻璃窗清晰的倒影上，看見眼中寫滿憂郁的自己。
公司最紅的演員一門心思想演無法上映的電影，藝人總監在慫恿老板親自賣藝為大家賺錢，總裁助理試圖薅他的羊毛為秦恪服務。
宋昀然心好累，他們公司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