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萌萌,怎麽不吃?快吃了,別讓你堂姐看到,免得被她搶了。”蘇奶奶看萌萌默默地把雞蛋放小口袋裏,詫異地問了一句。
萌萌“嗯嗯嗯”地點着頭,朝蘇奶奶傻笑着蒙混過關。
蘇奶奶也沒有想太多,摸了摸小孫女的腦袋:“別讓你堂姐看到。”
萌萌自然知道,蘇寶珍看到了會過來搶她的雞蛋。這個雞蛋可不能被她搶了去,那是打算送給榮均的。
萌萌小心翼翼地藏好了雞蛋,雞蛋還熱乎着呢,摸起來好滑,吃起來更香,榮均應該會喜歡。
看着她蹦蹦跳跳着跑了出去,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跑去榮家了。蘇奶奶搖頭嘆息,這孩子怎麽就對榮均兒這麽執着?
很早以前就對榮均兒特別的好,想起那會萌萌才兩歲,剛學會走路沒多久,就邁着她的小短腿,去安慰了剛剛失去爹娘的榮均。
那時只當她可憐榮均。
她的萌萌就是善良。蘇奶奶想着,也沒覺得善良有什麽不好,只要這個善良不被人利用害了自己就行。
這一幕,都落入了蘇寶珍的眼裏,她趴在大房的屋門前,看着外面的一切。
眼睛有多渴望,心裏就有多難受。
從小奶奶就對萌萌偏疼一點。奶奶總說,萌萌還小,多疼她一點,萌萌才比她小一歲,哪裏就特別小了?
都是蘇家的孫女,憑什麽蘇萌萌就能夠比她多那麽一點點的疼愛?
大家都病了,——雖然她的病有作假成分,——可為什麽奶奶明明說好給她吃的雞蛋,也沒有了?變成了雞蛋湯落進了全家人的口裏?萌萌就可以獨自享受一整個雞蛋?
蘇寶珍怨恨的眼神,一直盯着萌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蘇家大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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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可不知道,就因為一個雞蛋,堂姐恨上了她。
前世沒有這一出,前世的蘇寶珍讓自己病了,最後是吃到完整的雞蛋,也就沒有後來這許多事。
這一世,因為萌萌的重生,有些情景已經悄悄地在發生着變化,只不過這變化很小,萌萌暫時沒有發覺罷了。
萌萌一路從蘇家大門出來,到榮家,要經過好幾個小巷子,才能夠到達。
“萌萌,你上哪呢?”有人看到,就招呼一聲。
萌萌只是随意地應着,也不說自己去哪裏。
她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她去找榮均的事,免得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小小的身子,一蹦一跳,兩只羊角辮在那裏随着奔跑就一甩一甩的,可愛極了。
村民們看着,都會心地一笑,這萌萌,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
……
榮家也在開始吃早飯。
榮家的早飯一向都很豐盛,榮掀兒喜歡吃肉吃蛋,就他一個人往往就得準備一個雞蛋,偶爾添點肉。其他的粥和大餅饅頭,他也就挑着吃。
這個香味飄到了榮均的房間,他的鼻子動了動。
肚子裏發出了“咕嚕”的聲音,已經在抗議他。
他摸着肚子,舌頭無意識地舔着嘴唇和嘴角,忍不住咽着口水。眼睛卻看着廚房的方向,聽着那邊傳來的歡笑聲,雖遠猶近,一聲又一聲地刺激着他的耳膜。
昨天睡夢中的粥,早就已經消化完,肚子已經空了。
他的手裏還握着那顆退燒藥,并沒有扔進嘴裏。
盯着退燒藥看了好一陣,他又默默地收了起來,用幹淨的東西包好,藏進了口袋裏。
他支撐着牆壁,想要站起來,右腿的傷,讓他一點力氣也沒有。拖在地上,只要往地上稍一用力,就能夠感到鑽心的疼。
以為這條腿沒知覺了,沒想到還有,只要不用力踩地面,就感覺不到疼。
他想拿一根棍子支撐着自己的身子走路,眼睛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他的屋子裏有個棍子,或是能夠支撐走路的東西,樹枝也行,可惜沒有。
從牆上扶起來,但還是摔在了地上,把手上包着的手絹給弄髒了。
榮均默默地把手絹從手掌上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把手絹上的泥土給搓幹淨,又默默地藏進了口袋裏。
手掌上的傷,早就不滲血水,只是坑坑窪窪的,比較難看。
他收攏了一下手掌,又緩緩打開,嘴唇抿緊,眼睛卻盯着大門口。
從他的房間看出去,正好能夠看到榮家的大門,誰要是過來了,他能第一時間看到。
隔壁廚房飄過來的香味越來越濃,勾得他口裏生津,不停地咽着口水,眼裏對食物的渴望越甚。
他又想起了昨天吃過的那兩碗粥,雖然是清粥,卻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香味越來越濃,仿佛就在眼前。榮均的鼻子忍不住聳動幾下,嗅了嗅。
嗅着香味,他身子往前挪了挪,直到碰到了一堵肉牆。
“嘻嘻,想吃嗎?”耳邊傳來榮掀兒嘻嘻哈哈的聲音。
榮均睜開眼睛,卻發現榮掀兒就站在他面前,手裏端了個碗,碗裏有什麽看不到,聞着那味,像是肉?
榮家的條件,什麽時候能天天吃肉了?榮均想,以前最窮的不就是大伯家嗎?
以前阿爸阿娘在的時候,阿爸勤勞,阿娘會持家,又藏着很多寶貝,祖上傳下來的,三房家過得可不差。他曾經也是個有爹疼有娘愛的幸福孩子,他想要吃肉,只要跟阿娘說一聲,一準就能夠在飯桌上看到葷菜。
如今,什麽都沒有了。爹娘死後,他成了孤兒,被大伯收養,還不如沒被收養的日子好過。
“你是不是想吃?”榮掀兒蹲了下來,故意從碗裏夾起一塊肉,一塊肥嘟嘟全是肥肉的豬肉,在榮均面前晃了晃,又一口咬在嘴裏,“想吃?做夢!”
榮均深吸一口氣,胸口在那裏劇烈地起伏着,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榮掀兒見他那樣,心裏可舒坦了。故意在榮均面前大口地嚼着肥肉,發出“叭唧叭唧”的聲音,聽在榮均耳朵裏,只覺得這聲音難聽極了。
看到榮均捂着耳朵拒絕傾聽,一開始榮掀兒還嘻嘻哈哈,後來也覺得無趣,端着碗出去了。
每天過來羞辱一下榮均,他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榮均背着牆壁,用力地喘着氣,眼睛緊緊地閉着,壓下心裏的憤怒、無奈、不甘,最後全部變成委屈。他把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處,雙手抱着,無助而可憐。
腳步聲慢慢地傳來,在他的面前站定。
榮均沒有擡頭,依然埋首在抱着膝蓋的雙臂裏,悶悶的聲音從雙臂間傳出來:“你還想怎樣?”
面前的身影緩緩地蹲了下來,一只手輕輕地摸上他的頭。
“滾!”榮均憤怒地擡頭,瞪向來人,當看到眼前蹲着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榮掀兒,而是萌萌的時候,他把嘴裏已經喊出去的“滾”字微微地收了收音。
從萌萌的耳中聽,就是氣勢強硬的一聲“滾!”慢慢地收音,像破了音似的,慢慢變得無聲。
她知道這時候的榮均敏感又自卑,也沒在意。
“榮均,你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來了?”萌萌的手伸進了口袋裏,抓出一只圓滾滾,還熱乎着的雞蛋。
雞蛋之所以還熱乎着,是因為她把這個雞蛋放到了夾襖的最裏面,貼着內襯,外面又是大棉襖穿着,雞蛋不容易冷掉。
榮均擡眼看了一眼她手心裏的雞蛋,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眼睛裏透着渴望。
他有多久沒有吃過雞蛋了?別說雞蛋了,自從爹娘死了之後,連碗熱乎乎的飯都很少吃到,這兩天是他吃得最好的一次。
雞蛋那是想都不要想,只要想到雞蛋的味道,他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萌萌的手心攤着,手掌心上那只雞蛋,不停地在誘.惑着榮均,讓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
他的腦海裏正有兩個小人在打架,白小人說:“快吃吧,這雞蛋多難得,吃了就不餓了。”
黑小人反駁:“人家送雞蛋你就吃了?你把自己當什麽了?她是真心的嗎?”
白小人說:“人家那麽老遠送過來,怎麽不是真心了?人家又是送粥又是送藥,現在還送了雞蛋。”
黑小人說:“送個破雞蛋就是好人了?你忘了就在剛才,榮掀兒還拿肥肉來引誘你。也問你吃不吃,但結果呢?人家當着你的面,叭唧叭唧地把肥肉吃了,沒給你留一點。她肯定是只拿着雞蛋來誘.惑你,到時候好取笑你。”
白小人說:“你怎麽能夠把人心往壞處想?雞蛋多麽精貴,有必要為了誘.惑你,拿雞蛋來試嗎?“
黑小人:“&……@#%”
白小人又:“¥@¥#&”
……
兩個小人吵得不可開交,榮均的臉上卻半點表情也沒有,連眼珠子都不往萌萌手心中的雞蛋瞄,就像……他一點也不為所動。
“快吃吧,這雞蛋專門送來給你吃的。”萌萌甜甜的嗓音,在他耳際響起。
榮均的身子往後靠,強烈地忍下想要往前湊的沖動,閉上眼睛把雞蛋拒之眼簾外。
“你走吧,拿着你的雞蛋走,我不需要!”他牙關用力地咬着,拒絕睜開眼睛,拒絕誘.惑。
萌萌的手還伸着,雞蛋還躺在她的手心上,一雙眼睛就這樣盯着他,嘴唇微微地噘着。
榮均微微地睜開一條眼縫,看到萌萌倔強地伸着手,水霧霧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往下微微垂下,那種無助感,撞擊了一下他的心神。
“我說了不要,你走啦!”
萌萌說:“可是你的肚子叫了,你很餓。”
被萌萌揭了短,他有一剎那的窘迫,捂着肚子不作聲。
“這雞蛋是我奶奶給我的,剛煮出來的,再不吃就涼了,不好吃。”萌萌說,“吃了雞蛋才能長身子,腿才能好。乖啦乖啦。”
榮均坐在那裏不動,也噘着嘴。
萌萌也不催着,默默地把雞蛋剝了出來,暗紅的雞蛋殼裏白.嫩.嫩的雞蛋,看着特別有食欲。
“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吃了。”萌萌舉着雞蛋,故意往嘴邊湊。
榮均眼巴巴地看着,小小嫩.嫩的喉結在那上下滾動着,他咽了下口水。
萌萌說:“榮均,我真的吃了哦,吃了可就沒有了,你真的不饞?”
榮均很想偏開頭不去看這圓滾滾白.嫩.嫩的雞蛋,但是眼睛自己有意識一樣,緊緊地盯着雞蛋。
她肯定是在故意誘.惑我,饞我,想騙我開口求她。
不上當,堅決不上當。
眼睛卻還巴巴地看着。
萌萌說:“這麽好吃的雞蛋都不想吃,可香可甜了,特別好吃。”她把雞蛋往他鼻子下面湊了湊。
榮均的腦海裏跟放了煙花似的,頓時炸開了。
那香味,甜甜的感覺,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經。
眼見着她又往自己嘴邊湊,他咽着口水問:“真的……給我吃?”不騙他?
畢竟才五歲,食欲還是打倒了他的理智。
萌萌“嗯嗯嗯”地點着頭,“就是送來給你吃的。”
“那我……我就給你一個面子,吃了吧。”嘴裏慢吞吞地說着,在肚子再次傳來“咕嚕”聲響的時候,手已經快速伸了出去。
萌萌剛才為了刺激榮均,讓他能夠吃這個雞蛋,故意把雞蛋放到自己的嘴邊,被他這麽猛地一伸手,雞蛋卻往她的嘴裏塞。
榮均瞪大眼睛,驚呆了。
萌萌也驚呆了。
嘴裏咬了半個雞蛋,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這雞蛋……還能吃嗎?
榮均手縮了縮,又伸過去,把這咬剩下的半個雞蛋塞進了嘴裏。
用力地嚼着,滿嘴的雞蛋味,他眯起了眼睛,真香!
可真好吃。
萌萌卻看着自己的手心,再看着榮均用力嚼着鼓動的咬肌,一下子懵了。
臉上迅速地染上了紅暈,雞蛋上還沾有她的口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