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執
火藥味濃烈,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嗅到了。趙子邁走過去攬住闫青城的胳膊,剛想勸慰幾句,卻看見內院裏西側那間屋子的門開了,襄貞牽着嘉言從裏面走出來,兩張相似度極高的臉上皆寫滿了驚愕。
不過嘉言畢竟年齡小,在看到禁婆奇特的裝扮和塗滿了油彩的臉後,他竟忘記了還在祖父的喪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可随後便在襄貞的目光下,趕緊斂起了笑容。
“嘉言,和你母親進屋去吧,這裏沒什麽事。”闫青城的目光似乎不敢落在襄貞臉上,實事上從那晚被闫予池挑明心事後,他就沒再和襄貞說過一句話,偶爾見到,也只是點個頭便走,像做錯了什麽事一樣。
“我們回房。”襄貞看起來倒是淡然,她抓着嘉言的手轉身朝房門走,豈知剛邁出步子,卻被一直冷冷盯着她的闫予池叫住了。
“夫人請留步,大仙說內院中藏着邪祟,我現在既是闫家的族長,便不能坐視不管,可否請夫人行個方便?”
“大哥......”
闫青城剛要出言阻止,禁婆忽然一躍向前跳起,在其他人來不及抓住她時,沖進院內“咿咿呀呀”地圍着襄貞和嘉言轉了一圈,手指幾乎戳到襄貞略顯蒼白的臉蛋上。
“頭頂七星琉璃瓦,腳踏八棱紫金磚,邁開大步走連環。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趕将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開元。趕将鞭,橫三豎四七根賢。趕山山得動,趕河河得幹,邪祟快現形,否則将你趕。”
禁婆“嗚哩哇啦”唱過後,忽然将手伸向後方,接過徒弟們遞過來的一根長鞭,朝襄貞腳邊的地上狠狠抽過去。
塵土飛揚,襄貞吓得身子一抖,攥緊了嘉言的手。嘉言更是“哇嗚”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将身子朝襄貞懷裏藏,嘴裏還叫着,“娘,她在說什麽,我怕,我怕。”
闫青城沖進院內,飛起一腳将那禁婆踹翻在地上,一邊沖院外的幾個小厮喊道,“還愣着幹什麽,沒看見小少爺吓到了嗎?還不把這幾個混言亂語的綁起來。”
“寶田,你去幫忙。”趙子邁吩咐了一句後,又加了一句,“別吓着孩子。”
寶田點頭,身子一閃已經進了院內,先那些小厮一步就去按那禁婆的腦袋。可是禁婆見他過來,忽然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連噓帶喘,倒弄得寶田不好下手。
“闫公子,邪祟不除,家宅難安。我看到了,看到了四個魂兒在闫家頂上飄着,其中一個很小,還沒有我的手掌大,他哭啊,哭自己還沒出世,就已經沒了性命啊......闫公子,虎神已經找到了邪祟,它就在這惡毒女人的身上,還在瞪着眼睛看你......如果不抓住它,它還要殺人,可能下一個,就是闫公子你了啊......”
襄貞的臉色倏地變得青白,她摟住嘉言,身子略略朝後退了一步。
“掌她的嘴,看她還敢不敢胡說。”闫青城氣得哆嗦了,手指對着禁婆點了半天,才将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
趙子邁于是沖寶田使了個眼色,寶田會意彎下腰,照那禁婆臉上脆脆地呼了幾個巴掌上去。這幾個耳光看起來不重,可卻藏着玄機。禁婆的兩頰登時就腫起來一大片,連嘴角都凸了出來,說話都說不利索。
“闫公子,闫公子......”她一邊扭着身子一邊沖闫予池大喊,“那是個女娃啊,眉眼和她娘長得一模一樣,漂亮極了,母女倆哭得慘啊,因為沒人護着她們,沒人給她們伸冤啊。”
趙子邁瞅着她冷笑,“一兩個月的胎兒,看得出什麽眉眼,還能看得出相像?”
可是緊接着,他的心忽然一沉,眼睛陡然瞪大了,目光慢慢移到襄貞的臉上。
“大仙,你真的看到了翠筠?”闫予池跌跌撞撞走進院子,扯開圍在禁婆身邊的小厮,朝地上就跪将下去,手拉住她的袖子,“翠筠她......她說什麽了?她怪我嗎?”
他一行說,一行哭,眼淚和鼻涕纏在一起,糊了滿臉,半點體面也不顧。
“大哥,你竟然信這個神婆的話?”
闫青城話說到一半就被闫予池搡開了,“你閉嘴,我在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大少爺,翠筠姑娘說,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您,她和孩子雖然已經被害死,但惡婦卻仍然不願意收手,她怕遭難的就是您了。”
闫予池癱倒在地,愣了半晌,忽高聲哭喊,“翠筠,她一心都只為了我,現在她人死了,卻仍然想着我。我若不為她......不為我們的孩子報仇,我闫予池就白白在這世間活一遭了。”
言罷,他騰地從地上站起身,怒目瞪視着襄貞,粗粗喘了幾口氣,才咬牙冷笑道,“毒婦,你表面恭順,沒想到竟然藏了這麽一副歹毒心腸,是我傻,是我闫予池看錯了人。”
說着,他朝後猛一揮手,“來人,把她捆起來扔進下房。要是官府的人治不了她,我就親手絞死她。”
“要動她,先過我這一關。”闫青城擋在襄貞母子倆前面,目光從幾個小厮轉到闫予池身上。他眼球上掠過一道光,又一字一句道,“不管是誰。”
小厮們聽了這話,俱都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該怎麽辦好,闫予池仰着頭笑了幾聲,拊掌道,“好,好,這就是名門世族的闫家,看看,小叔子為了嫂子,竟然不惜和自己的大哥拼命。父親啊,幸虧您去了,才沒看到這樁有辱家門的事情。”
闫青城被他這番話氣得搖頭頓足,連連嗟嘆,他自小溫和腼腆,很少與人起争執,所以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嘴。
手足無措間,襄貞的聲音忽從背後飄來,很輕,卻透着如磐石一般的堅定。
“青城,你照顧好嘉言,我跟他們走,別讓人看了闫家的笑話。人間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相信官府會還我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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