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葉雨銘說讓韓遂去洗碗,其實就是脫口而出的話,韓遂話說得太信誓旦旦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葉雨銘不管說什麽,他都能做到一樣,就讓葉雨銘心生反叛。

不是覺得韓遂做不到,只是有些事情,韓遂根本就不會去做。

比如,洗碗。

堂堂靖王,連穿個衣服都要有人伺候的類型,你讓他去洗碗?

我滴個老天爺呀,葉雨銘回去以後自己就琢磨,他不會這下徹底把韓遂給惹惱了吧?韓遂會不會覺得他真的是太不識擡舉?

真的很想給韓遂發個信息,說他是開玩笑的,可惜,通訊實在不夠發達。

躺在床上的葉雨銘就有點後悔自己嘴快。

洗碗不是什麽大事,洗就洗了,沒所謂的事情,可這對靖王來說,真的不太一樣,讓韓遂去洗碗,無異于就把他放在了下人的位置,對韓遂來說,其實就是一種折辱,你見哪個王孫貴族會去洗碗的?就算是落魄了,還有兩三個家丁伺候,更何況人家靖王夜不是真的就落魄了。

“啊!我腦子是抽了吧?為什麽要跟韓遂說這個,完蛋了。”

床上翻滾來翻滾去,就導致這一晚上沒怎麽睡着,再加上他還有點想逃避韓遂的意思,所以整個一上午,葉雨銘都在家裏睡懶覺,根本就沒往店裏去。

所以,他也不知道,韓遂一早就去了店裏,并且真的是去洗碗的。

“那個,這位客官,這位爺!您這、不合适。”店小二自然看得出來面前的人身份不一般,而且還是老板的朋友,昨天晚上還一起吃涮鍋呢,怎麽今天一大早就跑過來找麻煩呢?

“我們有專門的洗碗工,老板那就是跟您開玩笑的,當不得真,爺您還是快回去吧,不然,您去找找我們老板?”店小二見韓遂是真的要動手,都快急出冷汗了:“老板這會兒不在,您別為難我了,成嗎?”

“碗呢?”韓遂已經卷起了袖口:“沒為難你,我昨天與你們公子說好的,他知道。”

說做就做真的是一點兒也不含糊,店小二不敢跟他說,韓遂就自己摸到後廚,店小二見他當真要洗,只能再勸:“爺,這會兒還不到洗碗的時候,再說了,大廚熱水都沒燒上,不然您等等,等我們老板來了,再說不遲。”

等老板來了,那就沒他的事兒了,這責任他也不用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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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韓遂執意:“那不是碗嗎?”

昨天收工晚,确實有一些餐具盤子之類的還沒來得及收拾,店小二苦哈哈:“那、沒熱水。”

“不用。”

“爺,爺,您這使不得呀。”

店小二再三勸告,就差想伸手去拽了,可惜,他不敢,只能趕緊叫個小夥計上老板家裏喊人去。

小夥計來傳信地時候,葉雨銘還沒起呢,他正考慮要不要親自去跟韓遂說一聲,他是開玩笑的,希望靖王千萬不要當真,買賣不成仁義在,情人做不了也不能做仇人不是?

這可是韓遂的地盤,皇家的天下,要是真的一不小心結了仇,他這日子還過不過?

“你說,他去了?已經開始洗了?”

衣服都沒穿好,葉雨銘踩着鞋,臉上的表情也很有意思:“沒攔住還?”

“沒攔住。”小夥計苦哈哈:“虎子哥讓趕緊過來跟您說一聲,您快去看看吧。”

“行,我馬上去。”

說馬上就是一分鐘都不耽誤,平時出門還收拾一下,今天穿好衣服就走,甚至腰帶還差點系錯,葉雨銘也着急,胡亂一系就往外跑。

等到了店門口,已經稀稀拉拉開始上人了,他扶着門框緩了口氣,讓自己不至于顯得太慌張,才問店小二:“人呢,還在後廚?”

“那可不是,昨天晚上剩的那點兒活全給幹了不說,剛才幾位客人的盤子晚也都給洗了,關鍵咱這熱水竈今天還壞了,大廚收拾半天都不能用,連個熱水都沒有,老板,您說這怎麽辦?”

怎麽辦?他也想知道怎麽辦!

“韓遂。”葉雨銘撩開後廚的簾子,就看見韓遂身上還系着個圍裙,衣擺挂在腰上,袖子卷到手肘處,小臂往下都是露着的,那一雙修長手正在搓盤子,指關節通紅。

“你、出來。”

話到嘴邊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一幕确實給葉雨銘造成了一定的沖擊,他是那麽說的,但他的腦海裏是真的沒有這麽一幅畫面,以至于韓遂當真在這裏洗碗的時候,葉雨銘覺得他有點緩不過來那個勁兒。

韓遂聽見動靜也擡了頭,然後看着葉雨銘笑:“怎麽慌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店給你砸了呢。”

竟然還能心平氣和跟葉雨銘開玩笑。

“你、你真洗?”葉雨銘走過去,看着韓遂的勞動成果,說實話,還真的可以,雖然沒洗出來多少,但經手的每一個盤子碟兒碗的,竟然都還很幹淨,老實講,肯定比葉雨銘洗得要好很多。

“不然呢,我答應你的,肯定要說話算話。”韓遂一本正經:“再說了,只是幾個盤子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

“确實不是大事,可你、你不覺得折辱皇家身份了?”

他出來開個火鍋店,都能讓韓遂這一通埋汰的,這會兒他讓韓遂在這兒洗碗,靖王殿下就真的能接受?

果然,韓遂抿着唇,臉上的表情有點糾結:“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那如果被人知道了呢?”葉雨銘追問。

韓遂沉默片刻之後,繼續低頭洗碗:“知道就知道了。”

“韓遂。”葉雨銘伸手去跩他:“別洗了。”

“我答應你的。”

這是葉雨銘第一次知道韓遂的執拗,答應了說要洗碗,就當真要洗碗,不管葉雨銘怎麽說都沒有用,于是這一天,靖王殿下就果真老老實實待在後廚裏,洗了一天的碗。

新店開業活動已經将近尾聲,今天晚上的人明顯比前兩天要少很多,該湊的熱鬧差不多也湊完了,葉雨銘翻着賬本,看着最近兩天的進賬,眼神一直在往後廚看。

“他還在?”

店小二嘆了口氣:“在,看着貴公子大爺一樣的人,沒想到竟然真的還挺能幹活,一開始是慢了點,可後來就熟練多了,最可貴的是,愣是沒打壞一個盤子碗兒的,要知道,別說是這樣的貴公子,就是尋常的洗碗工這一天的活兒幹下來,也有個手顫的時候,可這位,愣是沒有。”

“知道了。”店小二話音才落下,韓遂就從後廚出來,身上的圍裙已經摘了,衣着幹淨整齊,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是在後廚洗了一天碗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從哪個宴會上出來一樣。

“爺今天辛苦了。”店小二樂呵呵,趕緊給他倒熱茶:“喝點茶暖暖身體。”

“不用了。”韓遂拒絕,然後看着葉雨銘:“京中有信使來,我得先回去。”

“嗯。”葉雨銘低着頭,一副不敢看韓遂的樣子:“你忙去吧,我一會兒爺回家睡覺了。”

“好,我明日再來。”

韓遂說完就要走,葉雨銘趕緊從櫃臺後面繞出去,追上他,塞給韓遂一個錢袋子:“給你的工錢,明天不用來了。”

掂量着手裏的錢袋子,韓遂神色莫名:“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那個早點休息。”說完就轉身回去,怎麽看那背影都是落荒而逃的感覺。

店小二再出來就只看見自家老板,納悶:“那位爺走了?哎呦,我還說給他拿點凍瘡藥抹抹,這大爺一看就細皮嫩肉沒幹過粗活,冷水裏泡這麽一天,不擦點藥,回去這手肯定要遭罪的。”

“藥呢?”

“這兒呢,人怎麽就走了。”

葉雨銘拿過店小二手裏的膏藥,跑着去追人,終于在街頭拐角處看見了韓遂的背影。

月光下,更顯寂寥。

“韓遂!你等下!”

葉雨銘跑得氣喘籲籲,到韓遂跟前就按着肚子,太長時間不鍛煉,突然跑這麽急,岔了氣,肚子一陣一陣的疼着。

“你、等下。”扶着韓遂的胳膊,葉雨銘喘着氣:“這個、給你帶回去、抹手。”

“疼?”韓遂半摟着葉雨銘,把他的重量轉移到自己身上,手也跟着按了過去:“跑那麽急做什麽人?”

一邊說着一邊給葉雨銘揉肚子,十分地溫柔,揉得葉雨銘都不好意思起來:“我沒事兒,這個給你,冷水泡一天,你帶回去抹抹手,省得生凍瘡。”

“好。”韓遂答應着,葉雨銘的手還被韓遂攥着,他有些不自在,稍微掙了下,低頭看着腳下的影子:“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你不是還要見什麽信使,就這點路,我自己認識。”

“送你。”韓遂已經牽着葉雨銘的手折返回去:“還疼嗎?下次不要跑這麽急,有什麽事,叫人來說一聲就行,不用你非得親自追過來。”

“我沒有,我不是……”想否認的葉雨銘感覺到韓遂的手有些微的涼,跟之前滾燙的掌心明顯不一樣,韓遂是練武之人,火力比較旺,很少有手這麽涼的時候。

一想原因,葉雨銘心裏就更不好受起來,跟韓遂的種種所作所為比起來,他好像在無理取鬧一樣,那種感覺,有點憋得慌。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理取鬧?”葉雨銘聲音有點低:“我是說讓你洗碗的事情,我不是真心想讓你洗碗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做,因為有些事情,可能真的跟你我理解的都不一樣。”

“沒有,我沒有覺得你是在無理取鬧,沒關系的,你想讓我做什麽就做好了,或者有些東西我不懂也不能理解,但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我能做到。”

“好嗎?”

好嗎?好嗎?好嗎?一句句問到葉雨銘心裏,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兩個人走回來要快很多,葉雨銘還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已經到家門口。

“進去吧,早點休息,明天如果沒事,我來看你。”

“你的手……”

“放心,我會好好用藥的。”韓遂沖他笑笑:“要是不放心,明天過來你可以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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