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恃寵(一)

楚韶做了個美夢,又冷又餓的他被擁入溫暖的懷中,一只溫熱的手時不時輕撫他的臉頰,耳邊還響起呼呼的歌唱聲,像少時窩在母親懷裏聽的搖籃曲。

搖啊搖,搖啊搖,直接把他搖醒了!

楚韶睜眼,聽出夢中“呼呼”的歌聲是風聲,而那只軟暖的手只是日光照射下被風吹到他臉頰上的輕紗。

他慌忙起身,雙手觸碰到的床榻松軟如雲朵,身上蓋着的錦被用的是上等的綢緞,他躺在一輛華麗寬敞的馬車內——不是之前送他去花州的那一輛!

警惕地走下床榻,掀開馬車的簾子,簾子上自帶的鈴铛随着他的動作響起。

車夫聽到動靜回過頭,見是楚韶,笑得憨厚:“楚公子,你醒了?”

這一聲落下,行進的軍隊也随之放緩了腳步。

楚韶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淮祯聽到聲音,立即回頭,正對上楚韶哀怨朦胧的視線。

不等淮祯開口,楚韶忽然跳下馬車,疾步穿過軍隊,往官道旁的小坡上疾跑。

士兵不敢攔他,淮祯翻身下馬追上去。

暖風列列地吹過楚韶剛剛發汗退燒的身體,帶來一陣沁涼之意,他腿有些軟,卻跑得比兔子還快。

淮祯箭步追上前,拉住楚韶的胳膊,“你跑什麽?!”

楚韶轉身,朝裕王殿下臉面上砸了一個紙團,淮祯接住落下的紙團,展開一看,是他之前壓在楚韶小包袱裏的信。

“我善自珍重去了!你管不着我!!”

楚韶一甩手,真把淮祯給甩開了,他疾步朝前跑,毫無目的,不分方向,只想離身後這人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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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漸漸西沉的落日下一跑一追,看得馬上的屠危一頭霧水:“這楚韶千裏迢迢來追王爺,現在追到了,怎麽又想跑呢?”

慕容猶笑了兩聲,故作神秘:“打情罵俏的伎倆罷了。”

楚韶跑得再快,淮祯也不過是多跨幾個箭步就把人堵在面前了:“這是在跟我鬧脾氣?你...”

話還沒說完,就見楚輕煦雙眼冒水霧,鼻頭也紅紅的,顯然是一副被欺負得欲哭的神情。

“你...你哭了?”淮祯擡手想去碰碰楚韶眼角那一滴水,确定那是不是淚。

楚韶避開他的觸碰,淚水不加遮掩地噴湧而出。

“我..."這下裕王是真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不敢相信,他居然憑一己之力把楚輕煦欺負哭了。

“...我差點被野狼吃掉!讓我去狼肚子裏善自珍重吧!”楚韶哭着宣洩出來。

他能反殺一匹半個人大的野狼,不代表他不怕。

脖頸近距離暴露在野獸的利齒下,死亡近在咫尺,誰能不怕?

淮祯心中牽起歉疚,上前想把楚韶抱到懷裏,楚韶一通亂拳砸過來,手是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哪怕無意中碰到淮祯左肩的傷都沒讓他痛得龇牙咧嘴。

見雙手反抗作用不大,楚韶才上了腳,只踢了一下,淮祯臉都白了一瞬——這力道...不愧能把那匹死狼踢出六米遠......

楚韶見他真疼了,又懊悔起來,淮九顧趁他老實下來,把人拉進懷裏抱緊了,低聲附在他耳邊,“這次是我不對。”

“......”楚韶鼻子一酸,視線又被水霧糊住了,他哽咽着問,“是因為我以前的身份給你造成麻煩了嗎?”

他待在裕王身邊三個月,淮祯的處境或多或少是摸清了的。

雖然鐘情蠱讓他的頭腦遲鈍了幾分,但也不至于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淮祯是兵權在握的王爺,身邊怎麽能帶着一個敵國舊人呢?如果被有心人發現,說裕王擁兵自重勾結外臣,這是多大的罪名?

更何況他曾經的身份還是魏庸的正妻,多可恥的一個頭銜,中溱皇室怎麽會容忍一個金尊玉貴的皇子身邊帶着這麽不幹淨的人?

楚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岐州的時候,我對你是有價值的,但出了岐州,我就成了累贅,對不對?”

淮祯猛地一怔——他居然什麽都知道。

“你想做皇帝,所以我必須消失...”楚韶趴在淮祯右肩上,一邊哭一邊說,“我都明白的,啾咕,我不做王妃了,你把我貶做奴仆,安置在王府裏,做個下人吧,哪怕去後院倒夜香也可以,只要把我留在你身邊,讓我每天能看看你就行,只求你不要趕我走...沒有你,我怎麽活啊?”

他卑微至極地懇求着,淮祯看到楚韶耳垂的朱砂又淡了一些,昨夜慕容的話回蕩在耳邊:

“楚韶本心是不會為了殿下這麽豁得出去的,一切都是鐘情蠱的迷惑。”

鐘情蠱何止迷惑了楚韶的心智?

自淮祯決定把楚韶帶回随州強行安個假身份時,他恐怕也是中了情蠱了。

“不趕你走,也不會讓你做下人。”他捧起楚韶的臉頰,替他擦拭淚水,鄭重地告訴他,“你就堂堂正正地留在我身邊,沒人敢動你。”

像在做夢一樣, 楚輕煦握住了淮祯的手,“真的嗎?”

“我不騙你。”淮祯低頭吻住了楚韶粉白的雙唇,淺嘗辄止地松開,“現在信了嗎?”

“......”楚韶手腳并用地撲到淮祯身上,雙腿纏着他的腰身,雙手攬着他的脖頸,如玉般潤澤的臉蛋湊近淮祯,大膽又熱烈地回吻他。

溫熱的氣息交纏,鹹濕的眼淚落進雙唇之間。

太陽西沉的餘輝将楚韶的臉頰映得紅撲撲,淺藍長衫在日落前的輝光中飄舞如風,他身量輕,淮祯輕而易舉地抱住了,不讓他被風吹走。

.......

不遠處圍觀兩人親熱的三萬士兵和心腹們:“...............................”

衆将士面不改色,心中偷偷嘀咕:

士兵甲:王爺這是...這是被狐貍精給控住了啊!!!

士兵乙:想媳婦了,也想和媳婦親親。

士兵丙:想不到咱們王妃是個比女人還美的男人?!

士兵丁:王爺這是打算親多久啊,還進不進城了,磨磨蹭蹭的!

騎在馬上的屠危打趣起吳莽來:“吳老弟,你看看,又是因為楚韶無故停止行軍,你要不要再讓王爺把楚韶軍法處置?”

吳莽這三個月來已經修煉得很有眼力見,他睨了屠危一眼:“你想死可別拖上我。”

屠危哈哈大笑。

寧遠邱一邊笑一邊搖頭:“男人都吃這套。”

慕容猶朝寧謀士伸出手,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此前他們打過賭,賭裕王會不會對楚韶動真情。

寧遠邱認賭服輸,乖乖交出一錠黃金,慕容掂了一下沉甸甸的黃金,眉開眼笑:

“我早說了,對楚韶,殿下早就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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