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撒嬌
九月已經過去大半,天逐漸涼下來,只穿一件短袖完全經不住了,平時讓一群學生嫌棄到不行的校服外套倒成了這個不尴不尬的季節裏最受歡迎的服裝。
溫別宴是個很典型的Omega,或者說是一衆典型裏最出色的Omega。
精致,漂亮,清冷,是他給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但卻又不像一般的Omega那樣嬌軟,如同一株只會攀附的菟絲花,他更像是初冬時落下的第一場雪花,一個冰雕玉琢的美人,寒涼地散發着疏離。
雪花再冰冷,始終是沒有攻擊性的。
如果試着去接近觸碰,就會發現他的冰冷只在最淺顯的表面,甚至不需要過多的心思,只是一個指腹的溫度,就足以讓他融化。
最深藏的溫柔,從來都只會給予自己最依賴,最信任的人。如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生,他願意全身心地信任他,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不管怎麽樣,他絕對不會舍得傷害自己。
為了通風,靠牆上方的窗戶只關了一半,冷風偶爾灌進來一縷,交纏着空氣從皮膚表面略過,讓溫別宴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更往餘惟懷裏擠了些。
“你咬吧。”他低聲又說一遍。
手指抓着餘惟的手臂,有些緊張,又有些悄悄藏起的期待。
餘惟人都傻了。
老實說他長這麽大,亂七八糟的事沒經歷過?
小時候掏鳥蛋被蜜蜂蟄得滿臉包;跟幾個“好兄弟”去果園偷枇杷果被看院子的狗追了十多圈,最後被他媽拎回去好一頓胖揍,把他爸樂得直不起腰;還在鄉下姥姥家摸魚被大水沖走過內褲,最後沒辦法,只能把上衣脫了圍在腰上,一路躲着鄰裏竄回家......
緊張刺激的事情經歷得太多,直接導致他現在自我感覺非常良好,深信自己無所畏懼,總覺得就算哪天學校在他面前被炸了,或者宇宙飛碟載着太空喵在他面前降落,他都能坐到眼睛不眨一下。
但是他真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麽淩亂慌張的時刻,耳朵被涼風灌得呼呼作響,似乎一直吹進他的五髒六腑。
餘惟緊張到眼睛都不會眨了,一雙手也多餘得不知道該往哪兒擱,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Advertisement
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面前這個Omega。
這個鴕鳥一樣把自己塞在他懷裏,把自己白淨的脖頸送到他面前主動讓他往上面咬的Omega。
美人真的不愧是美人,從前只覺得一張臉就已經夠好看了,沒想到連肩膀,連鎖骨都這麽好看,黏得人挪不開眼......
摸摸掌心一層聚起的薄汗,餘惟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兵荒馬亂地想,算上上次的電話,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對吧?
——老天爺,他才是個孩子啊。
為什麽要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他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誘惑?
溫別宴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等到對方的動作,只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寧願忍受易感期的痛苦也不願意咬他。
心中一陣酸澀,正想放手,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伴着說話着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随時都有可能推門進來。
溫別宴下意識就想退開,不想對方反應比他更快。
在人聲響起的同時,餘惟就飛快摟住他的腰身往裏一帶,只是一個閃身的功夫,溫別宴就被他連摟帶抱藏進了最裏側的隔間,随着隔間門嘭地關上,外面的門也被推開了。
幾個陌生男生有說有笑,嘻嘻哈哈擠進來。
“你跑這麽快幹嘛,又不是吃屎還要搶熱的。”
“我搶坑位不行嗎,我就喜歡這格,風水好!”
“尼瑪一群神經病,趕緊上,一會兒就要集合了。”
原來是上體育課的,難怪。
溫別宴低低吐出一口氣,睫毛幾顫,後知後覺發現他們兩個人現在的姿勢跟在外面時正好調了個面,剛剛是他抵着餘惟,現在卻變成了餘惟扣着他壓在牆上。
Alpha天生的身高優勢再這樣的動作下被完全體現出來。
對方一手還緊緊握在他腰上,另一手松松搭在他肩膀,幾乎比他大一號的體格将他整個人籠進自己的保護範圍,掌心寬闊溫暖,帶着無可比拟的安全感。
果然,即便是在生他的氣,他也總會在關鍵時候下意識地保護他。
溫別宴眼神一軟,連日來因為冷戰産生的郁結消散了大半。
對方原本還豎着耳朵警惕關注着外頭的動靜,結果一低頭就對上這麽柔和澄亮的眼睛,怔楞一瞬,仿若大夢初醒,扔燙手山芋一般飛快松手放開他。
雖然這麽說有點抖m,但他真的還是更習慣溫別宴從前看他時猶如看死狗一樣毫無感情的眼神,至少他不用發愁怎麽給他回應,只需要翻個死魚眼瞪回去就行。
笨手笨腳地拉上他松垮的領口,甚至捂得比之前還要嚴實,恨不得把他整個脖子都遮起來,不露出一星半點。
“你個倒黴孩子有沒有常識啊!”
餘惟太心累太心塞了,耳根子紅燙得要命,總覺得腺體都在突突地跳,還要繃着臉色壓低嗓子瞪他:“你媽媽沒教過你這個地方要好好保護嗎,怎麽随便給人咬?平時成績那麽好,怎麽生理課學得這麽差?”
溫別宴不會把情緒很直白地寫在臉上,但他真的很喜歡他這樣口是心非關心自己的模樣,就學着他的口吻,用氣音認真說:“你易感期,我應該要這樣安撫你的。”
“确實不能随便給別人咬,但是男朋友可以例外,這也是常識。”
“......”
餘惟頭疼地啧了一聲,色厲內荏皺起眉頭威脅他:“...好好說話,再這麽犯規信不信揍你啊?”
溫別宴微涼的指尖得寸進尺摸了一下他的眉心,不留情面戳穿他:“我好像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裝兇的時候真的吓不到人。”
就像個呲牙都學不好的哈士奇,不但吓不到人,還會讓人很想上手摸摸。
餘惟險些咬着舌頭。
再張張嘴,發現自己被他堵得竟無話可說。
看着他郁悶耷拉下來的眉尾,溫別宴眼中閃過清淺的笑意,轉瞬即逝。
“真的不要咬一口嗎?”他固執地将話題拉回正軌,繼續問:“只要不注入太多信息素,我可以回家用腺體阻隔貼遮住,不會被我爸媽發現的。”
這話聽起來真是像極了一個Alpha了渣了一個Omega,Omega非但不醒悟,還死心塌地說沒關系,我會自己把孩子打掉,不會被我爸媽發現。
餘惟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他到底是做什麽,讓他在他心目中的渣男形象這麽根深蒂固?
“真不要。”他加上了強調的語氣,以證清白。
溫別宴不放心:“可是你會很難受。”
餘惟滿口胡鄒:“我天賦異禀,易感期除了想睡覺,沒別的毛病,完全不需要Omega信息素安撫。”
“真的麽?”溫別宴問。
“騙你幹嘛?有糖吃?”
溫別宴半信半疑,但是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沒有什麽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相信。
外面随時幾個男生的離開安靜下來,溫別宴這個擅闖A廁的終于可以出去了。
餘惟不大想上語文課,就借口說自肚子不舒服,讓他自己先回去。
溫別宴整理好衣服,臨走前還想确認一件事,認真問他:“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是嗎?”
說他死腦筋也好鑽牛角尖也好,不管什麽事,他都習慣了去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因為模棱兩可的結果或者順其自然的遺忘很有可能就是誤會和隔閡的開始。
他不想跟餘惟有任何隔閡,所以任何可能産生誤會的事情,他都得幹淨利落解決,直到真真切切畫上句號了,才能算結束。
“怎麽這茬還沒過呢?真沒有。”
餘惟算是服了這小孩兒的執着:“兄弟,看我真誠的眼神,我真沒生氣,完全完全沒有。”
溫別宴靜靜看着他不說話。
餘惟跟他對視不過三秒就宣布敗下陣來,糾結地摸了下脖子。
“......”
算了。
有得就有失,不就當個男朋友嗎?怕什麽,又不是當不起。
擡起手笨拙地把手掌放在溫別宴發頂,出乎意料的柔軟觸覺讓他沒忍住揉了兩下,手感異常舒服。
“乖啊,宴,宴宴,我真的沒生氣,聽話,趕緊回去上課。”
這個稱呼叫起來真是舌尖都在打顫。
哄得這麽生硬,溫別宴竟然也接受了。
神色柔和下來,動作極細微地在他掌心下蹭了蹭,像只撒嬌求哄的小貓,蹭得人心尖發軟。
人都出去好一會兒了,餘惟還瞪着一雙大眼睛坐在馬桶上盯着自個兒手掌心出神。
他居然摸了溫別宴的腦袋,而且摸得正大光明,沒有挨罵更沒有挨揍。
哎,世界呀,真奇妙。
意猶未盡感嘆了好一番,搓搓手掌心,才掏出手機打開他磨時神器——消消樂。
這回沒坐多久,又有第二波前體育課的男生進來了。
餘惟一開始并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專心致志過自己第997關,奈何三個男生說話嗓門太大,內容太敏感,他想不注意都難。
“...又是情書诶,阿岚,挺牛逼啊,這個學期第幾封了?”
“我也記得,上次阿岚不還收到過十班班花的情書嗎?”
“對對對!卧槽這個,阿岚我還一直想問你來着,那回你幹嘛不答應啊,那麽漂亮你都看不上?”
“你們眼睛幹嘛用的,那也算漂亮?”被叫做阿岚的男生語氣有些自傲:“也就能看得過去吧。”
這個年輕的少男少女情窦初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小團體中的一個有了紅鸾星的跡象,話題就會圍繞着盤旋展開,越說越發散。
“你這麽說我就想揍你了啊,拉仇恨的狗幣!”
“我也好想收到情書啊,不是班花也沒關系,只要是個活得O就好,實在沒有B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實不相瞞,我也。”
“切,你們就這點兒追求?”阿岚嗤笑一聲:“要就要最好的,歪瓜裂棗拿來做什麽?集郵好玩兒嗎?”
“班花還歪瓜裂棗啊?”
“口紅塗得跟吃了小孩兒一樣,看見我就反胃。”
阿岚靠着牆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整個廁所很快彌散開淡淡的煙味:“反正要我來說,這整個學校也就咱班樓上那個O才稱得上一聲極品了。”
大概因為A和A之間天生就有種默契,在阿岚說完這番話之後,餘惟幾乎立刻就猜到他的意思。
劃拉着屏幕的動作停下,原本百無聊賴的表情收整起來,眸色沉沉暗下。
果不其然,另外的男生下一句話就印證了他的猜想:“三班那個?我想想......你說溫別宴?”
“不然還有誰?”
兩個男生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個忍不住道:“你喜歡這個調調??降得住嗎?”
“我也是說,這溫別宴好看是好看,可阿岚你不覺得他性格太冷淡了嗎,跟別的善解人意的O完全沒法比好吧?這種O不解風情的,我覺得沒意思,還不如班花,至少還會笑。”
“你懂個屁。”
阿岚勾着唇角笑:“千篇一律的善解人意不覺得膩歪?我就喜歡溫別宴這樣的,表面越高冷,越會對喜歡的人死心塌地。”
“別看平時看着跟朵高嶺之花一樣不可侵犯,再怎麽說也就是個會發情的Omega而已,我就不信要是被Alpha勾出發情期了還能無動于衷。”
“等他被弄得哭出來了,渾身冒着信息素讓你輕點慢點,這時候再去咬他的腺體,絕對能——”
嘭!!!
最後一間隔間門被人從裏面一腳踹開。
男生邁着長腿從裏面悠悠跨出來,雙手懶洋洋插在衣兜,嘴角挂着散漫的弧度,眼底卻黑沉沉的毫無笑意。
“哪兒來的野狗,這麽有閑情逸致,剛吃完糞就開始狂吠做白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