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程意的長相本就很有進攻性, 此刻這麽兇巴巴地一吼，立時吓得其他學生不敢說話。
有幾個和紀唯關系好的女生想要反駁，卻又在看到暈倒在程意懷裏的沈裴後, 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打球打到一半突然看到老大帶球跑開，杜建緊趕慢趕地追上，就發現對方正抱着個少年健步如飛。
“這是沈裴吧？他長得可真好看, ”心知自家老大的體力有多好, 杜建也沒忙着搭手，而是表情古怪地往後瞄了一眼, “他們就這麽看着？”
好歹也是一個班的同學，就算其他學生被吓住, 班長總該站出來管事。
乖巧縮在他懷裏的少年輕飄飄地沒什麽分量，程意沒心情閑聊, 甚至沒心情嘲諷那個徐向陽。
就算隔着Ｔ恤和校服兩層布料，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對方身上明顯不正常的高熱。
熟門熟路地推開校醫室的門, 正在檢查藥櫃的女校醫吓了一跳, 看着被男生抱在懷裏的少年脫口而出：“程意，你這又是把誰揍了？”
“那您可就冤枉我們老……程哥了，”敏銳察覺到程意身旁的低氣壓，杜建搶先解釋, “暈過去的這位叫沈裴，好像有點發燒。”
一聽到有學生在生病, 外表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女校醫立刻沒了說笑的心思, 連忙示意程意把人放在病床上。
仿佛知道是誰救了自己似的，黑發少年明明已經意識模糊，卻還是死死拽着男生的衣袖不放。
杜建不由啧啧稱奇。
就他家老大這兇神惡煞生人免進的氣場, 別說是同性了，就連他們班性格最辣的女生都不敢往對方身邊湊。
可眼下被沈裴拽得衣袖滿是褶皺，他家老大居然沒有甩開對方，甚至還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
熟練地用紅外體溫槍在少年額頭一掃，女校醫眉頭緊蹙：“38度5，幸虧發現的早，再晚就要送醫院了。”
想起自己昨晚竟連條毯子都沒給對方，程意讪讪，心裏突然冒出了點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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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着涼，”不确定沈裴是否想讓老師知道自己被欺負的事，程意模棱兩可地提供線索，“昨晚我見過他，渾身都濕透了。”
作為市裏有名的重點學校，青禾高中的基礎設施還算完備，聽到這話，女校醫立刻手腳麻利地配藥，然後給沈裴挂上了吊瓶。
“你去跟體育老師說下沈裴的情況，”猛地想起自己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做，程意轉頭看向杜建，“二班那群蠢貨，我信不過。”
知道沈裴在二班的處境有些特殊，杜建點了點頭：“要幫你們帶午飯嗎？”
——現在已經是今天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約莫再過二十分鐘，他就能聽到美妙悅耳的午休鈴。
“帶點吧，”素來沒什麽照顧人的經驗，程意學着電視裏的臺詞囑咐，“還有，要清淡的。”
這副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直逗得給病號手背貼膠帶的女校醫笑出了聲。
“放心，”和程意這個校醫室的常客也算熟絡，她收起笑容，又輕聲安慰道，“只是着涼的話，溫度降下去就好。”
程意默默嗯了一聲。
他打小就體格壯，還沒試過這樣無知無覺地當個病號。
頭暈腦脹，确定自己被程意接住後就放心大膽地昏睡過去，等沈裴再次睜眼，校醫室裏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陽光明媚，袖子被扯住的程校霸倚着牆坐在床頭，原本線條鋒銳的眉眼也被鍍上一層淺金的柔光。
似是看到了什麽讓人不爽的消息，他眉頭緊皺成“川”，單手打字也能把屏幕敲得噼裏啪啦。
隐約感覺原本有些重量的袖子一輕，程意條件反射地偏頭，這才發覺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已經醒了。
許是還在低燒的腦子有點混亂，黑發少年速度極慢地眨着眼睛，半點也沒有今早被驚醒時的冷靜。
他的睫毛濃密而又卷翹，被秋日裏金燦燦的陽光一照，便如同小扇子般在眼下映出兩抹淺淡陰影。
沒緣由地，程意忽然就很想摸對方的頭。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克制住自己突如其來的沖動，他伸手在少年面前晃了兩下，接着又吊兒郎當地開口：“喂喂喂，睡傻了？”
左手手背上傳來冰涼的刺痛，意識到自己在校醫室的少年重新閉眼，虛弱卻平穩的語調拉滿嘲諷——
“好吵。”
暗戳戳等待對方感謝的程意原地僵住。
昨天求他收留時的可憐樣果然是裝的吧？這小屁孩簡直拽得離譜。
琢磨了半天也沒找到細胳膊細腿的沈裴有哪裏抗揍，他只能伸手去捏對方臉上的軟肉：“你個沒良心的。”
要不是自己大發慈悲又眼疾手快，某人這會兒指不定還在樹下躺着，哪還能睡上幹淨柔軟的病床。
指腹下的皮膚又軟又滑還帶着點溫熱，程校霸捏得開心，一時竟忘了松手。
酸軟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勁，不堪其擾的黑發少年重新睜眼，相當識時務地認輸：“靴靴（謝謝）。”
程意當場樂出了聲。
盯着少年白嫩臉蛋上兩個紅紅的指印，他一邊在心裏吐槽對方嬌氣，一邊心虛地咳嗽了兩聲：“算了算了，我讓杜建……就是早上那個嗓門最大的買了飯，食堂中午沒有粥，你先将就着吃幾口。”
不鏽鋼的飯盒裏裝着一份米飯和兩份清淡的小炒，被程意扶起的少年倚着枕頭，卻一直沒有說話。
誤以為對方又是在嫌棄自己的東西，程意臭着臉道：“新刷的，不髒。”
“老子也是有潔癖的好嗎？”
“誰讓杜建那小子不好意思翻你書……”
心頭的郁悶還沒來得及抒發完全，端着飯盒的程意就猛地閉嘴，宛如一下子被誰調成了靜音。
砸在手背上的濕潤太過明顯，他手足無措道：“你哭什麽……”
就算他脾氣兇了點、語氣急了點，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吓哭吧？
這個沈裴真的是男生嗎？怎麽比杜建追過的小姑娘還難哄？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原本還一直沉默不肯配合的少年，悶頭掉過眼淚後居然肯主動去拿筷子吃飯。
特意被校醫叮囑過要防止對方亂動滾針，程意努力壓下心裏的別扭，一把拍掉少年的手：“老實別動。”
耐着性子一口口地給病號喂飯，他表情不爽，動作卻很認真。
本就很難集中的思緒逐漸飄忽，程意看着原本高傲的少年乖乖巧巧地配合自己動作，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女生喂流浪貓的感覺。
那是一種堪比投中三分球的滿足與成就感。
注意到床邊的櫃子上沒有其他飯盒，腮幫鼓鼓的少年輕擡眼簾：“你也要吃。”
肉食動物程意：……？？？
老子最讨厭的就是青菜。
雖然很想拒絕這個不靠譜的提議，可一對上少年那雙小鹿般黑潤的眼睛，程意就鬼使神差地舉了白旗。
皺眉咬下一口菜葉，他語帶嫌棄：“難吃。”
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和沈裴用了一雙筷子，他不自在地移開目光，總覺得嘴裏好像嘗到了點甜味。
0049冷笑：【在想peach。】
可惜這樣惬意和諧的氣氛沒能持續多久，就在程意下床收拾飯盒的時候，校醫室的門便被人敲響推開。
剛進門就看到程意那張威脅過自己的臉，跟在徐向陽身後的紀唯一抖，小兔子似的往後面縮了縮。
四五個充當代表的二班學生站在走廊裏，知道的這是來探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準備打群架。
偷偷瞧了眼程意手裏的飯盒，紀唯怯生生又有些失望地晃了晃手裏的塑料袋：“原來你吃過了呀……”
“不然呢，”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校醫室的挂鐘，程意砰地一聲把飯盒放下，“他還得等你吃飽了才能吃飯？”
一記直球戳破紀唯虛僞的關心，他冷冷嗤笑：“裝模作樣。”
午休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這群人肯定是先說說笑笑地吃完午飯，才想起還有同學躺在校醫室。
明明是他在這陪了沈裴大半個中午，這個紀唯又哪來的臉失望難過？
真是戲精。
“能吃飯就證明沒有大礙，”習慣性地回身護住主角，徐向陽意有所指地打起圓場，“紀唯他也是關心則亂，自己都沒……”
“自己都沒怎麽吃飯？”
游魚般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收到短信的杜建飛快擠進醫務室：“剛剛我可看見了啊，這位同學胃口可好，笑着吃了一大堆奶黃包。”
0049沒忍住樂：【噗嗤。】
因得吃午飯時大家都沒坐在一塊，如今被杜建這麽一提，其他幾名同學看向紀唯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
畢竟這一路上，對方可是表現得十分擔憂和愧疚。
只有神經最大條的高宏良還在辯解：“笑就笑了，吃就吃了，沈裴是太陽啊？我們都得圍着他轉？”
“好好的體育課還要被老師科普急救措施，自己體質弱發燒，連帶着整個般班都跟着他折騰……”
幾乎是在聽到這話的瞬間，程意就回頭看了沈裴一眼。
蒼白漂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黑發少年微微側頭，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指責。
可程意卻忍不了這委屈。
于是他上前兩步，一把拎起高宏良的衣領，打斷對方喋喋不休的抱怨：“趁着大家都在……”
“有種再說一遍，沈裴他到底為什麽生病。”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二更十一點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