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重生前的記憶裏完全沒有這茬, 沈裴轉頭看向被信紙砸臉的紀唯，難得感到了些許錯愕。

如果他沒記錯，主角偷偷跑去舉報的事情應該只有攻略者知道, 其他學生則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和告白者同班的女生身上。

由于紀唯那張可愛的臉蛋實在長得人畜無害引不來猜忌, 在原本的劇情裏, 告白失敗又被教導主任一通狠批的女生只能自己吃虧認栽。

如今來了這麽一出“公開處刑”，受不住茶味的0049頓時在識海裏鼓掌叫好。

任由那封被揉皺的情書跌落在自己腳邊, 紀唯聲音怯怯：“我沒有……”

“沒有？老娘都親眼看見了你還狡辯？”越說越是火大, 打着耳釘的女生一撩長發, 狠狠地拍了拍桌,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給徐向陽寫情書跟你紀唯有一毛錢關系？難道你也想做你們班長的小媳婦？”

小媳婦。

這個稱呼一出,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教室後排。

正靜靜吃瓜看戲的沈裴：……？？？

懷着嫉妒惱怒的心思暗戳戳告密卻被正主抓包，紀唯沒辦法狡辯, 只能再一次祭出眼淚**。

他生來眼型圓潤且五官幼态顯嫩, 從小到大, 只要自己一哭，就總會有長輩或是女生過來哄勸。

然而無論是在職場還是校園，內部舉報往往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尤其高中生還處于要講哥們義氣的年紀, 像紀唯這種情況, 也怨不得被同窗鄙視诟病。

回憶起自己上次和對方不歡而散的經歷，就連平時最顏控最喜歡美少年的楊梅, 都沒開口幫紀唯說話。

連小炮仗似的楊梅都不表态, 其他男生就更是沒辦法幫腔，誰叫來找茬的是個妹子，他們總不能集體去欺負一個女生對吧？

于是, 在這樣安靜到詭異卻又莫名和諧的氛圍中，所有人都自顧自地收拾起書包，順便默默看着紀唯掉眼淚。

“哭吧哭吧，我等着你哭完，”早就聽說過對方的名聲，耳釘女生雙手抱臂，“反正老娘是壞學生，沒事就喜歡欺負人。”

“我還不信這個邪了，真就誰弱誰有理呗？”

眼見局面即将無法收場，一直裝死的徐向陽只得出聲：“梁曉……”

聽到喜歡的男生喊自己的名字，從進班後就表現潑辣的妹子一怔，稍稍收斂了下她過于豪放的做派。

但在聽清徐向陽接下來的說辭以後，梁曉那顆歡欣雀躍的心卻一點點冷了下去。

“……紀唯他也不是故意的，”再次搬出這句和稀泥專用開場白，徐向陽無奈地替主角收拾着爛攤子，“快高三了，他也是怕耽誤我們學習。”

“雖然方式可能有些偏激，可他也是好心。”

好心？

害她被叫家長的好心？

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話回怼過去，梁曉狠狠啐了一聲：“呸。”

“狗男男。”

“居然被一個綠茶diao耍得團團轉，先前喜歡你算老娘眼瞎。”

猶如被人硬灌了整整一桶的隔夜綠茶，梁曉惡心得胃裏泛酸，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地甩手離開。

0049驚訝：【她居然就這樣走了。】

沈裴一臉淡然：【不然呢？要打也得等出了校門。】

高考在即，就連平日裏最嚣張的程校霸，琢磨的都是怎麽套麻袋揍人。

說曹操曹操到，倚在後門看了好一會戲，程意笑眯眯地走進教室，又湊在少年耳邊邀功：“怎麽樣，出氣了沒？”

沈裴訝異擡眸：“和你有關？”

“話可不能亂說，”一本正經地把自己摘得幹淨，程意目光狡黠，“我只是正巧看到紀唯去了老趙的辦公室，然後‘好心’提醒了梁曉一下。”

今天和教導主任有關的大事就那麽一件，作為正在被“全年級”通緝的情書作者，梁曉當然要時刻注意老趙的情況。

于是，喜聞樂見地，紀唯自以為隐蔽的小報告被梁曉聽了個正着。

不過程意也沒想到看起來很喜歡徐向陽的梁曉會這麽火爆，最後那兩句嘲諷，簡直比所謂髒話更解氣更髒。

“你啊……”

原定的劇情因為程意的插手發生轉變，沈裴心裏像是陡然有一塊大石落地，微不可聞地道了聲謝。

——盡管已經成功扭轉了兩世的命運，可這一世摔倒在河底溺亡的死法，多少還是讓他有些壓力。

好在重生後的他已經找到了程意這個新奇又熟悉的戀人，就算那段劇情無可規避，沈裴也相信，對方不會讓自己孤零零地死在河裏。

“謝什麽？”自然而然地接過少年的書包，程意壓低嗓音輕笑，“誰讓我是你男朋友呢。”

許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太過親昵自在，周圍幾個熱衷腐文化的妹子，頓時眸光晶亮地無聲尖叫。

至于因被同學忽略而慢慢哭成背景音的紀唯，也在發現沒人理會自己後，慢慢地止住了眼淚。

0049感慨：【這主角怎麽跟個小孩兒似的……】

一遇到問題就靠哭來轉移注意力和推脫責任，紀唯他不僅看着顯小，心理上也是個巨嬰。

【孩子哭鬧總不好，多半是欠揍。】

冷眼瞧着紀唯一腳踩過地面上那團皺成球的情書，沈裴穿好外套，和程意并肩出了教室。

Ｈ市的冬天向來比其他城市來得要早，眼下正是十二月末，整個操場都蓋上了厚厚一層銀裝。

發覺今天呼嘯的北風來得比往常還要猛烈，走出教學樓的程意回頭，極順手地替沈裴整了整圍巾。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久後就是聖誕節和元旦，他有心想問對方喜歡什麽禮物，又想暗戳戳地搞個驚喜。

然而正式批完試卷、進入高三下的老師們卻告訴他一個道理：什麽禮物什麽驚喜，統統都得給學習讓路。

別說是女生們期待已久的平安夜聖誕節了，就連法定假日元旦，他們這群高三生也只休息了半天。

可憐程意只來得及往自家小男朋友的書桌裏塞上一盒巧克力和兩顆蘋果，然後又在元旦那天，一起擠在食堂吃了頓餃子。

——沒辦法，雪天路滑，雖然能叫專車來接，可程意卻舍不得讓沈裴為了一頓晚飯來回折騰。

他們所擁有的假期實在太短。

比起大餐，充足的睡眠反而更加重要。

就這樣，在做了不知道多少套試卷以後，青禾高中的高三生們終于迎來了足足有十天的“寒假”。

隔天就是大年三十、Ｚ國人阖家團圓的除夕，程意知道沈裴家裏的情況，卻又覺得自己家也沒好到哪去。

盡管他明面上看起來是個父母雙全的富N代，但以那兩位的忙碌程度，除夕當晚都未必能露面。

可惜墨菲定律第四條常說：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在這個程意已經不抱期待、甚至祈禱父母如往年一樣忙碌的除夕，一直在國外談生意的程父程母，忽然買了兩張機票回來。

暫時還沒有和“岳父岳母”見面的打算，謊稱要和親戚過年的沈裴連哄帶騙，這才把小狼崽勸回了家。

身為劇本裏親緣單薄的苦命炮灰，他其實很羨慕程意還有個歸處，也希望對方能珍惜每一世性格正常的父母。

雖然原著劇情裏沒有詳寫，可沈裴卻很清楚，自己那個酗酒家暴還殺了配偶的“父親”，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重見天日的希望。

與此同時，程意也總算弄清了父母破天荒回來過年的原因——

臨近高考，萬年倒數第一的兒子又突然有了長進，就算再怎麽忙，他們也得親自給對方加加油鼓鼓勁兒。

早就把“沈裴”這個名字放在了自己未來的人生規劃裏，程意抓準機會，一股腦地和父母說着對方的好話。

年級第二、長相漂亮、人有點不愛說話，但內裏特別軟和……

情人眼裏出西施，下意識地忽略沈同學的所有缺點，程校霸越是和父母安利，就越是想自己的小男朋友。

半點也沒被眼前豐盛的年夜飯勾起食欲，他掏出手機：【新年快樂。】

那邊立刻回來一條：【有點早吧。】

消息後面還跟着一只捂嘴眯眼的黑貓，像是在笑話男友的心急。

【誰讓我想你了，】話題打開，程意手速飛快，【吃飯了嗎？】

約莫過了半分鐘，備注“寶貝兒”的微信才回道：【吃了，糖醋小排很棒。】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很好吃的糖醋小排”配圖，程意雖然清楚沈裴的性格，卻仍舊覺得有些失望。

早已習慣在這三個月中和少年同吃同住分享一切，他越想越是難受，勉強和父母吃完飯後就再坐不住。

随便找了個有複習資料落在學校的借口開溜，他望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夜空，動作麻利地穿好外套和鞋子：【你在哪？】

【我來找你。】

沒有其他住戶等待使用的電梯運行飛快，等程意删删改改地編輯好這兩句，他早已推門出了公寓大樓。

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傍晚起就下個不停，他剛要按下發送，餘光就掃到一個站在雪夜裏的熟悉身影。

是沈裴。

對方手裏端着杯已經沒了熱氣的奶茶，正仰頭望着程家的方向。

小區裏還幾盞亮着光線柔和的路燈，少年柔軟的發頂上積了點雪花，羽絨服帽檐上的一圈白色絨毛也随風輕飄飄地搖晃。

足以穿透風雪的燈光為他本就白皙的側臉鍍上一層細膩又動人的光暈，少年實實在在地站在那裏，卻又像站在世界之外。

像是被傳說中的既視感找上門來，程意既覺得心裏犯軟發酸，又覺得此情此景有種說不出的眼熟。

熄滅還停留在發送界面的手機屏幕，他快步走上前去——

“沈裴。”

“啪嗒。”

早已喝完的奶茶骨碌碌掉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程意瞧着少年眼裏似訝異又似驚喜的光亮，狠狠把人摟在懷裏：“糖醋小排？”

“嗯？”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這個……你聽我解釋。

程意：小騙子。

不是矯情也不是賣慘嗷，裴裴無意打擾小狼崽和父母相處的時光，卻又多多少少有一點寂寞，真情流露，并非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