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似乎只是想阻止自己出聲, 那只無形的手只是虛虛地扣住沈裴的下巴,并沒有要讓他窒息的意思。

上輩子出任務時從來沒有遇見過類似的情況,沈裴裝作被吓住了似的按兵不動, 決定先看看後面這只阿飄想做什麽。

約莫是游戲系統那邊發布了任務,等周圍悅耳卻古怪的唱腔随着一陣模糊的腳步聲慢慢消失, 先前愣在原地的玩家終于回過神來。

與此同時, 桎梏住沈裴的力量陡然消失。

任務剛開始就被迫看了一幕“過場動畫”, 長發妹子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聲音好近,難道Boss她就從我們身邊路過?”

“路過而已,”身為成功結束七次任務的資深玩家,第八次闖關的杜彭澤不在意道, “任務要我們存活七天, 肯定不會一上來就是死路。”

首次任務就有冷靜理智的崔睿陪在身邊, 後來又和八字純陽的沈裴達成了合作,一路砍瓜切菜過來的杜彭澤, 還真沒覺得這個游戲有多可怕。

知道對方是在論壇裏和沈裴一樣出名的高玩,被怼的長發妹子表情讪讪,最終卻還是閉緊了嘴巴。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濛濛細雨打濕一層, 崔睿推推眼鏡:“我們還是先找個避雨的地方。”

——有游戲系統幫忙,無論他們穿着怎樣的奇裝異服,都不會引起任務場景中原住民的質疑。

造成清溪鎮鬧鬼的阿飄應該已經死了很久, 不管是青磚白牆的瓦房還是參差不齊的石板路, 都很難讓人聯想到現代社會。

許是因為外頭天氣不好, 整個小鎮都異常安靜, 只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識海裏的銀白龍貓還在沉睡,沈裴無意識地摸摸下巴,想起了那只捂住自己嘴巴的阿飄。

雖說重生歸來的他并不怕和紅衣女鬼對上, 但按照普通玩家的視角來看,對方會不會是想要幫他?

可是為什麽呢?

難道這男鬼和Boss死前有仇?

少了平時最愛分析吐槽的0049作陪,沈裴無聊又冷,幹脆狀似無意地把衆人引向了鎮長的住處。

和上輩子的發展一樣,能言善辯的崔睿借口玩家一行人是來山裏寫生的學生,成功讓鎮長答應他們暫時在鎮上留宿。

這座看起來還算氣派的宅子裏似乎只有頭發花白的老鎮長在住,他擡起手,顫巍巍地給玩家們指了個去處:“就住那吧。”

小平頭忍不住吐槽:“真是的,肯定又要住鬼屋。”

一直沒出聲的小胖子用力拽了下他:“別說了。”

——明明已經走出好遠,可那看起來耳聾又眼花的老鎮長,竟像聽到了什麽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小平頭不放。

他的雙眼本就帶着種老人特有的渾濁,這會兒一動不動,就更像一對死去許久的魚眼珠。

小平頭吓了一跳:“卧……”

話沒說完,他就被一旁的短發妹子剜了一眼:“閉嘴吧你。”

沈裴心下一動。

老鎮長指出的方向只有一棟看起來還能住人的客房,走在最前面的杜彭澤推開大門,頓時被迎面的灰塵嗆得咳嗽了兩聲。

這間客房還是沈裴上輩子住過的舊模樣,屋內蓋着層薄灰的擺件都很精巧,正對門口的圓桌上擺着盞樣式老舊的煤油燈。

連綿的陰雨一直下個不停,饒是眼前的住宿條件實在堪憂,幾人也只得硬着頭皮走進了客房。

房間裏能坐的地方實在有限,其他玩家擔心會碰到什麽不該碰的東西觸犯忌諱,一個兩個都眼巴巴地望着沈裴。

仿佛早就習慣了這樣被隊友指望的情況,黑發青年面色如常,動作利落地拉過一把圓椅坐下。

松了口氣的衆人立刻以對方為中心挨個坐好。

其中以長相美氣質佳的長發女生最為講究,看到圓凳上沾着灰,她還特意拿出幾張紙巾擦了擦。

早就知道沈裴的純陽命格對鬼有趨利避害的本事,杜彭澤雖然心裏不爽,卻還是第一時間拽着崔睿左右護法似的圍坐在對方身邊。

如果這個時候0049還清醒着,那它一定能夠發現,自家宿主眼底的狡黠,還有那層在對方落座時突兀消失的浮灰。

“這好像是一對夫妻的房間,”習慣性地掃視四周,短發妹子率先開口,“雙人床、鴛鴦被、還有梳妝臺……”

凄風苦雨被徹底擋在窗外,打起精神的小胖子點頭應和:“可不,還挺溫馨的。”

“應該是老鎮長的兒子和兒媳吧?”實在憋不住說話的**,小平頭做賊似的壓低音量,“看他那個歲數,也該抱孫子了。”

“但現在這宅子裏好像只住着老鎮長一個,”仔仔細細地擦着靠近自己的桌面,長發妹子頭也不擡道,“剛剛我們一路走來,根本沒見到其他人走動。”

“可能是搬走了,也可能是……”都死了。

不想在一開始就打擊隊友的士氣,長發妹子頓了頓,到底沒把最後幾個字說完。

然而對于已經被卷入靈異游戲的玩家來說,哪怕長發女生刻意避過不提,他們也能猜出後一種可能是什麽。

遮風擋雨的客房轉眼變成了已逝之人的故居,剛剛還覺得身體回暖的短發妹子,不自覺地抱緊了肩膀。

她的動作似是帶動了一直緊緊蹙眉的杜彭澤,打從坐在這張椅子上起,他就覺得自己的肩膀不太舒服。

像是被一個搖來晃去的風鈴輕撞,又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壓住,他來回活動了幾下,卻始終沒能減弱肩膀附近的酸澀。

明明中間還隔着一個不算矮的沈裴,身為攻略者的崔睿依舊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主角的異樣:“彭澤?你還好嗎?”

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神色淡然的青年,杜彭澤不願當衆落了下風,便賭氣說了一聲沒事。

反正離沈裴越近的地方就越安全,哪怕真的會出事,第一個也輪不到他。

關着窗的客房光線昏暗,就在杜彭澤話音落下的瞬間,天空中忽地有一道電弧閃過。

“轟隆——”

借着這道光亮,攥着紙團的長發女生戰戰兢兢擡頭:“血,桌子上有血……”

可還沒等聽到其他隊友給出的回應,她便驚駭地睜大雙眼,宛如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選座時恰巧坐在杜彭澤對面,從這個角度看去,她正好可以看到那兩只搭在對方肩膀上的腳。

一雙穿着布鞋的腳。

窒息而死的痛苦讓懸在房梁上的男人面目猙獰,他雙手死死抓住勒住自己脖頸的腰帶,崩裂的指甲把那上好的布料染出點點猩紅。

猶如一座搖晃不定的擺鐘,他的腳一下下踢着杜彭澤的肩膀,偶爾還會随着身下人坐姿變化,死死踩在對方肩上。

像是察覺到了來自房內活人的注視,他動動已經翻白的眼珠,将頭轉到長發女生所在的方向。

沒有尋常吊死鬼會吐出的、長而腫脹的舌頭,無名男人咧了咧嘴,露出自己黑洞洞的口腔。

福至心靈地,長發妹子壓下了她脫口欲出的尖叫。

與她挨着坐的小平頭卻沒有這麽好運,幾乎是看清那男屍的瞬間,他就屁滾尿流地摔在地上:“鬼啊!有鬼!”

經驗老道的杜彭澤立刻意識到不對,他本能地想要後仰倒甩掉肩上的負重,卻正巧近距離對上無名男屍早已失禁的某處。

臭氣熏天。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杜彭澤不由得伏地幹嘔。

在一片驚慌失措人仰馬翻的混亂中,只有無法見鬼的黑發青年不受影響,甚至還有閑心退到不遠處的美人榻上坐好。

幻覺般地,他聽到一聲輕笑在自己耳邊響起。

說不上有多渾厚低沉,卻明顯不是女Boss的音色。

【原來那紅衣鬼的相公聲音這麽蘇?】

一如往常地和識海中沉睡的0049吐槽,憑着記憶惡作劇成功的沈裴眨眨眼睛,依舊只能看到桌邊和空氣鬥智鬥勇的隊友。

沒辦法,在他眼裏,客房仍然是那個客房,根本沒有什麽吊死鬼的異象。

覺得小平頭驚恐之下的男高音實在刺耳,黑發青年抖抖袖口滑下一把小刀,習以為常地合拳一握。

“滴答。”

鋒利的刀刃染上一層淺淡的紅,沈裴輕輕抖掉手上的血珠,姿态随意地将小刀向斜上方一抛。

宛若遇上了天敵的獵物,皮膚被劃破的吊死鬼馬上停止了抖動,重新變回了安安靜靜的屍體模樣。

頭頂沾了一堆不能深究的混合物,杜彭澤睚眦欲裂地看向斜倚在美人榻上的青年:“沈裴,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TM就是故意的!”

很清楚該如何引爆杜彭澤這個火|藥桶,沈裴滿眼無辜:“沒有啊,我看你們都擡頭往上瞧,就随便試了一下。”

“彭澤,沈裴他看不到鬼的,”充滿安撫意味地拍拍戀人脊背,崔睿沖沈裴點點頭,“抱歉,他就是被吓到了。”

知道實情的小胖子一個沒忍住,低頭憋笑到肩膀發抖。

然而無論是性格溫吞的長發女生還是與沈裴同校的崔睿,都沒有提出要為青年還在緩緩流血的左手包紮。

因為在場的玩家都知道,沈裴擁有八字純陽的命格,那一滴滴從對方體內流出的鮮血,簡直就是屏退厲鬼的最佳屏障。

至于沈裴心情如何、沈裴會不會疼,和玩家自己的性命相比,它實在稱不上有多重要。

【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輕輕在心底嘆了口氣,沈裴正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吱呀——”

床榻輕搖,緊握的左手被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強行掰開,一陣陰風吹過掌心傷口,冷得簡直像是要把他凍僵。

作者有話要說:  某鬼:老攻吹吹,痛痛飛飛。

裴裴:到底是哪個混蛋搞鬼?凍死小爺了。

某人接近裴裴是有理由的,不是戀愛腦,後面會解釋。

裴裴:0049不在,我要吓死渣渣,嘻嘻。

日常比心,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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