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猜到某鬼又在作妖用手指戳他, 黑發青年擡擡眼皮,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

厲鬼殺人也需要條件,靈異游戲中boss的過往和弱點大都有跡可循, 比如吊死鬼那沒有舌頭的口腔, 就是一個很明顯的提示。

只可惜上輩子的沈裴太過單純,才會在這個充滿謊言的任務裏, 狠狠栽了跟頭。

擔心會引來其他玩家的注意, 沈裴沒有再用氣音說話,而是向左摩挲,順着那花紋繁複的衣襟,一點點找到盛沂的手:【你想要我做什麽?】

這幾個字的筆畫着實稱不上簡單,為了保證身邊厲鬼能夠讀懂, 他刻意将寫字的動作放得極慢,用柔軟而溫熱的指腹,緩緩蹭過那冰涼的掌心。

除了進食方式略顯奇怪,盛沂仍擁有着枉死之前的各項機能,太久沒感受到這種與痛苦無關的觸感, 他單手撐着下巴, 懶洋洋地倚着圓桌,像是在逗自家養的貓咪一般,任由對方拉着自己的手“嬉鬧”。

遲遲沒有等到厲鬼回應,黑發青年挑了挑眉,眼中明顯帶着疑惑。

虛虛順了順對方遠比外表軟和的頭發,盛沂揚唇輕笑:“再寫一次。”

知道反抗更容易激起這只厲鬼骨子裏的惡趣味, 黑發青年依言重寫,再沒有像上次被“非禮”時一樣炸毛。

考慮到對方是個連餅幹都沒見過的老古董,他還特意換了繁體, 一筆一劃寫得更加工整。

——古墓裏爬出的文盲嘛,看不懂也很正常。

敏銳感受到青年藏在溫柔耐心下的嫌棄,盛沂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先活到最後再說,現在的你什麽也做不了,”沒等對方寫完最後一筆就開口回應,盛沂語速如常,卻偏偏能叫人聽出點咬牙切齒的味道,“還有……”

“不用繁體,我能看懂。”

0049噗嗤一樂:【還是你有辦法。】

沈裴得意洋洋:【這就叫馭妻有術,多學着點吧。】

發覺盛沂提出的合作要一直等到任務最後才能完成,沈裴也算得以弄清,自己上輩子為什麽沒有見到對方。

可這一世呢?這一世盛沂為什麽又會提前找上他?

總不能只是因為緣分吧?

心中好奇,沈裴又輕點盛沂掌心寫道:【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站在清溪鎮石碑前的那幾十秒非常痛苦,”冰涼的指腹抵住青年眉心,盛沂慢悠悠道,“從靈魂裏發出的哀叫,連死人都能被吵醒。”

站在石碑前?

那不是發生在異空間外的事情?

萬萬沒想到對方從一開始就有如此bug的能力,沈裴難得露出幾分驚訝:【你知道‘它’?】

靈異游戲的存在是每個玩家無法宣之于口的秘密,雖然原有的系統已經被0049消滅,但他還是下意識地用了代稱。

總算将剛剛丢掉的臉面扳回一城,盛沂眉眼盈滿愉悅,卻還是故作不屑地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

0049默默嘆氣:……

作吧作吧,總有你後悔的一天。

【所以上輩子也是我“吵醒了”他?】萦繞在眼前的迷霧被盛沂一句話撥開,沈裴逐漸将亂麻般的線索理清,【所以他才會突然在崔睿和杜彭澤的第九次任務裏出現,他……這是想幫我報仇?】

0049嚴謹提醒:【也可能是想還人情。】

以為原型的劇本往往都只圍繞着主角打轉,尤其是在這個變數頗多的靈異世界裏,攻略者能确定的劇情就更是有限。

一上來就是不死不休的追殺、盛沂又不是樂意替人解惑的好脾氣,恐怕上輩子疲于逃命的崔睿和杜彭澤,直到最後才弄清自己遭遇“bug”的原因。

這樣一想,沈裴竟還有些開心。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還有一只厲鬼聆聽到了那份瀕死的痛苦,并為他付出了另一種形式上的生命。

長夜漫漫,有一只堪比空調的厲鬼坐在身邊陪他一說一寫地聊天,沈裴倒也沒覺得如何困倦。

反而是兩個沒辦法用手機也沒辦法聊天的女生,在昏黃燈焰的映襯下,不知不覺打起了瞌睡。

盛夏時節卻聽不見任何蟲鳴,整個宅院除了微風拂動樹梢的響動,就只剩下了玩家們或輕或重的呼吸。

意識朦胧間仿佛聽到左上方的房梁嘎吱嘎吱地動了幾下,長發女生困得睜不開眼,便沒想着擡頭去瞧。

酣甜的夢境仿佛是能遮擋所有風雨的港灣,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她的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不知過了多久,等長發女生再睜眼時,整間客房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原本老舊且帶着劃痕的家具光潔如新,經歷過五次任務的長發女生瞬間意識到不對,險而又險地避過了身後抓向她的手。

“媽的,你還敢躲?”

臭烘烘的酒氣萦繞四周,長發女生被一腳踹翻在地,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散發着藥味的左臂不自然地彎折垂落,四肢鈍痛的她根本爬不起來,只能任由那喝醉酒的男人一步步靠近。

拜先前直視吊死鬼的恐怖經歷所賜,只消一眼,長發女生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老鎮長的孫子鄭遠,那個喪心病狂的家暴男。

酸痛難忍的小腹再次被重重踹了一腳,她蝦米似的蜷成一團,又被男人拎着頭發拽了起來:“為什麽要殺咱們的孩子?啊?!”

“那可是全鎮的指望!你竟然敢!你竟然敢!”

“賤人!賤人!”邊罵邊用力地抽了對方兩個巴掌,醉醺醺的男人一把撕開那本就脆弱的衣料,“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老子有的是辦法讓你生!”

本能地猜出對方想做什麽,長發女生發了瘋似的掙紮,張開嘴巴想要呼救。

“阿巴……”

口腔裏發出兩聲不成音調的咿呀,長發女生這才發現,她附身的這具身體居然沒有舌頭。

舌頭!

原來女鬼想要的是舌頭!

周遭幻境如同被摔碎的鏡子般破裂開來,回到自己身體的長發女生急匆匆地想要閉嘴,卻已經被人從後捏住了下巴。

傷痕累累的手指靈巧地越過齒關向內,長發女生驚恐地睜大雙眼,聽到怪物用原本屬于她的聲音嬌笑:“謝謝你的舌頭。”

“我很喜歡。”

随着咔吧一道脆響,舌骨斷裂的劇痛傳來,長發女生立時發出一聲含混的尖叫。

“瑤瑤?瑤瑤!”

微微發麻的手臂被人一下下推動,小名瑤瑤的長發女生驚恐地睜開雙眼,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透。

“你還好嗎?”見對方的臉色實在難看,短發妹子壓低音量,安撫一般地拍了拍長發女生的背,“做噩夢了?”

劃痕、血跡、還有那股揮之不去的塵土味……從沒有哪一刻覺得這間破敗的客房如此讓人安心,長發女生深深吸氣,漸漸停止了發抖。

迫不及待地想要靠分享擺脫恐懼,她咽了口唾沫張口。

“夢到了以前的事。”

喉嚨和舌頭全然不受自己擺布,長發女生內心瘋狂尖叫,面上卻一派自然地答道:“可能是我太緊張了。”

身處靈異游戲中的玩家本就比常人容易驚醒,兩個妹子鬧出的動靜不小,連睡得最香的小胖子都揉眼坐了起來。

拿出只剩基礎功能的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幹脆拉着小平頭一起,提前接了兩個妹子的班。

意識被困,長發女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鸠占鵲巢的女鬼操縱自己的身體,怯生生地轉過了頭:“沈裴,今晚……今晚我能挨着你睡嗎?”

明明沒有任何矯揉造作的哭腔和輕顫,可“長發女生”咬字吐音似乎帶着一種獨特的韻律,直聽得人耳根發軟。

合衣在先前打好的地鋪躺好,黑發青年神色淡淡:“随便。”

向來沒什麽女生緣的小平頭頓時朝對方投去了羨慕嫉妒恨的一瞥。

沈裴偷偷撇嘴:【這有什麽好羨慕的?小爺又不喜歡女人。】

好似是在回應他心裏的吐槽一般,就在長發女生悉悉索索地在左側躺好以後,一堵冷冰冰的“肉牆”突然橫在兩人之間。

“色字頭上一把刀,”強行把身旁青年推成背對長發女生的姿勢,盛沂一本正經地教訓對方,“你沒聽過?”

難得正經一把的沈裴:……???

講點理成嗎,大白天就脫衣服亂摸的流氓還敢說他色?

“那只女鬼兇得很,”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青年暴露在自己眼前的後頸,盛沂語氣嚴肅,眉宇間的神色卻漫不經心,“你聲音這麽好聽,小心被她拔了舌頭。”

還沒試過這種死法的沈裴:……聽聽聽聽,這鬼可太會誇人了嘿。

好好一男的,怎麽就長了張嘴?

“不信?”似是想到了什麽,盛沂指尖一頓,“你雖是純陽命,可要是不見血光,也和尋常人沒什麽兩樣。”

“仔細些吧。”

輕輕扯了扯青年綁在左手的繃帶,他意有所指地低語:“下次為了別人傷害自己前,先想想值不值當。”

“擾人清夢一次就夠,我可不想再被你的痛苦吵醒。”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說人話。

盛沂:好好活着,別死。

0049:……關心也能說的這麽欠揍,沒救了你。

其實某鬼還是很在乎裴裴的(各種意義),就是嘴欠2333

日常比心,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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