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曉天盯着他的背影,良久仍未從驚恐的情緒中回過神。

那種瀕臨死亡的錯覺令他如鲠在喉。他知道只要陸時見想,那把刀子絕對可以不差分毫地紮入他的心髒取他性命。

張曉天本來就擔心他們會暗中加害他,現在更加疑神疑鬼。當天晚上他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天亮時終于做出決定。

第二天程绡她們四個女生都累得走不動,只有紀宣和陸時見出去找路。這無形中算是幫了張曉天一把。

吃過營養膏,張曉天故意慢吞吞地整理着自己的背包,借着周遭視線的遮掩,他從裏面翻出一把備用剃刀,用紗布纏住末端,悄悄貼着手心藏起來。

時近正午,張曉天在心裏盤算着,估計紀宣他們已經走遠了。

他暗中關注着程绡。

程绡想到溪邊洗一下空了的營養膏盒子,問了越夕她們,最後還是一個人去。

這無疑是個好機會。

張曉天耐心等着,隔了片刻,他才悄悄起身從後面繞過去。程绡走得并不快,他不久就跟上了她。

程绡到了溪邊。她将背包卸下來放在一旁,掬了捧水,身後卻傳來清晰可聞的腳步聲。

她停下動作回頭看去,卻一點不意外:“張曉天?”

張曉天帶着人畜無害的笑容走近程绡。程绡警惕,往後退了兩步,正要問他做什麽,張曉天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程绡一怔。

張曉天臉上的笑變得有些扭曲,他這時才亮出手裏的剃刀片:“想活命就把東西給我。”

程绡沒有任何的驚慌,只是平靜地看着他:“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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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包裏的物資。”張曉天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把東西收起來就是想獨吞。那兩個傻子肯信你們,我可不信。”他指的是鄭瑩和狄妍兩個。

“物資都是等份兒分的,況且如果真的想獨吞也不用等到現在。”程绡的語氣很淡漠。她說的是事實,要是真的想獨吞,一開始就不會帶着他們,更何況他們的能力都一般,不僅幫不上忙還是拖累。

張曉天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惱羞成怒:“廢話少說,橫豎跟着你們也出不去,東西給我,我自己去找路。”

“東西可以給你。”程绡很冷靜,“不過你要先告訴我,那天推我的人——是不是你?”

張曉天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一時大意起來,嘲諷地笑道:“是又怎麽樣?”

程绡微微蹙眉:“為什麽?”

張曉天覺得可笑:“在那樣的情況下正常人都會這樣做吧?犧牲了你我們都能逃走,換個角度來說不也是功德一件?”

和程绡預料的一樣,他推她不是因為私仇似怨,僅僅是因為她是站在最前面的一個。

程绡氣道:“什麽正常人,只有你這種人才會這麽做。”

張曉天斂了笑容,反問她:“如果是你,你不會這樣做嗎?如果是你,你不會想要不折手段活下來嗎?”

程绡想也不想:“不會。”

張曉天嗤笑一聲:“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了行嗎?你會這樣回答是因為你還沒有遇上過真正的困境,就算是現在,也有他們在護着你罷了。”

程绡張了張嘴,卻無話辯駁。

張曉天歪理雖然一堆,在這一點上他說得并沒有錯。

“好了。”張曉天不再和她廢話,“你把東西給我。”

“你自己去拿。”

“全部都在裏面?”

程绡略一颔首。

張曉天半信半疑,一手那刀片架着她,一手将地上的背包扯過來,打開翻了翻,看看差不多,他将背包背好,眯了眯眼睛,重新看向程绡。

程绡察覺出他的意圖:“你想殺人滅口?”

“我本來是這麽想的,不過我現在有了更好的主意。”他陰恻恻笑道,“不如讓他們以為是你帶着東西逃跑了,怎麽樣?”

程绡倒吸口涼氣:“你太無恥了。”

張曉天握着刀片向她捅來,程绡擋着他的手腕,忙不疊擡頭喊了聲:“陸時見!”

張曉天一怔,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他這時才發現樹上坐着個人。

張曉天吓了一跳,昨天的恐懼還沒完全忘記,他腿一軟,手上也瞬間失了力道:“你,你怎麽在這裏?!”

“知道你有嫌疑,怎麽還可能把她單獨留在這兒?”陸時見居高臨下,就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

張曉天的反應很快,他正要挾持程绡當人質,已先有一道利刃蹭着他的臉頰劃過,他的耳朵頓時火辣辣地痛起來。

“我的耳朵!”張曉天手裏的刀片掉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那半邊耳朵,疼得蜷縮在地上。

陸時見從樹上跳下來。程绡吓得虛脫,忍不住埋怨:“你再慢一點我都快被他捅一刀了。”

陸時見笑着:“抱歉,你被吓到的樣子太可愛了。”

程绡:……這個抖S.

陸時見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張曉天:“要怎麽處理他?”

他用的是“處理”兩個字,就像對待一件沒有生命沒有呼吸的東西,可以随意處置。

張曉天被吓破了膽,越發哭得昏天黑地。

程绡無奈,踹了他一腳:“哭什麽哭,你耳朵沒有掉。”

張曉天聽她這麽說一愣,趕忙仔細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雖然蹭到一手血,但确實還安然無恙。

張曉天:“……”

一時他不知該是喜是悲。

陸時見彎腰撿起地上的剃刀片,半俯下身子,将刀刃貼在張曉天的脖子上,笑吟吟的:“果然還是幹脆殺掉好了。”

張曉天咽着口水,也顧不得耳朵上的傷,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陸時見的動作上,哀求道:“我,我也不是有意的……”

“你是在說推我的事還是在說要殺我的事?”程绡冷笑。

張曉天說不出話來。刀子架在他的脖頸上,鋒刃尖利而冰涼,只要陸時見一用力就能立刻見血。

張曉天一面咽着口水一面想着脫身的對策:“我,我只是害怕你們會丢下我,我沒真的想殺你。”

“想活命之前拜托你先做個人吧。”程绡一臉冷漠,“不要把別人的好意當做愚蠢,你以為我現在還會信這些?”

張曉天還在驚慌失措地狡辯:“我是說真的,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沒想認真……”

他能找出的說辭翻來覆去也就這些。

陸時見嫌他煩,正準備動手,程绡卻攔住了他。

陸時見微微蹙眉,擡眼看去。

“我不覺得他配這樣死去。”程绡沒有看陸時見,反而注視着驚恐不已的張曉天,眼中與其說怨恨,不如說是失望,“死有什麽好怕的?不過是一下的事。”

她要他活着,沒有物資沒有同伴沒有出路也沒有希望,他既然踐行為了活命可以犧牲一切,那就讓他抱持着這種信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想和我們一起,把他留在這裏讓他自己去找路好了。”程绡下了最後的決定。

張曉天松了口氣,他并不懂程绡的用意,想着只要他們不殺他,他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如果能出的去,到時候……

倒是陸時見有些遺憾,淡淡地瞥了張曉天一眼:“真的就這樣放過他?”

張曉天不寒而栗。

程绡點點頭,連看都懶得再看張曉天一眼。

“好吧。”陸時見尊重程绡的意願。他收回了剃刀片,又将自己的折刀撿起,正要帶着程绡回去,身後卻有異動——盡管幾不可聞。

陸時見難得斂了笑。

程绡注意到,奇怪地問他:“怎麽——”

她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陸時見一把打橫抱起她,側身剛躲開,就有巨大的聲響從他們先前的位置傳來。

才剛慶幸自己撿回一命的張曉天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恐慌地叫出了聲。

這怪物不是別的,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的那只,體型要比前些天的小型機械人大了兩三倍,最惡心的是他裸露的半截胳膊,肌肉夯實,清晰可見汩汩流動着血液的血管,給下半截的機械供置動力。

那天他們見它時天還黑着,看得不清,現在他赤.裸裸暴露在陽光之下,每一根暴起的青筋都看得見。程绡已是勉強,張曉天卻先是吐了起來。

只有陸時見沒有什麽反應。他臉上沒了往常的笑容,眸中是冷冽的寒光,一瞬不瞬望着眼前的怪物。

怪物嘶吼一聲,目光至始至終都集中在陸時見身上。它朝着他們撲來。陸時見雖然抱着程绡,但動作依然敏捷,很快地躲開,怪物落了空,一腳踏在來不及閃躲的張曉天身上。

前一秒還活生生的人,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轉瞬已經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爛泥。

程绡一陣反胃。

“抱緊我,不要回頭。”陸時見對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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