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程绡記挂着家裏的陸時見,可偏偏他現在身份特殊又聯系不上。正好紀宣要送她,程绡道:“你先去吧,我回家喂陸陸,一會兒打車去。”

紀宣不以為意:“沒事,我送你。”

到了公寓紀宣在樓下等着,程绡回家,陸時見并不在。

陸陸聽到聲音探頭探腦地出來,見是她,才喵喵地撲上來。

“陸陸,你怎麽了?”程绡抱起它,陸陸不忿地叫着,不知道什麽原因。

程绡将小埋放出來,喂了陸陸貓糧,給陸時見留下一張便簽才離開。

到紀家後部長夫人一如往常帶着程绡去做頭發換衣服,紀宣将她送來就先走了。自從紀準走後他越來越不耐煩參加這種浮于表面的聚會。不過與程绡不同,這種交際場合說到底不是男人的主場,他推拒幾次後紀夫人也不再強求。

程绡對這樣周轉于不同場合的生活着實感到厭倦,她問部長夫人:“這樣的日子真的有意思嗎?”

部長夫人在給她挑着首飾,聞言微微一頓,笑道:“什麽有沒有意思。大家不都是這樣嗎?”

“那也許有的人不适合呢?”

這個問題程绡與部長夫人探讨過無數遍,每次她都避而不談。

然而這一次卻不同。

部長夫人沉默幾秒,道:“绡绡,你應該長大了。不能總是想當然和自以為是。”

程绡嘆口氣。

部長夫人輕輕撩起她的長發,将選出來的寶藍色鑽鏈戴在她纖長白皙的脖頸上,從鏡子裏看了看,很是滿意。

“你看,你穿的衣服,你戴的首飾,每一樣都是那些普通人省吃儉用一整年都不一定能見不到的。過去你還小我不願意逼着你,現在你漸漸長大了,要知道不是每一件事物都是平白得來的。你既然享用,就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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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夫人難得說這了一長串的話。

程绡一怔。這和她印象裏的部長夫人極為不同。她一向以為她膚淺,浮誇,張揚而不甚收斂。

正好紀夫人進來,部長夫人笑了笑,又恢複了常态。她執起程绡的手親吻一下:“去吧,我的小公主。”

程绡提着裙擺跟着紀夫人離開,走時她回頭看了眼身後,部長夫人正向着化妝師挑剔着臉上的妝容,那模樣也往常相比沒有什麽不一樣。

也許每個人都活得不快樂。誰知道呢。

這些日子程绡一直跟在紀夫人和部長夫人身邊,雖然并非自願,但也在無意中學到很多規矩。過去她對這個圈子敬而遠之,只以為紙醉金迷,光怪陸離。接觸之後才發現這裏的規矩與她以前的小世界截然不同,不再是黑白分明。過去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得一分就是一分,都是實實在在可被量化的。而這裏卻沒有可以被依靠的準則。怎樣察言觀色,怎樣拿捏得體,分寸感是極為重要的東西,人人都在乎面子上的得當,一點也不在意實際如何。

程绡這時才發現這種交際遠沒有她以為的那麽簡單。

程绡穿着高跟鞋站得有些累了,她抽空去休息,剛坐下,在餐桌前補充食物的服務生手一斜,一小杯葡萄酒灑在她的裙擺上。

程绡:“……”

這也太明顯了吧。

她一面接過紙巾擦着一面擡頭,原想着是誰的惡作劇,在看清那人的臉後卻愣住了。

“……學長?”

許役言穿着服務生的衣服,微笑着看着她。

程绡奇道:“你不是轉學到其他區了嗎?”

許役言“嗯”了聲,敷衍着答道:“我來勤工儉學。你的裙子髒了,不要上去換一件?”

這話聽着耳熟,很早以前程绡也用這一招私下見過陸夫人。

她雖然困惑,還是跟着許役言上了二樓,進了其中一間休息室。

許役言在外關上了門。

程绡好奇地打量四周,忽然有人從身後圈住她。

程绡一下子反應過來:“陸時見。”

她一轉身,果真是他。他身上也穿着服務生的衣服,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程绡又驚又喜,不過馬上就想到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她壓低聲音:“你來這裏?瘋了吧?”

陸時見可是最高級別的通緝犯,而這裏的每個人幾乎都見過他的模樣。可他就這樣出現了,一點掩飾都未加,也不知道是自信還是自大。

陸時見笑了笑,雖然他不說,程绡感覺得出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這些。

程绡問:“你看到我給你留的話了?”

“看到了。”

要不然怎麽會來這裏找她。

程绡還在擔心:“有什麽事可以晚上回去再說。”

陸時見沒有說話,只将一樣東西塞進她手裏。

是個小型的語音器,和平常她戴的那款沒什麽不同。

“你可以用這個聯系我。”他說道。

語音器裏裝着反偵察阻斷器,這樣不會被安全局的人截去。

程绡怔了下,立即猜到了:“你又要走?”

陸時見摸了摸她的長發,答非所問:“你這樣很好看。”

程绡一早就知道陸時見待不了太久的,全城戒嚴,他怎麽可能長留。

但她沒想到這麽快。

程绡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程绡将頭埋在他的懷裏,默默地,眼眶卻有些發澀。

陸時見愣了一下,他動作輕柔地抱住她,在她的發間吻了吻:“我還會回來的。”

“什麽時候?”

陸時見不答。

門外有人敲了敲門,應該是許役言在提醒他們。

程绡也顧不得問他和許學長怎麽會認識,只道:“下一次見面,你将全部的事情都告訴我好嗎?”

許是見她認真,陸時見沒有再像上一次那樣。

他說:“好。”

門外又在催促。

陸時見真的要走了,他并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但這一刻程绡明顯能從他眼中看到不舍,盡管很淺很淺。

畢竟他們才見了一面。

程绡先松了手,陸時見摸了摸她的臉,開門離去。

直到他走了好一會兒,程绡才緩過神來,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換上早在一旁備下的幹淨衣裙,才往樓下去。

部長夫人看見她,問道:“怎麽這麽久?”

“沒有合适的衣服,挑了一會兒。”程绡作答,卻心不在焉。

部長夫人沒再問下去。

第二日,周林領着他們去了一處隐蔽的住宅,不算很大,但建在遠郊,少有人注意到。

周林不像前一天穿着便服,而是一身軍裝,陸時見瞥過一眼他的軍徽,應該是上校級別。

周林輸入密碼,機械聲冷冰冰響起:“請接受檢測。”

周林對上那道紅光,掃描完他的虹膜,眼前的大門自動開啓。

外面有站崗的士兵,他們見周林,恭敬地行禮。

周林微微點了頭,才繼續往裏面去。

一路上基本沒有遇見什麽人,這裏不同于其他同級別官員的宅邸,簡潔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累贅。

走到盡頭一間,周林停下:“請進吧。”

陸時見推門進去,許役言跟在後面,卻被周林攔下。

這是間書房,裏面背對着陸時見坐着一個人。似是聽到聲音,他轉過椅子來,笑道:“好久不見。”

是童誠。

他身上穿着常服,而不是軍裝。

陸時見一早預見,并不感到意外。

“你就這樣來了?我以為至少要周旋一段時日。”童誠笑着打趣。

陸時見語氣涼涼的:“在這種特殊時期除了你我不覺得有人會這麽做。”

“好吧。”童誠聳聳肩,“不過我千方百計要見你是有正事的。”

“什麽事?”

童誠開門見山:“我們打算和你們合作。”

陸時見笑笑:“為什麽?難道是因為他所以想幫我?你最好想清楚,我和他并不是一樣的人。”

“他”指的是陸定。

“不。”童誠直接否認,“我并不是因為人情而想要幫你。我們的目的大體是一致的。”

陸時見不語,靜等着他的下文。

“現行的聯邦政府已經有五百年之久。五百年,你知道意味着什麽?最初的制度已經淪為笑柄,整個藍星看似實行共和,其實越發趨于□□。有的人生下來就站在底層人連看都看不到的頂點,所謂的福利制度也不過是愚民政策。”童誠緩緩說道,“你一定沒有見過十區往後的場景。”

如果前十區還算人間的範圍,十區之後就是地獄,在那裏沒有文明沒有科技,有的只是原始社會一樣的叢林法則。罪惡,死亡,橫生遍野的惡之花。

高速發展的時代沒有改善人們的生活,反倒加劇了貧富差距。童誠出身第十區,他很清楚這一切。所以處于上流階層的陸定主動退出仕途加入兵團,才會獲得那麽多人的尊重。

陸時見未置可否,漫不經心地笑道:“所以呢?如果你要找一個拯救這一切的救世主怕是找錯人了。雇傭兵團的第一準則你不會不清楚。”

那是由三大勢力定下的規則,雇傭兵只認錢不認人,在他們的王國裏錢是最好的通行證,只要支付夠足夠數量的錢,任何事都辦得到。

“自然不會讓你們空手而歸。”童誠道。

陸時見微垂下眼眸,掩去其間的暗色:“為什麽要找我?如果真的有這樣好的事,三大勢力才應該是你們的首選。”

“因為只有你們一定不會叛變。”

雇傭軍是一把雙刃劍,既然可以拿他們的錢辦事,當然也可以拿錢對面的錢臨陣倒戈。

可是R就不一樣了,他和他們的訴求一致。

“況且。”童誠說到這裏微微一頓,“你應該也知道明年大三,程家的小姑娘就會入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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