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正是上課的時間，辦公室裏老師不多。
周卓璟埋着頭站在角落，看起來有些緊張，手指局促地扣弄着衣服下擺。
在他不遠處，班主任背着手，氣得來回踱步。
“你知道你的行為有多惡劣嗎？”班主任驀地停下腳，沖着周卓璟就道，“居然敢當着老師的面逃課，你說說看，有什麽事情比學習還重要！”
“老師，對不起。”周卓璟乖乖認錯，“我聽說徐澤生同學受了傷，心裏着急，趕着去醫院，就沒有……”
“你去看了徐澤生？”班主任愣了愣，又板起臉道，“關愛同學是好事，但是你得提前和老師說一聲啊。”
“嗯嗯。”周卓璟瞪大了眼，回答得很誠懇，“我知道了。”
見慣了頂撞老師的叛逆青年，如此聽話的倒是頭一遭。
班主任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輕咳了兩下，沒再訓話。
“看你認錯态度好，這次就算了，回去寫個五百字檢讨，明天下午前給我。”
周卓璟霎時苦了臉，又不敢反駁，只能點點頭，輕手輕腳地離開了辦公室。
他心裏記挂着那五百字的檢讨，出門也沒仔細看路，直直就撞向了迎面而來的人。
對方身體硬實，周卓璟被撞得朝後趔趄了兩步，差點要摔倒，好在被人手快地撈起腰，扶穩站直。
“對……對不起。”他揉着腦袋，擡眼一看，來人竟然是祁言，“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你。”祁言看他皺着臉，有些擔憂，“撞疼了嗎？”
“還好。”周卓璟搖了搖頭，暗自打量了一眼祁言的胸口，這家夥該不會背着他偷偷去舉鐵了吧，胸口硬得就跟石板似的。
“小璟，你今天去了哪裏？”祁言上前一步，緊握住他的手，“我很擔心你。”
“我……我去醫院看徐澤生。”周卓璟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直視祁言的表情。
“徐澤生，又是他？”祁言沉下臉，咬牙道，“你因為他逃課？小璟，你以前從來不逃課。我早就和你說過，他不是什麽好人，你跟着他只會越來越堕落！”
“不是這樣……”周卓璟不滿他話裏的惡意，想要掙脫他的手，用盡全力也沒能掙開，“祁言，你放開我！”
“小璟，你不要再和徐澤生有來往了好不好？”祁言一步一步緊逼着周卓璟，直把人逼到了牆角，他低下頭，眼裏盡是偏執，“我哪裏比不上他？你喜歡他什麽，你和我說，我可以改啊。”
周卓璟不曾見過這樣的祁言，此時也被吓得紅了眼。
“祁言，你不要這樣。”他小聲地開口，話音打着顫，“你冷靜一點！”
“冷靜？”祁言苦笑一聲，“小璟，我早就不能冷靜了。只有你能幫我，你幫幫我好不好，幫幫我。”
他念念有詞，頭也微微下傾，不偏不倚地朝周卓璟的唇吻去。
看出他的意圖，周卓璟慌亂地拼命搖頭，手腳并用，整個人卻被祁言死死禁锢，無法逃脫。
就在他認命地轉過頭時，手忽然被拽了一下，随後感覺身上輕了輕。
吻沒有落下。
周卓璟後怕地睜開眼，就見祁言半坐在地，一旁站在滿臉怒氣的徐澤生。
自他認識徐澤生以來，就從未見過對方生氣。
即便是遇到追債的流氓，他也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獨獨今天動了怒。
“離我的人遠一點。”徐澤生半蹲下身，視線和祁言持平，“否則，就不是一拳那麽簡單。”
“話別說得太早，誰贏誰輸還說不準呢。”祁言不服氣地瞪着眼，小腹挨了一拳，痛得他暫時無法坐起身，“你今天不就是趁人之危嗎？”
“好啊。”徐澤生不怒反笑，他伸手拍了拍祁言的臉，“我随時奉陪。”
不等祁言回話，他就站起身，徑直走向角落裏的人。
周卓璟的頭發被蹭得亂糟糟，衣服也到處起皺，半張着嘴的表情還有點兒呆。
“看什麽？”徐澤生一把攬過他的肩膀，将人帶進了懷裏，“走啦。”
周卓璟恍惚地被他帶着走出幾步，又擔心地回頭望了一眼祁言。
“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徐澤生擺過他的腦袋，不準他繼續往後瞧，“沒下重手。”
“可是……”周卓璟還想說話，就被徐澤生打斷。
“我一個傷患，哪裏有力氣打他。”
他說着，擡起綁着繃帶的手臂，故意在周卓璟眼前晃了兩下。
“你的傷怎麽樣？”周卓璟立刻被他帶偏了關注點，“怎麽從醫院跑出來啦？”
“只是皮外傷。”徐澤生說得輕松，“用不着住院。”
周卓璟懷疑地拉過他的手，仔仔細細看了一眼，确定沒有滲血才作罷。
“徐澤生，你有沒有想過搬出來住啊？”周卓璟半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們家……那個……房間挺多。”
“房間挺多？”徐澤生挑了挑眉。
“就是……”周卓璟支支吾吾地解釋，沒有說完，就被徐澤生搶過了話頭。
“傻瓜，我可以保護好自己。”徐澤生捏捏他鼓起的小臉蛋，“不用擔心我。”
周卓璟欲言又止，回到教室還在記挂着如何讓徐澤生離開那個常年家暴的惡父。
當晚自習後，周卓璟照例要送徐澤生回家。
走到學校門口，徐澤生卻突然停了腳。
“我突然想起我有本書落在了教室。”
“啊？”周卓璟愣了愣，“我陪你回去拿吧。”
“不用，你先回去。”徐澤生卻是搖搖頭，“回去太晚，你家裏人會擔心。”
他說得沒錯。
周卓璟糾結地想着，他昨晚明明邀請了徐澤生到他家裏做客，甚至和爸媽提前打了招呼。
但是徐澤生腦袋有傷，一來一回就怕耽誤了休息的時間。
“那個……”
“快回去吧。”徐澤生沒有讓他為難，“我可以明天再去你家做客嗎？”
周卓璟連忙答應了一聲，沒再猶豫，一步三回頭，最後上了車。
徐澤生目送他的私家車離開，沒有折返回教室，而是走向了不遠處的茶室。
天色已晚，茶室裏沒有幾個人。
徐澤生走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靠窗邊的男人。
男人和他長得有幾分相像，五官精致出挑，搭配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坐在簡陋的茶室裏倒有些違和。
“您找我有事兒？”徐澤生在男人對面坐下，“時間不早，有事您請盡快。”
“徐澤生。”周卓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應該能猜到我的來意。”
“當然。”徐澤生對上他的審視，“無非是讓我離周卓璟遠一點。”
“你想錯了。”周卓霆搖頭，“你沒覺得我們長得很像嗎？”
徐澤生驀地收起笑容，問他：“你是什麽意思？”
“你和小璟當年在同一間醫院出生，前後只差兩分鐘。”周卓霆手指扣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你接近小璟，不就是為了回到周家嗎？”
回到周家？
“周家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嗎？”徐澤生嗤笑一聲，“如果你今天找到我就是想說這些，請你趕緊離開吧，我從頭到尾都沒想去什麽周家。”
“如果你有意願回到周家，我會回去和父母好好商量。”周卓霆顯然不相信他的說辭，“再說了，你不想回周家，又何必接近小璟。”
“我确實有意接近周卓璟。”徐澤生倏地一下站起身，“為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什麽狗屁周家。”
不等周卓霆應話，徐澤生就大步離開了茶室。
他走得急，沒有留意屏風背後，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言放學後就一直跟着徐澤生，他原本只是想找機會報今早的仇，沒想到卻聽到了如此勁爆的消息。
原來徐澤生才是周家的親生兒子，周卓霆也有意想要認回親弟弟。
如此一來，要是小璟的身份遭到曝光，周家會不會因為醜聞而把他趕出家門。
祁言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到時候，心灰意冷的周卓璟，就只能來找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