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轉眼就到了放學。
坐在回家的車裏，周卓璟有些局促，手不安分地到處亂摸，不知該往哪裏放。
反觀徐澤生卻是鎮定自若，完全沒有看出一絲情緒變化。
“你……”周卓璟偷偷看了他一眼，“你不緊張嗎？”
“緊張什麽？”徐澤生側過頭，對上他的目光。
就在這時，車行駛進隧道，視野暗了下來。
周卓璟呆呆地望着徐澤生明亮的眼，半天沒有說話。
他想，徐澤生長得實在好看。
即便是身處黑暗，對方也像是自帶亮光，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兩人對視了半晌。
趁着路燈黯淡，徐澤生傾身，靠近周卓璟的耳邊，低低笑了一聲，問他：“我好看嗎？”
周卓璟一瞬感覺整個人都燙了起來。
他忙不疊扭過頭，生怕司機發現他倆逾越的舉動，手也慌張地想要把人推開。
“怎麽不回答我？”徐澤生又問了一遍，壞心眼地咬了一口泛着粉紅的耳根。
随後，他就被周卓璟的小拳頭砸了一路。
“你怎麽可以這樣！”周卓璟惱羞成怒地錘着對方的大腿，“兄弟之間不可以這樣！”
“這樣是怎樣？”徐澤生無辜地眨了眨眼，大手接住周卓璟的拳頭，“輕點輕點，別弄痛了手。”
他剛說完，周卓璟動作就更兇了幾分。
臨到車開進周家，周卓璟還在揪着徐澤生碎碎念叨。
“小少爺，到家了。”司機停車，出聲提醒了一句。
周卓璟立刻放開徐澤生，做賊心虛地彈回自己的座位。
車庫就在大門左邊，幾步的距離，周卓璟先才的不安再次浮上心頭。
他這個假冒的少爺都忐忑成這樣，初次登門的徐澤生肯定也不好過吧。
想到這裏，他拽了拽徐澤生，另一邊手伸進書包側袋，掏出兩顆糖。
徐澤生怔了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時候，我害怕的時候就會吃糖。”周卓璟撕開糖紙，遞向徐澤生，輕聲安慰道，“你不要害怕，大家都很喜歡你。”
徐澤生低下頭，就着他的手吃了糖。
“大家包括你嗎？”
酸酸甜甜的口感蔓延整個口腔，他微微擡起眼，笑着看了周卓璟一眼。
周卓璟感覺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許久以後才恍惚道：“徐澤生，你今天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徐澤生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說。
“就好像……”周卓璟尋思了半天，作出評價，“開屏的公孔雀，到處招搖。”
任是徐澤生能言善辯，此刻都出現了一剎那的語塞。
許是聽到兩人的動靜，大門被人打開，周卓瀾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一身淺灰色的家居服，略長的頭發在後腦紮了個小揪揪，前額落着幾縷垂順的碎發，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就像個年輕的學生。
“二哥。”周卓璟叫了他一聲，推着身邊的人主動介紹道，“他是你二哥，周卓瀾，目前在鋼琴界是小有名氣的新秀。”
周卓瀾聽他說到“你二哥”時，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凝固。
“他是徐澤生。”周卓璟卻沒發現周卓瀾的異常，繼續說着，“他成績很好，平時……”
“小璟。”周卓瀾及時打斷了他，“不要讓爸媽在裏面久等。”
徐澤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周卓瀾一眼，總覺得這位周家的二哥，對他有所敵意。
周卓璟則是恍然，拉起身邊人的手，幾步邁上了臺階。
兩人牽手的姿勢自然又親昵。
周卓瀾收起笑意，在他們經過的時候，一把攬過周卓璟。
“小璟，今天累不累啊？”他嘴裏說着關心的話，手卻不着痕跡地擋開徐澤生，“你早上都沒吃什麽東西，二哥擔心了一整天。”
徐澤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再望向周卓瀾，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周家父母已經在客廳等待了許久。
乍一看到徐澤生的模樣，就連向來嚴肅的周坤輝都紅了眼。
“你，你就是小徐吧？”溫清拘謹地站起身，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真是，一表人才。”
“好孩子。”周坤輝嘆了口氣，“是我們對不起你。”
“沒有什麽對不對不得起。”徐澤生接過他的話，聲音裏沒有太多情感波動，“我這些年過得很好，有東西吃有衣服穿，還有書讀，沒有什麽不滿足。”
“但是你……”溫清想到徐家的情況，眼淚就止不住地落。
徐澤生心情有些複雜，說話的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但他卻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即使這個人正因為他而流淚。
“過去啊。”
周卓璟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忍不住戳了他一下，手也順勢塞給他一包餐巾紙。
徐澤生捏緊手裏的紙巾，又回頭看了一眼周卓璟，猶豫了片刻，終于走向了哭泣的女人。
溫清看見兒子走近，情緒再沒忍住，緊緊地抱住了他。徐澤生遲疑地擡起手，許久後才将将落在對方肩頭。
望着相擁的兩人，周卓璟欣慰地聳了聳肩，不顧周卓瀾的挽留，轉身就小跑上了樓。
想哭的人又何止溫清一個。
周卓璟伸手抹着眼淚，無奈越擦越多。
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難過。
失落和慚愧，負面情緒緊緊包裹着他，叫他難以呼吸。
他有些無力地蹲下身，抱住膝蓋，像個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孩。
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
頃刻後，周卓璟感覺眼前一黑，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
“周卓璟，我可以抱抱你嗎？”
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周卓璟倉皇地擡起頭，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人，這時卻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他小聲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見徐澤生張開手，一把将他抱了個嚴實，手也在他背後輕輕地拍。
“不要哭啦。”徐澤生小聲地說着，好似在哄小孩，“哭了會不好看。”
周卓璟窩在他頸窩，悶聲說道：“本來就不好看。”
“胡說。”徐澤生低頭親了親他的發頂，“很好看。”
“你上來做什麽？”周卓璟抽了抽鼻子，又問他，“剛剛不是還在說話嗎？”
“阿姨讓我上來看看你。”徐澤生頓了頓，“沒想到有人偷偷在哭。”
“沒有偷偷在哭！”
“嗯，是沒有。”
“是……光明正大在哭！”
徐澤生失笑着點點頭，順着他的話說：“好，光明正大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