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先愛上便注定是輸局
莫臨海從沒想到,自己會陷入此般境地。随意一動,束縛住右手的鐵鏈随之發出響聲。冰冷的地面仿佛順着那一環又一環的挂扣把同樣冰薄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這裏是一處巨型山洞。究竟是哪裏,莫臨海不得而知。只知道此處盛開着漫山遍野的紫玉蘿,宛若仙境。可惜,莫臨海此刻也只得居于這小小的一隅,透過窗,方才能看到那片美麗動人的景象。屋內的布置跟當初在落炎那處的小竹屋基本一致,只是,少了那條曬太陽的竹榻,讓莫臨海竟覺有幾分不舍。
躺在床上,将右手擡起,看着這漆黑的即使是元嬰期都無法損傷分毫的赤玄鐵制成的鎖鏈,想着與那人的相處,從初識時的驚為天人到如今的囚禁困鎖,他們兩,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呢?
無奈嘆息。擡頭望去,看着房屋一角的被放在一個小小竹籃裏的那枚赤紅色的鳥蛋,莫臨海忽覺人生尚且有幾分希望。至少,饅頭,還陪着他,不是麽?
昨日。
赤色火光沖天而起,熊熊燃燒,饅頭的身影逐漸在這片火紅中消失模糊。大火越燒越盛,竟将大半邊天都染上色彩。看着這一起,莫臨海無比驚慌失措,拼命想将右手掙脫,“楚泠!你他媽放手!!!!”
然而方清只是抿唇,紅光印在他的臉上,跳躍的火焰在他眼眸中閃動,看着眼前之人激憤的模樣,終是開口,“鳳凰浴火,涅槃重生。師弟,你該知道,如今只有靠它自己沖破這道關卡,方能修得大道。”
莫臨海的動作僵住了,最終,右手随着頭緩緩垂下。他知道,他當然知道。涅槃重生,涅槃重生。以前看的小說電視劇無一例外都有這樣的場景。每次看到,他還覺得不爽,反正又不會死,磨叽個什麽鬼。可如今,主角替換成他的小饅頭,他就忍不住心悸。多少只鳳凰能夠涅槃?!這萬中無一的比例,讓莫臨海不得不發慌。若是饅頭它……他根本不敢想。
一想到饅頭之前問他是不是離開就會開心,一想到饅頭一瞬間吃掉了那麽多靈寶,一想到饅頭拼命讓他承認最喜歡它,他就忍不住想要落下淚來。為何他沒有發現?!為何他總是這麽蠢?!天真地以為可以保護他人,最後呢?自己卻永遠是被保護的那個!饅頭……饅頭……
方清只是默然,盯着那一片紅光,臉色晦澀難明。
“喈!”一聲鳳鳴猛然響起。這聲音裏包含着濃重的眷念和不甘,讓莫臨海心中大震,毫無預兆的落下淚來。“饅頭!”
再顧不得什麽靠自己突破的鬼話,莫臨海猛地沖到火光中,想要将饅頭救下。可惜,方清比他更快,閃身便到達了那處,莫臨海正待追去,便聽他道,“退下!”
莫臨海一愣,看着那人的身影被火光淹沒,聽着皮肉“噼裏啪啦”炸開的聲音,感受着鼻尖傳來的燒焦的氣道,心中五味陳雜。他最終,還是欠了他一次。
此乃天際神火。除邪魅滅鬼神,即使是神界上神,輕易怕是也抵擋不了此等烈火。何況尚在元嬰期的魔修楚泠?!
莫臨海的掌中不自覺沁出了汗,也不知是為了生死不明的饅頭,還是為了不知死活的楚泠。
“咚咚咚,”心髒的跳動終于還是不正常起來,莫臨海無奈,咬咬牙,看着依舊旺盛的火光,打算沖進去看看。不料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子,便見那人一步一步,緩緩從火光中走出,襯着背後的大片殘紅,看上去美得驚人。
然而走進一看,莫臨海卻是呼吸一滞。平日裏清冷絕塵的人兒,此刻卻是青絲被燒去大半,衣袍盡失,全身皮膚炸裂,汩汩血水順着傷口流下,讓方清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大灘血水,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怖。
莫臨海莫名有些心虛,看着那人步伐緩慢,不禁迎上去吼道,“傷成這樣還走那麽慢幹嘛!嫌死的不夠快麽!”
方清忽而笑了笑,眼神裏透出幾分溫暖,“我以為師弟第一句話必然是問那只小靈獸,不曾想,師弟還是關心我的。”
莫臨海愣了愣,随即猛然想起了饅頭,見方清身無一物的模樣,不禁心頭一涼,“它……死了?”
方清歪歪頭,透出一個微微思考的表情,“啊,本來還想藏幾天,既然師弟關心了我,那便作為獎勵,今日就交還給師弟吧。”說完,便從右手的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赤紅色的鳥蛋。
莫臨海猛地摒住呼吸,顫抖着接過那枚鳥蛋,突然感覺這世間的一切折磨,于他而言,怕是都無所謂了。只要,小家夥一直陪着他就好。
從儲物戒指中随意找出件袍子披上,方清的笑容突然變得詭異,“既然小靈獸的事情解決了,那麽,我們的事情是不是也該解決一下呢?師弟?”
哎?!莫臨海微微僵住,随即拔腿就跑。可惜方清根本不給他機會,右手一揮,那條紅色綢緞便将莫臨海捆了個結結實實。
“方清!你想做什麽!”莫臨海突然一陣心慌,一想到之前方清說的關于訓猴的那番話,心底就一片冰涼。難道他……
“師弟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将莫臨海橫抱在懷裏,方清的表情看上去分外愉悅,唯有眼底的暗沉洩露了一絲真實情緒。師弟真是不好好聽話。既然不喜歡呆在屋子,那便,鎖着吧。
回顧完畢。莫臨海再次嘆息。被帶過來之後楚泠便消失不見,如今,唯一讓他有點安慰的便是饅頭那枚小小的鳥蛋。啊啊啊!于是說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他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啊!
正在與各種思緒掙紮的莫臨海沒有發現,一個娉娉婷婷的身影突然扭身進了屋裏。“夢鸾?!”莫臨海一愣,她不是死了麽!不對,這人,這人應該是——“冥青!”
冥青捂嘴一笑,毫不吝啬地飛過來一個媚眼,嬌聲道,“正是老鬼我。”
看着夢鸾的聲音配上冥青的感覺,莫臨海突覺一陣惡心,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都懶得計較了,“你不之前還在戒指裏好好呆着麽?我以為你都放棄了。”
冥青嘟着嘴,一臉不開心,“這女娃的色身毀得厲害,老鬼我費了好大勁才将她全身煉制一番。這不,剛成功,就出來見見你,你覺得如何?”
真心無奈。一想到這具身體裏面是只不知道多大年紀的老鬼,還是只男鬼,莫臨海就對目前冥青嘟嘴賣萌的模樣接受不能,“能好好說話麽!給個正常的表情行不行!”
冥青聳聳肩,只得恢複原本模樣,一臉認真道,“我看你是想開了。”
想開了?莫臨海猛地把自己砸到床上,苦笑道,“不是想開了,是我欠他一次,如今走不得。”
冥青瞪大了眼睛,看上去頗有幾分天真,“你小子還不肯承認愛上他了?連我這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說你們兩不累啊?”
愛?!一個字将莫臨海的神識砸得亂七八糟。他對楚泠的,是愛?他,他分明只是有幾分喜歡而已,怎麽可能是愛?!莫臨海低下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哈哈,真是好笑,他怎麽可能會愛上那個家夥。就算是方清,他也只敢說句喜歡,多的,便是沒有了。更何況如今這個惡貫滿盈的楚泠!沒可能的!沒可能的!
“旁的我說了也沒用,就提醒你一句,最近那家夥可能些不對勁,你稍微忍着點。”摸摸鼻子,冥青頗有幾分無辜道。
“什麽意思?”好不容易将自己從煩亂的思緒中抽出來,莫臨海便聽到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不免有幾分煩躁。
“我不大好說,反正你忍着點。好了,提醒我說了,接下來就靠你自己啦!加油!老鬼我看好你們!”說完,冥青便拍拍莫臨海的肩膀,一臉輕松地離開了。
神經病。在心底暗暗補上一句,莫臨海便埋在被子中,再不多想。反正修為被制也不能修行了,還是睡睡覺吧。
是夜。
莫臨海是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吵醒的。皺着眉頭,擡眼看去,便見楚泠滿身是血,衣袍破爛。“滴答。”一滴血從他的發間滑落,襯着銀色面具,宛若從地獄中爬出索命的厲鬼。
“你怎麽……唔。”楚泠毫無預兆地朝他撲來,将他死死壓在身下。還未反應過來,楚泠便用那條紅色綢緞将莫臨海雙手綁住,舉到頭頂。莫臨海頓覺不妙,正待踢上幾腳,楚泠便是一只腳壓下,将莫臨海所有的動作制住。
突然,那張面具猛地消失,随即便是一個溫軟的東西突然壓下。莫臨海一愣,便覺一條濕熱的舌頭擠進了自己的口腔。與之前的一觸即離的感覺不同,這一次,楚泠就仿佛想要吃了自己一般,舌頭狠狠從自己的齒貝掃過,讓莫臨海的身體一陣戰栗。楚泠卻覺不夠,舌頭纏着他的不放,舔吸撕咬,甚至還在他的唇瓣上狠狠留下齒印。
嘶!這家夥屬狗的啊!莫臨海有些郁悶。一股鐵鏽的腥味從舌尖傳來,他更是恨不得一拳把這家夥轟下去。
楚泠一手壓着莫臨海的雙手,一手不住帶他身上游走,讓莫臨海的身體泛起一層細膩的雞皮疙瘩。直到觸及那處時,莫臨海才如夢初醒般,劇烈掙紮起來。
楚泠微微一愣,擡起頭,看着莫臨海眼底的慌張,溫柔一笑,“我不會弄疼你的。”
“不行!”莫臨海有些心亂。不知該如何反應。剛剛被吻的時候他就該拒絕的,現在,現在這叫個什麽事啊!
楚泠眸色一暗,将頭埋在了莫臨海的肩膀,“今天,是娘親以及整個楚家的祭日。”
莫臨海僵住,突然想到冥青所說的楚泠這幾天會有些不對勁,頓時有幾分明白。可他從來是個娘不疼爹不愛的,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楚泠。只能任由楚泠自顧自說起來。
“娘親本是凡人。因被仇人滅族羞辱,竟是無師自通,墜入魔道。”楚泠眉眼彎彎,語氣溫柔,“父親原本是代表楚家除魔衛道,卻被娘親的堅韌所打動,偷偷将她帶回楚家。為了讓娘親被族內所接受,父親花費數百年,最終參悟一道魔雙修的功法。原本,父親和娘親該就這麽幸福地生活下去。”說到這裏,楚泠臉色突變,一股寒意瞬間蔓延開來,“可恨那木禾被我楚家所救,竟貪圖娘親美貌,欲行不軌被娘親重傷。卻也因此知道了娘親的秘密。于是,楚家與魔修相互勾結的謠言四起,各大宗門即刻結盟,誓要鏟除我楚家。那一日,烽火四起,楚家無一人幸免。若非那玄陰老兒想要我楚家至寶裂空境,我怕是也得殒身于那日。”
莫臨海聽得心驚。歷史總是由戰勝者書寫。若非楚泠活了下來,怕是這些真相終将被掩蓋在歲月的塵埃裏,無人得知。
“楚家不應該很厲害麽?”莫臨海有些疑惑,就憑一個毫無證據的謠言,這些正道還真幹的出來?
“呵,楚家正是太過厲害,才會樹大招風,引小人窺探。這些正道人士,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盼着我楚家根脈盡散,好将那無數天靈地寶收入囊中。”楚泠的臉色一片暗沉,仿佛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活着的自己。之前的方清,那一切的溫柔,不過是迷惑他人的假象罷了。
“所以,我要報仇。四宗五門,一個都逃不過。”方清微微歪着頭,看上去竟有幾分天真,“坤木門最該死,啊,木禾才是最該死的。師弟,你幫我殺了仇人呢。”
莫臨海沉默,想到之前因這木禾差點入魔,就為自己不值。這樣的人,早就該死了。那一劍,還真是便宜了他。
見莫臨海不答,方清突然慌張起來,掰過莫臨海的臉,一字一句道,“師弟是不是覺得我很殘暴?或者嗜殺成性?”
莫臨海搖搖頭,擡起臉,認真回答,“不,這是你應該做的。滅族之仇不共戴天,既然你活下來了,這些東西,就應當是你背負。”他只是,有些可憐他而已。終日活在仇恨中,完全失去了生活的樂趣。可他不會聖母地說一句放棄,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說得清的。
“真的麽!”方清将莫臨海困入懷中,聲音極為開心,“既然如此,師弟與我之間便沒有隔閡了吧?”
莫臨海默然,這些東西,感覺就像小說一樣不真實,可卻是真正的人生。生活總是比電視劇還要精彩,莫臨海直到今天,方才領悟到這句話的真谛。可即使領悟了,卻并不代表他能接受,何況,這之間還夾着一個玄陰。“那……師尊他?”玄陰是莫臨海在這世間最尊敬的長輩,他不知,真有那麽一天到來,他該何去何從。
楚泠卻是微微一笑,輕輕揉着他的頭道,“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師弟開開心心活着就好。不必煩心這些髒事。”
“師弟,可以麽?”楚泠突然補上一句。
莫臨海一愣,終是點點頭。
楚泠眼神猛地亮了起來,随即便是歡欣雀躍地拿來一盒藥膏。扭開盒身,一股清香便迎面撲來,讓人頓覺氣爽。
“師弟,今後一直陪着我,好麽?”
“嗯。”
楚泠的動作很溫柔,甚至有幾分小心翼翼和讨好,莫臨海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但心底,卻無比悲涼。他寧願他弄痛他,這樣,他就有足夠的理由狠下心離開。這樣卑微的楚泠,讓他心疼,可他,卻始終要離去。他們終歸不是一路人。這一次,他便是還了他,他們兩,終于兩清。
第二日。
莫臨海起身的時候便發現,身子已經被清理幹淨,連衣袍都被人換好。陽光刺進眼睛,讓莫臨海一時間盲了目。
“醒了啊。”冥青坐在小桌邊,一面喝着酒,一面漫不經心道,“需要點什麽麽?”
皺皺眉,莫臨海此刻不想見任何人,看着冥青,語氣便有幾分冷然,“你在這做什麽?”
冥青擰好酒葫蘆的蓋,一步步走向莫臨海。在莫臨海面前站定,冥青看上去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我在這幹什麽?呵,還不是你家那位怕你冷着餓着,讓我在這随時等候你吩咐。你該是不知道,他今早看上去有多高興,簡直就是個思春的小姑娘。一大早你還沒起身,就出門想把那天盧梭帶回來哄你開心。你倒是好,一起來就一副死人臉給誰看呢!”
天盧梭!莫臨海一滞。憑楚泠的血脈之力,不把半條命留在那怕是根本拿不下它。莫臨海有些心慌,到最後,他還是欠了楚泠。嘴唇有些幹,莫臨海下意識舔舔嘴唇道,“那他……”
冥青看莫臨海的樣子,終是不忍道,“我原以為你情深意重他薄情寡性,卻不料你是當真的冷心冷清,他才是真正的癡心不悔。你小子若是對他沒感覺,便早早告訴人家,他那樣子,老鬼我這般鐵石心腸的人都看不下去。”
“我……知道了。”愣愣地坐在床上,莫臨海突然想起了楚泠的萬般溫柔。捂着臉,莫臨海慘然一笑,他其實,根本配不上他。
嘴唇微動,一串串流利的咒語脫口而出。待冥青反應過來時,房屋頂已經出現一個巨大的空間裂縫。那裂縫出現的剎那,四周的靈力便極速彙集到裂縫之中,讓人不敢輕視。莫臨海猛地祭出冰魄斬斷右手,一個翻身,又将饅頭的紅色鳥蛋收入空間戒指。一手抓着裂空境,一手掐訣,莫臨海的神色無比冰冷,“你既已不是器靈,這裂空境便為我所用,莫要阻我,我與楚泠,此生絕無可能。”說完,便是一頭鑽入空間裂縫,閃身離去。
可恨冥青此刻只得夢鸾的築基期,與莫臨海的金丹期完全不能比。只能眼睜睜看着莫臨海離開,別無他法。
楚泠回來的時候,心中一悸。禁制雖未被破壞,可心底莫名有些焦躁,仿佛在告訴他,快一點,快一點,再快一點。猛地加快腳步,直到看到那處房屋依舊完好,方清才微微松下一口氣。将手中已經被血沁透的天盧梭拿好,方清在腦海中暗自演示之後該跟師弟怎麽答話。
待他推開房門,卻發現房屋內只剩冥青一人。四處張望一番,以及将神識覆蓋到整片花海,卻依舊,沒有那人的身影。“他……走了。”冥青無奈上前,将之前的事描繪了一遍。方清大驚,猛地朝那鐵鏈看去,便發現了那只被那鐵鏈鎖着的,尚且流着血的右臂。楚泠的身子一輕,猛地退後數步。忽又極速上前,仔細拿好那只右臂,摟在懷中。
“到那個時候,師兄能陪着我麽?”“難道師兄不喜歡我了麽!我們村裏的父母離別之時都會給自家小孩蓋個戳的!”“師兄的本命玉牌都碎了,除了我誰都不相信師兄還活着!”“因為我喜歡你,方清。”“之前說的,我收回,今後,便橋歸橋,路歸路,勿再做糾纏。”……過去的一幕幕猛地沖入腦海,小孩溫柔的樣子,單純的樣子,一門心思想要保護他的樣子,以及,最後,決絕的樣子,方清的心緒一時震亂,“噗!”之前的傷勢再壓制不住,方清一口血猛地噴出,将身上的白袍濺得一片血紅。
師弟……師弟……方清狠狠按着自己的心髒,感覺似乎從這個地方起,全身上下都疼痛得無法呼吸,這種深入骨髓的,仿佛即刻間便要死去的疼痛。你……明明答應了我……明明答應了要陪着我……為何騙我……為何騙我……你當真是……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