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暴之夜
深夜，染青坊，蘇小白的房間。
“怎麽樣？找到了麽？”
夜千茗的臉色已經黑的堪比鍋底，擡頭看着剛從外面進來的柳洛塵……對方的衣服上，原本的血跡斑斑，似乎又多了新鮮的血液，當然，那不是柳洛塵自己的！
“沒有，整個染青坊都找遍了！”
柳洛塵到目前為止還沒受什麽傷，可是看得出已經露出了疲态……他剛才出去丢屍體了，因為千茗說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兒已經夠惡心了，再一堆堆的屍體，可別蘇小白突然醒了再吓着一次……結果出去的時候，順便又迎戰了一波廢物！
就算是他和夜千茗，也不是不會累不會倦的活神仙，這樣車輪戰沒完沒了的打法，從傍晚一直堅持到深夜，好幾個時辰的消耗任誰也不可能不覺得累！
可偏偏蘇小白現在風寒不能出去，必須得熬到早晨，青青也突然找不到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剛才那幾個家夥讓我們交出《十重經》！消息怎麽會走得這麽快？”
“哼，還用問麽？我們被人陰了！”
夜千茗咬牙切齒，其實他自己也被那群垃圾累得不輕，但是比起身體的負擔，心裏面藏的事兒才是最累的——
的确，這事兒不難理解……先把秘籍給他，然後再通知名門正派的那些人，利用那些人想要搶功、搶秘籍的貪心，來殺他們，乍一想，是這麽回事兒。而且，從傍晚到現在，已經血戰了好幾個時辰，平日熱鬧非凡的染青坊已經變成了一座屍城，混戰中，死的不光是那些虛僞的名門正派，除了掌櫃的下落不明之外，這裏的小倌兒還有那些來的不是時候的客人，也都倒黴成了刀下鬼，一片混亂中，天曉得是誰殺的！現在整個這條煙花巷基本都空了，就只剩下厮殺的雙方……鬧出這麽大動靜，這可是都城，卻沒有官兵來，這幕後黑手是誰還不就明擺着麽？這個雜碎朝廷，為了殺他，不惜濫殺無辜！
但是仔細一想，整個事件裏有幾個不起眼兒的疑點，連在一起就不得不讓人覺得擔心了！他擔心的是洛塵！
“洛塵，青青有沒有說過，他平時經常去哪裏之類的話，現在還有沒有辦法趕緊找到他？”
殘忍的猜想，他不忍心說出口，可問的再婉轉，得到的也不過是柳洛塵無力的搖搖頭。
“千茗，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相信他……青青不可能是那種人，他肯定是被人拐走了，我相信他！等今晚的事情了結了，我一定把他救回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那個人到底需不需要他“救”，其實柳洛塵現在也失去了把握，可是如果不這麽堅信，他就連自己都交待不了。只是千茗不忍心刺激他，沒有明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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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出現在青青房間裏的殺手……既然武功那麽差，他們的房間挨得又那麽近？為什麽以他和千茗的身手，會直到青青尖叫才察覺到？
這些打着光明正大的旗號讨伐他們的名門正派，他們中午拿到的《十重經》，如果幕後黑手是那個時候放出消息的，那夜晚這一波一波來的時間還算可以說得過去，畢竟距離都有遠近，就算是高手、用上乘的輕功也需要花時間，但是下午那幾撥時間明顯不對，那些人只可能是原本就在染青坊的尋歡客，不然不可能那麽快！可是就算放出消息，正在房間裏偷歡的人是怎麽知道的？能接觸到他們的人……只有當時和他們翻雲覆雨的小倌兒，這染青坊有問題！而出事之後，消失的人卻只有掌櫃的和青青！
還有計劃雖好，如果他們下午就離開，那之後這些圍攻都不可能發生，蘇小白的風寒是意外，沒可能預測到，除非這意外是制造的！而當時和蘇小白在一起的人——也只有青青！
“好了，別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夜千茗嘆了口氣，雖然他也讨厭那個青青，但是誰會想到會出這種事？現在最痛苦的人，應該是洛塵，他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難為洛塵，而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洛塵，你殺出去沒問題吧？你去白龍分舵，調人！”
他和柳洛塵的本事，想要殺出去根本沒問題，之所以一直留在這裏，撐了一波又一波……是因為蘇小白！
他的小東西高燒還是沒退，沒法帶出去！
夜千茗此言一出，倒是把柳洛塵吓了一跳——
“這……千茗，你确定？”
白龍分舵是他們血月教距離這裏最近的分舵，但是他沒想到千茗會做這樣的決定！雖然跟名門正派、跟朝廷的人都沒少打，可這裏是都城，他們倆雖然現在打得很累，但目前的局勢，還能控制得住，優勢在他們這邊，撐到明天中午肯定沒問題，到時候那些廢物們的後援應該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但如果動用分舵的人來，那可就真的鬧大了，這一條街收不住的話，搞不好就變成屠城了！
而且，白龍分舵是他們的情報分舵，紮根在都城附近多年，為了不暴露其存在，按照教規，白龍分舵永不參戰……這樣一搞的話，多年的潛伏可就功虧一篑，這麽多人都要換地方，另起爐竈……真的有必要用這麽大代價麽？
“确定！快去！讓他們全體來支援，白龍分舵廢了也在所不惜，回頭我給他們建新的分舵就是了！把分舵的大夫也帶過來，讓他帶上藥！這是命令——”
多年的竹馬竹馬，柳洛塵已經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男人命令的口吻，然而，微微一怔之下，他很快就明白了——
夜千茗一直抓這蘇小白的手，眼底的擔心藏都藏不住。
“是，教主大人！”
這次，柳洛塵沒有再絲毫含煳。
将心比心吧，青青的事情，千茗給了他太多的體諒……雖然，他無法理解明明和蘇小白才認識不到兩天，一向冷靜的男人竟然會在意到這種地步，簡直是不惜代價……可如果這是千茗對蘇小白的心意的話，他可以理解。
“千茗，如果青青回來……你……”
“你放心，無論什麽原因，我不問他，不動他，留給你自己解決。”
這就是朋友之間的互相體諒吧，明知道那個人會回來的可能性有多低……得到了這個承諾的柳洛塵松了口氣，不再多話，迅速的撤了出去……屋外，因為柳洛塵的突然沖殺，又是一片慘叫和殺戮的聲音。
房間裏，夜千茗熄了油燈，不知打哪兒弄出一顆夜明珠，揣在身上……估摸着洛塵離開之後，那幫雜碎又壯了膽兒，以為他一個人的話會更有機會，最多一炷香的功夫就又會打進來！這種心理就像是賭博，已經死了那麽多同伴，不孤注一擲都不行的地步！
所以……他只能把夜明珠戴在身上，自己來當活靶子，這樣混亂中小白能更安全一些！
“吶，小東西……如果以後你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的話，我不介意你以身相許的！”
黑暗中，男人苦笑着，一只手輕輕摸索着他的小東西還在發燙的額頭，一只手揉着自己已經殺人殺到酸困得肩膀，這份黑暗中的溫柔，誰也不曾見過。
雖然他知道，蘇小白現在根本聽不到，就算聽到了也肯定不會感謝他！這個愛炸毛、又不是心甘情願跟着他的小東西根本就不願意跟他走，更別說感恩了，如果蘇小白知道他是什麽人，八成會跟他拼命吧？畢竟是從小在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長大的……可他卻忍不住……
神奇的血液，會走路的“人參果”……的确，這些都是他必須要得到這個小東西的理由，不管蘇小白本人願不願意！
但是現在，摸着滾燙的額頭、聽着小東西迷迷煳煳說着胡話……他不是不知道洛塵為什麽那麽驚訝，為了一個蘇小白，他铤而走險的留在這裏死扛；為了一個蘇小白，他要毀一個分舵；為了一個蘇小白，他不惜屠城……可是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因為這些都抵不過他的心疼。
他也搞不明白才認識一天多而已，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感覺？他只知道，絕對不會把這個小東西丢下，他只知道，他做這一切不是為了保護“會走路的無價寶”，而是為了那個又笨又愛耍小聰明、愛炸毛還總被他耍得團團轉、總是不得不服從他卻一臉憋屈的瞪着他、眼睛卻那麽好看、又幹淨又漂亮、抱起來軟軟乎乎還有一股淡淡的藥草混合着奶味兒的淺香的小東西……才一天多而已，已經有了這麽多可以在意的事情，他這一天多的時間裏，被這個小東西逗得大笑的時候，比以前一年的笑容還要多……這理由還不夠充分麽？
可是蘇小白現在的狀态，卻讓他笑不出來了……今天混亂的惡鬥，染青坊屍橫遍地，小白的藥也沒煎成、在廚房那邊散了一地、泡在血水裏沒法用了，他不是大夫、他不懂小白燙成這樣到底會怎麽樣，但是他不能放任這種情況持續到明天再說……這單薄的小身板兒，萬一撐不到明天中午呢？如果這個小東西有個什麽好歹，他就算屠了那群王八蛋的老巢，到時候也換不回這個在他面前活蹦亂跳的笨蛋了！
“喂，笨蛋，我告訴你啊，你給我撐住了，大夫很快就到了……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把你們那些名門正派殺個幹幹淨淨，一個活人都不留！”
“唉，好吧好吧，只要你肯乖乖的撐到大夫來，我以後就不欺負你了，好不好？”
一片漆黑裏，男人一個人說着苦澀的話，這種心裏酸酸的難受，他還是頭一回，感覺好奇怪……只是現在惡劣的狀況，卻沒給他太多多愁善感的機會，看看外面的天色，以洛塵的輕功應該快到分舵了，不過外面那群雜碎也該再次蠢蠢欲動了！
洛塵帶人回來之前，他還得再撐個一到兩波，對付那些雜碎是小，可一邊要以一敵多，一邊還要保護小東西，蘇小白還不能動，他的體力也在之前的車輪戰裏快要消耗殆盡了……還真是糟糕透頂！
只可惜，夜千茗千算萬算也沒想到，已經足夠混亂的狀況下，這個小笨蛋還偏偏挑了最混亂的時候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