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可能的可能性
“我可以讓他蘇醒過來,上次我在神醫谷給他調理的時候,利用我們神醫谷的禁藥做了一個實驗,成功了一半。”
輕撫着男人臉龐的蘇小白,努力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已經完全不在意偷偷動用禁藥一定又會把師父氣得跳腳的事了,他偷偷做那件事的時候自以為是出于醫者的本能,直到此時才明白……那是拼死也要就這個人的決心,卻抱着這樣的決心渾然不覺、還愚蠢的離開。
現在,他後悔了。
真蠢!
“什麽成功了一半?你用了禁藥?你幹什麽了?”
禁藥有多可怕,沒有人比玉清染更有發言權,在他身體裏煎熬了十幾年的痛苦好不容易過去了,他做夢也沒想到……蘇小白這樣的乖寶寶,居然也會幹這麽瘋狂的事!
“我……我把它通過空心的竹針注入自己的血液裏,經過我研究,加入狼尾草的話,可以讓我的血液裏保存這種藥性不被解毒也不發作,如果不需要這種成分的情況下,就算給別人飲食也會自動排洩過濾掉、不會造成傷害,就這樣在我體內保持着……如果什麽時候他出了狀況……”
說這話的時候,蘇小白的眼底,終于抑制不住淚水的肆意……他居然偷偷摸摸做了這種任性的事,卻又就那樣離開,多蠢!
“你想把自己當成他的随身藥包?這樣擅自改變血液粘稠度,你不要命了!狼牙草的毒性,就算是你……再說,這種強行提升他精血的做法,就算讓他醒了也只是回光返照,你明知道堅持不了多久的,更何況他也未必能抗的過狼牙草的毒性,這麽虛弱的身體以毒攻毒的話,搞不好直接就毒死了!”
玉清染被吓傻了……這個本本分分的小東西,居然也能幹出這麽瘋狂的事!
而其他人,也許最初沒聽懂蘇小白在說什麽,可是被玉清染這麽一翻譯,一個個無一不是目瞪口呆……這是治病?太瘋狂了?豁出性命的治病!
蘇小白這個笨蛋,明明在那時候就那麽在意夜千茗,他還跑什麽跑!
“等等!你們等一下!”堯玄始終是最清醒的,盡管他的小王子還在隔壁昏睡,這個男人的心裏也不好受,可是很顯然,眼下是保夜千茗的命要緊,“你們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讓夜千茗和蘇小白的血,血裏既有讓他能立刻清醒的成分,也有可以讓他頃刻死于非命的成分,是醒來還是死掉,只能看命?而且就算醒來,也只是暫時被藥物刺激,強行提升身體機能所致,堅持不了多久就完蛋了?”
這是什麽邏輯?這哪兒是救人啊!這也太瘋狂了……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他理解錯了!
可是,蘇小白卻黯然的點點頭,摸着夜千茗的手始終沒有放下,充滿了無力感——
“我做了很多實驗,狼牙草是唯一能保留住藥性、并且平衡藥性能讓他承受禁藥的,我只能賭一把,以前我用我的血救過他一次,那時候我的血沒有毒性,我不知道在他體內能保留多少、保持多久,如果幸運的話,用我的血殘留在他體內的功能和他本身的體質跟狼牙草抗衡,如果能挨過來,就能醒!但幾率是一成勝算,九成失敗!”
一成勝算,九成失敗……跟“死定了”的說法也沒多大差別,但凡有其他辦法,他又怎麽可能拿喜歡的人的性命兒戲?蘇小白是實在無計可施,只剩下這麽一個傷人傷己的“絕招”了。
“可是,就算他賭贏這一成幾率,活了,能活多久?弄活了以後怎麽辦?你該不會是讓他争取點時間醒來寫個遺書吧?”
堯玄的話,聽起來刻薄,可仔細想想,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兒麽?
“小白,你還有後招對不對?”
玉清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陷入痛苦的蘇小白,他和蘇小白其實不算特別熟悉,但是他已經漸漸了解了這個小東西的人品,更了解神醫谷不按常理出牌的治療手段。
“恩。”這一次,蘇小白的底氣卻更加不足了,“辦法是有,但是實現不了只是空談,就算他能醒過來,我還缺一件重要的東西,也無濟于事。”
他都說了……有辦法等于沒辦法,可他們非逼着他說。
“你說,要什麽?上天入地,傾我血月教全力,我也想辦法給你弄到!”
——柳洛塵還是這句固執的話,都到了這個地步,他怎麽可能放棄!
“《十重經》的八九十卷。”蘇小白的眼神是認真的,也是絕望的,“這個方法是——如果他能戰勝狼牙草的話,禁藥的威力會讓他虛弱的身體在短時間裏力量爆發,趁着這股力量一鼓作氣的把後三章《十重經》練完,應該就可以把錯亂的經脈恢複……但是……”
沒可能的,那種東西一時半會兒,去哪兒找!
沉默,短暫的沉默。
“你們說,既然太子和千茗用的是一樣的武功,那會不會他那裏有……”
看柳洛塵那副為了摯友什麽都不顧的沖動,玉清染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搖頭,否定,絕望——
“不可能,他練得應該才是真正的《十重經》,不用擔心走火入魔,所以如果他有,就沒道理不練,上次交手雖然被他占了上風,但明顯沒有強大到那種地步……而且就算他有,夜千茗倒了,誰去搶?我們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最重要的是,這裏到中原的距離,就算是夜千茗沒受傷用最快的速度輕功一路回去,也要十天半個月,更何況他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帶着他速度更慢……但是他的身體根本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沉默,再次的沉默,這次卻持續了許久,誰也無法再找到一絲生機。
“小白,死馬當活馬醫吧,你做吧,我們先出去。”堯玄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臉上帶着許久未見的微笑,卻在其他人不明就裏的時候,直接左手拽玉清染,右手拖柳洛塵,卻突然轉頭輕聲的補了一句,“小白,最後的時間留給你了,如果他醒來,至少在他死去之前讓他知道,你有多愛他……”
話音未落,愣在原地的蘇小白呆呆的看着三人的背影,已然是淚如雨下。
是啊……自己……愛他!
自己愛着這個男人!早已經放不下了……那麽強大、那麽霸道,就像他的保護神一樣每次在他最危難的時候都會從天而降,把他緊緊地全在懷裏、護在身後……他任性離去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的人,也會有今天,也會有一動不動躺在他面前的時候,而這一切……全是自己害的!
他卻連一句“我愛你”都還沒來得及說。
“千茗,我愛你。”
蘇小白慢慢撕下手腕上的紗布,已然是淚眼婆娑。
昨天剛剛撕裂過一次的舊傷口,被他用小刀再次狠狠地割裂……血,一滴滴滴落在男人的嘴角,确實和昨晚完全不同的意義。
“千茗,如果你這次答應我不死,我以後都不跑了好不好……”
“你去哪兒我都跟着你,我給你抱,我不跑了……”
“你別死!”
“我愛你……”
一個愛着自己的男人何罪之有,居然為了他落到了這個田地!
他知道堯玄說的很殘忍、也很真實——最後的時間!這是他們最後的時間!
可是天曉得,此刻望着這個刺激曾經想要拼命逃離的對象,泣不成聲的蘇小白才突然意識到……如果這個人就這樣死了,自己以後該怎麽辦?要去躲着誰?還能嫌棄誰?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容得下他如此的任性?滿足他所有的願望……
那麽好!千茗那麽好……他是個傻瓜……原來,很早以前就愛上了!
“千茗!求求你,不要死!我求求你……”
……
房間外面,三個男人各自低着頭,誰也不願被人看去自己沮喪的模樣,兜了個大圈,來來回回的希望和絕望,到頭來……他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這樣默默地在門外,聽着蘇小白歇斯底裏的恸哭,用沉默來掩飾自己的無助。
柳洛塵的眼睛,憋得猩紅腥紅的,緊攥着拳頭,血水從拳縫裏滴在地板上……無力,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他能面對絕頂高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生死交鋒,卻沒本事從閻王那裏搶回自己重要的摯友;
玉清染面對着牆,後背輕顫……也許流淚了,也許沒有,固執的不願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和辛酸;
堯玄臉色蒼白,雖然看似平靜,其實卻早已經失去了平日的游刃有餘……那個人一直以自己為目标,那麽努力、那麽争強好勝,他一直覺得固執的師弟很煩人,可是真到了要訣別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沒有人追逐了,心裏空蕩蕩的。
三人伴随着死亡的沉默,伴随着蘇小白聲嘶力竭的唿喊……默不作聲,各自除了延時自己的凝煙,什麽都做不了。
“哎,你們果然在這兒啊?他怎麽樣了!”
風風火火趕來的皇帝,大概很久沒有這樣一路快跑,面色漲的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顯得狼狽不堪,卻被三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吓得站住了。
“千茗他……您先回去吧,讓他們倆待會兒。還是說,您有什麽事?”
堯玄擡眼看了看對方,老實說,好歹是一國之君,關心是應該的,不過這麽有失儀态的親自跑來還真有些別扭……不過,不管他是誰,對于幫不上忙的人來說,他們現在的心情,這說辭已經是客氣了。
“哦,也沒什麽事,我是剛才聽你們在書房裏說《十重經》什麽的,聽着有點耳熟,就在書房裏找了找,你們看是不是這個?找到這個能幫上你們什麽忙麽?”
大汗淋漓的皇帝手中,三本分別标有“八”“九”“十”的古書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
十重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