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我家搬出去吧
陸以到家時,聞兼明已經回了,一般這種時候他都在廚房鼓搗。
陸以拉開廚房門,聞兼明頭也不回:“你下午沒回我信息,今晚就吃鳗魚飯行吧。”
“嗯,行。”
他看聞兼明把一條粗長的河鳗按在砧板上,熟練地剔骨取肉,心裏想着要不要現在就說他老婆的事。
骨肉成功分離,聞兼明回頭:“出去等着吧,四十分鐘後吃飯。”
陸以光是“嗯”了一聲,但是倚在門口沒動。
“餓了?冰箱有水果和蛋糕,你可以先吃點。”
“沒餓。”說完,陸以拉上門,轉身走了。他心裏想着,這是兩人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了,先好好把飯吃了吧,聞兼明從來都把吃飯看成是頭等大事。
四十分鐘後,鳗魚飯、魚排豆腐湯和一份蔬菜沙拉端上了桌,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以往陸以吃飯時總會開着電視,但自從聞兼明來了後,就不讓邊吃飯邊看電視。一般兩人會邊吃邊聊上幾句,但今天的飯桌卻十分沉默。
吃了一會兒,聞兼明問:“公司遇到麻煩了?”
陸以擡起頭:“沒有啊,怎麽?”
“沒什麽,看你情緒不太高的樣子。飯菜不合胃口?”
陸以搖頭:“不是。”
問過這兩句,聞兼明就沒再繼續問下去。能說的陸以自然會說,不想說的,他也沒必要過度打聽,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吃完飯,聞兼明收拾碗筷去洗碗,卻被陸以按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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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兼明,我們談談。”
聞兼明重新坐下:“好,你說。”
“你……那什麽……”
“你想說什麽就直說,沒關系。”
陸以又沉默,他發現除了難以開口之外,他心底某個地方被剛剛的吞下去的熱飯熱菜拉扯着,有些舍不得。
“是覺得我住在這裏,還是應該付一部分房租是嗎?這地界兒租金挺高的。”
“不是這個。”
“那你說。”
“……你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陸以這話出口,他立馬看到聞兼明皺起眉頭,一臉厭煩的表情。從這個表情來看,即便那女人的話很違和,但至少這點是真的。
“何文初來找你了?”
“她沒說她叫什麽名字,就說是你老婆……還給我看了你們的結婚證。”
聽到這兒,聞兼明嘲諷地冷笑了一聲:“是的,她是我形婚妻子。她找你要錢了嗎?”
“……沒有找我要,說找你拿生活費。”
“你別搭理她。”
這麽兩句話并沒能打消陸以的顧慮,聞兼明也不想多談這件事,但看陸以明顯有些責備的眼神他還是多解釋了兩句:“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腳,憑什麽我要給她生活費,再說,我們本來只是形婚,沒有正常夫妻對彼此的義務。”
“她說你媽媽生病了,她在照顧。”
聽到這話,聞兼明厭煩的臉上升起一些憤怒,但也控制着,沒對陸以發脾氣:“你看她那樣子像是會照顧人的嗎?”聞兼明把手撐在飯桌上,嘆了口氣,“她找到你這兒來,給你添麻煩了,實在很對不起,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不知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但我跟她的事情很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以後你看到她別搭理就行。”
“怎麽說她都是你老婆,哪怕是形婚,你們也在一張結婚證上,有法律規定的義務。”不止眼神,因為聞兼明這番冷漠的話,陸以話語裏也有了些責備的味道。
聞兼明盯了他一會兒,問:“所以你給她錢了?”
“給了一些。”
“多少?”
“三千。”
聞兼明掏出手機:“我把這錢還你,但下次別再幹這種事了。”
陸以突然有些發火:“聞兼明,現在是這個問題嗎?”
“那你說是什麽問題。”
“你結婚了。”
“我再說一次,我和她是形婚,我也沒有背着老婆偷人。”
陸以不知道聞兼明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避重就輕,不管哪一種,都讓陸以覺得很火大,他用力抓着桌子邊:“你是不是形婚、是不是偷人我不知道。但你結婚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幹什麽,你也要跟我結婚嗎?”
“你……”陸以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不覺得你騙我很不對?”
“我什麽時候騙你了?你有問過我的婚姻狀況?”
“……”陸以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壓着那股沖頭的怒氣,用最後一點成年人的得體道,“行,是我的錯行了吧。”
聞兼明并不認同陸以對他的這些指責,他有很多理由來反駁,但是沒想到陸以突然承認他錯了,他那些在喉嚨裏争先恐後往外鑽的理由突然急剎車,全部堵在他喉嚨口,堵得他有些呼吸不暢。
“聞兼明,你從我家搬出去吧。”
“……”
聞兼明按着桌子的手松開了,他站直了身體,清了清喉嚨:“你确定嗎?”
聽到這話,他稍微有些慌。他挺喜歡陸以這套房子,南北通透,樓層高視野好,還有一個向陽的大陽臺可以種花種草,最重要的是離他單位很近,下樓過馬路就是學校後門。而且陸以也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樣,至少不總想着從他身上占點什麽便宜。
陸以按着額頭:“是的,我确定,我實在沒辦法和已婚男人住一起。”
既然如此,聞兼明也只好說:“那行。”
“我再确認一件事,我今天搬走後,我們以後大概是不會再聯系了吧。”
“嗯。”陸以垂下頭。明明是他家,說讓聞兼明離開,他竟然有種趕人走的愧疚感。
他以為聞兼明肯定會一怒之下摔門走人,結果并沒有,那人把桌子上的碗筷收到廚房,洗起碗來了。
“別擔心,我一會兒就走,我喜歡有始有終,把事情做完。”聞兼明彎着腰邊洗碗,邊對詫異地跟着他過來的陸以說。
和往常一樣,他把碗洗了,廚房的地擦幹淨,陽臺的衣服收起疊好,再把自己那點東西找個小包裝了拎到客廳。陸以以為他該走了,正站起來準備送他,但聞兼明又在沙發上坐下,他掏出紙筆和手機,開始算賬。
陸以也只好坐下來,又過了十多分鐘,聞兼明終于把賬算好,陸以要給他兩千八百八,但他反給陸以轉了一百一十二。
“好了,賬清了。”
陸以看着手機上的到賬提醒,有些尴尬:“那筆錢是我擅自給的,你可以不用還。”
“你是因為我才給的,以後不要随便就給人錢,拒絕別人也沒那麽難。”
“嗯……”
“那我走了。”臨走聞兼明朝陸以伸出手,陸以也只好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聞兼明握着把人拉過來一點,“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很愉快,真的。”
聞兼明這奇怪的舉動讓陸以有些不知所措,他也只好握着聞兼明的手:“我也是,很愉快,嗯,你做的飯很好吃……要我送你嗎?”
“不用了。”
“那行吧。”
聞兼明本來該放手的,但那時候卻沒有放,而是再次把陸以往前拉了一下,湊上去,拿嘴唇蹭了蹭陸以的臉頰,在他耳邊說:“雖然我們一起的時間很短,但我會一直記住你的,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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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猛吸一口氣,像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新鮮空氣那樣從深沉的夢境裏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天已大亮。
他坐在自己那張兩米大床上恍惚了兩秒,蹭了蹭濕潤的眼角。
又做夢了,具體內容在醒過來後就遺落在了夢境裏,但是那種壓抑到心痛的感覺卻延續到了夢境之外。他很熟悉這種感覺,無非就是“程景文”和“失去”為主題的夢。
陸以半閉着眼,情緒十分低落晃蕩到客廳,坐在了餐桌跟前。
在那裏空座好一陣,他才想起,聞兼明昨晚走的,他沒有早飯了。人啊,真是一種堕落的生物,只有對自己無需費力就能得到的享樂才會習慣得這麽快吧。不僅是他,胃也早習慣這種時候是填滿狀态,正在對其空虛的現狀咕嚕大叫着抗議。
陸以拖着腳步拉開冰箱的門,昨晚吃剩下的還有半鍋湯,另外就是些水果蔬菜以及兩個焦糖布丁,該是昨晚的餐後甜點,都沒來得及吃。
陸以把兩布丁拿出來,坐在餐桌前,幾口吃了。但肚子并沒有被填滿的感覺,反而因為一大早吃了涼的,沉甸甸的像是墜着鐵塊。
哎,這才是應該盡快習慣得生活常态啊。
到了公司,陸以立馬就發現公司的氛圍不太對,沒人跟他開玩笑,反而都緊張兮兮地看着他。
“咋啦?”
金熙跟他進辦公室:“陸總,您心情咋樣啊?”
“有屁快放。”
顯然是心情不咋樣了,但這屁還是得放。
“亞丁灣那個項目,客戶說施工隊的給他做錯了。”
陸以皺眉:“怎麽會做錯了?圖紙客戶不是自己确認過嗎?”
“是,圖紙沒問題,但是施工隊的做得不對。”
“那跟我們有什麽關系,那不是施工隊的責任嗎?”
“但施工的那邊偏說圖紙那地方模棱兩可,是我們的責任,老秦已經過去現場跟他們對峙了,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陸以擺擺手:“那就先等老秦回來再說吧。你讓他們也別急,問題總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