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的很想你
快到中秋了,月亮的清輝從半開的窗簾灑進室內,夜風把紗簾撩得起起伏伏如同海浪。夜已經很深,時而一輛汽車從遠處駛來,拉長着轟鳴聲又漸漸駛向遠處,襯得這夜晚更加靜谧。
躺在床上的兩人也在暴風雨般的激戰後平靜下來,這種時候應該快速堕入睡眠中的,卻因為憋久的欲望以及一點別的什麽東西得以發洩後,十分神清氣爽,竟一時沒能睡着。
聞兼明突然開口:“我剛回國沒多久就結婚了,我爸肝癌晚期,不想他走的時候心裏老有惦記。”
聞兼明說得很平靜,但實際上那段時間家裏逼婚差不多是逼得雞飛狗跳,母親的橫眉豎目,父親的每況愈下,對于聞兼明來說,每天都是雙重折磨。後來實在拗不過,他決定形婚。
在尋找合适的結婚對象時,他碰上了以前的高中同學趙雀,得知趙雀其實是拉拉,有個女朋友,就是何文初。何文初被父母逼着回老家工作結婚,她倆也是一樣的焦頭爛額。雙方一拍即合,聞兼明和何文初結婚,正好解了兩邊的燃眉之急。
事情原本到這兒就算是完美過渡了,奈何何文初的家人要求一大筆彩禮,因為她還有個沒有娶媳婦的哥哥。那時候何文初和趙雀都剛工作不久,兩人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并貸了一筆款,付清了何文初父母要求的彩禮錢,贖回了自由。
可能是這件事給何文初的打擊和壓力都太大,結婚不久她突然性格大變,精神狀況開始出現問題,趙雀和聞兼明一起帶她去檢查,結果是輕度精神分裂,以及中度雙向障礙。
難怪陸以那天見到何文初充滿了違和感,這麽看來,差不多就能解釋通她那些奇怪的行為。
只是他沒想到聞兼明會有這麽複雜的關系,看來再光鮮亮麗的人背後,也少不了一地雞毛。
“至少你父親沒有遺憾了。”陸以安慰道。
“或許吧。”聞兼明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為他總有種感覺,其實他父母是知道的,只是到了最後,大家都沒有說破而已。
陸以翻了個身,側卧着面對聞兼明的方向:“我父母到現在都還沒有接受我是個同性戀,指望着有天我突然恢複‘正常’,結婚生子。父母是不是都是一個樣?”
“不知道,我們不是父母,不知道為人父母都會想些什麽。”
陸以輕笑了一聲:“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聞兼明把被單往上提了提,規矩地把雙手放在肚子上,閉上眼睛:“睡吧。”
“還不太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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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兼明睜開眼,扭頭側對着陸以:“那再來一次?”
“你還行嗎?”
“當然。”
陸以笑:“來吧。”
陸以第二天醒來時,身邊的溫度已經徹底涼了,整棟房子靜悄悄的,看來聞兼明已經走了。不知為什麽,陸以心中略有一點失望。
要說他期待了什麽,大概是起床時能有一頓養胃的早餐。當然,在這種狀況下,這種期待算是奢望,并沒有誰有義務給炮友做早餐。
他拖着步子下床,一邊揉眼睛,一邊劃開手機點外賣。
“你起床了?”
陸以循聲看過去,發現聞兼明還在,穿着陸以的T恤和短褲,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只不過電視開的是靜音。
他随口問道:“你還在啊。”
聞兼明下巴往陽臺的方向支了支:“衣服還沒幹,下午才能幹。”
陸以看着陽臺上随着上午的微風搖曳的襯衣,瞬間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去吃點東西吧。”
桌上有早餐。
“你樓下買的早餐?”
“嗯,你家裏什麽都沒有。”
粥還是溫熱的,但仍然缺了點什麽,養了胃,卻沒能滿足某種期待,陸以越發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有些可笑。
這天是周日,都沒什麽事。其實除了上床,兩人也沒什麽太多可以交流的東西,默默的坐在一起看了一部電影。午餐陸以叫了外賣,吃過後,聞兼明穿上幹了的衣服就走了。
沒有說下次什麽時候見面,也沒說還要不要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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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課,聞兼明拎着電腦往學校的停車場走,步履越發匆忙起來,因為他身邊跟着那個他最不想在學校看到的人。
“老師,你跟酒吧那人睡了吧?”
“……”
“你那天晚上不是真的想把我送去派出所,只是想把我打發走,方便你倆亂搞,是吧?”
“……”
“我承認那哥們長得不錯,但我也不差啊,你為什麽就不跟我睡?”
“……”
“跟我睡一次吧,求你了。”
聞兼明停下腳步,看着那楠:“你是有什麽精神問題嗎?話我已經說清楚了,不要跟着我。”
“有啊,相思病,要跟你睡覺才能治好。”
“那我再說一次,我跟你除了師生,不可能再有任何關系,你能什麽都無所謂,我不行,我還需要這份工作,明白?”
那楠目光灼灼地盯着聞兼明:“就只是因為我學生的身份?那我退學行不行?”
聞兼明打量那楠片刻:“我建議你去看醫生。”
“醫生能撮合我倆嗎?不能吧,那看醫生就沒用。”
“……”
“你真覺得這麽纏着我會有用?”聞兼明一臉不耐煩。
“誰知道呢,但是不纏着你肯定就沒用。”那楠按住聞兼明的車門,“你不也是單身嗎,不能跟我試試?”
聞兼明懶得回答,把那楠一把掀開,開門上車。那楠不讓他把門關嚴實:“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不會是酒吧那人吧。”
“放手。”
“那人一看就比你還冷血無情,你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轍,愛上一個沒有感情的男人。”
“滾!”
“行行,我滾,但我跟你說哦,老師,我一定會睡到你的。”
車門“砰”一聲關上,聞兼明轉向倒車一氣呵成,一口氣駛出校園,遠離了那楠那個神經病。
冷靜一些過後,聞兼明甚至有點神叨叨地懷疑是不是自己體質的原因,怎麽老是吸引一些精神不太好的人。
這天是15號,每月1號和15號都是聞兼明按例去看他母親的時間。
他的車從學校駛出來,往和自己家相反的方向行駛了十來分鐘,就上了西五環的環線,去往六環外的一處高檔養老院。自他父親去世,他母親在家獨居兩年後,便搬進了養老院裏。每個月一萬出頭的費用,剛好是他父母那套位于中心位置的三居室的出租價格。
園區內風景不錯,到了傍晚已經有不少老人在健身區鍛煉身體,老太太們坐在一起吹牛聊天,但沒有他媽媽。
他媽媽剛六十,在這些老人裏算年輕的,生活也完全能夠自理,除了一點風濕和高血壓,身體也沒有問題,所有人對于她搬進養老院的決定都十分不解。
聞兼明去了三樓他媽媽的房間。老太太清瘦,戴着一副老花鏡,聞兼明看到房間開着的臺燈,和臺燈底下放着的書。
他媽媽把他讓進房間,客氣問道:“喝點什麽?”
聞兼明搖頭:“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還不錯。”
“那就好。和鄰居們相處得怎麽樣?”
“還是那樣,挺好。”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或者需要的東西,下次我帶給你。”
“目前沒有,我也經常出去閑逛。”
聞兼明剛剛坐下沒幾分鐘,又站了起來:“那好吧,我去問問陳護士你具體的身體情況。”
每次來回幾個小時的車程,聞兼明在養老院待不了半個小時。從他父親去世後,他和他母親的關系就變成了這樣的客氣和疏離。或許原本他的個性就遺傳了他母親的冷淡,那些年多虧他那開朗熱情的父親維持着一家人的親近,父親去世後,這種緊密的連接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斷了。
聞兼明有種感覺,他母親什麽也沒說,但其實一直在責怪他。
陳護士并不是真的護士,而是負責照顧他媽媽的療養院工作人員。陳護士告訴聞兼明他媽媽身體還好,就是不愛和大家交往。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聞兼明少有地和他媽媽一起吃了頓晚飯。工作人員來收走餐具,聞兼明打算走。他媽媽突然叫住他,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還是說:“兼明,你要是跟文初過得不好,你們就離婚吧。”
開車回到東邊的家已經十點了,洗完澡躺到床上,他還在琢磨他媽媽這話的意思。是知道他跟何文初的婚姻只是一個空殼嗎?什麽時候知道的?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媽媽也再也沒來來過他家。那他已經去世了的父親是不是也知道?
琢磨來琢磨去,聞兼明有些失眠。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陸以發來的信息。
“我好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聞兼明從床頭拿過眼鏡戴上了,才确信自己沒有看錯這句話。
怎麽回事,怎麽今天遇到的人一個個的都不正常。他一時沒有回複,但很快來了第二條。
“明天周六你沒事吧,來我家吃午飯。”
聞兼明猶豫片刻,想陸以可能又喝醉了,回道:“好。”
“早點來哦,我真的很想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