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面對

那天下午,聞兼明和陸以後來又打了網球,那楠因為腿傷,只坐在旁邊看他倆。

能看出來聞兼明經常運動,球技比陸以好了不止一點半點。想必剛開始他也不知道陸以打球這麽差,真當是要比一比輸贏。幾局下來他已經摸清楚了陸以的實力,開始劃水,變成了友誼第一的比賽。不僅如此,為了陸以的體驗,聞兼明還故意給他喂球,每贏兩局,必然讓陸以贏一局。而且讓球讓得煞有介事,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不知道陸以身在局中知不知道自己被照顧了,反正那楠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聞兼明這種一板一眼的人,也會在這種小事上完全放棄自己的原則。

那一刻,那楠很難再把開心挂在臉上。哪怕他早就知道這一切是這樣的發展,他也努力說服自己完全接受,但親眼看到時,還是難免心頭發酸。

聞兼明應該是很喜歡陸以吧。他不知道聞兼明為什麽那麽喜歡陸以,但陸以那麽好看,性格又好,人又善良,是人都應該喜歡他。只是陸以對聞兼明好像并沒有同樣的感受,人總會愛上不愛自己的人,這好像是愛情永恒的定律。想到這兒,還沒為自己難過完,他又為聞兼明難過上了。

晚上一起吃飯,那楠有心選一家餐廳,但陸以和聞兼明一致同意吃路邊的大排檔。見三個男人吃飯,酒水促銷員來了一遍又一遍,但這三人光點了瓶大號可樂,慢悠悠地喝。

吃完飯,陸以沒開車,聞兼明就說先送他倆回家。都知道聞兼明家在相反的方向,送到陸以家後時間晚了,聞兼明在陸以的挽留下自然而然留了下來。

接下來的兩個夜晚和一整個白天,他們只剩一件事可做。有時是聞兼明和陸以,有時是聞兼明和那楠,也有時是陸以和那楠,有時候三人一起。客廳、卧室、衛生間……剝去文明的外衣,人化身成獸,丢掉思想和理智,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欲望堆積發酵,空氣裏彌散着精油的植物香和淡淡的鹹腥臭……

直到周一聞兼明去學校,那楠去俱樂部,陸以去公司。

僅僅過了一個周末,再次踏進學校,聞兼明有了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在這裏,他是文學院副教授,按部就班上課,對學生板起冷漠的臉,對同事的別有深意的眼神視而不見。這原本是他習慣的生活,但前所未有地,工作內容突然變得索然無味,同事的态度讓他無法忍受。

他迷失在了和陸以及那楠的三人關系裏,他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是穿上衣服後,得體、穩重、一絲不茍的自己,還是脫了衣服後,沉湎于愛和欲,變得像野獸一樣的自己。

他曾試圖逃離他們,但最後又回來了。無法逃離,本身也是一種選擇。

心存良知的野獸在鮮血面前猶豫、跑開,但流淌在血液深處的渴望最終會引導他走向自己的宿命。

聞兼明發現他不了解自己了,好像從未了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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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這段時間工作很忙,工作壓力巨大,但更讓他壓力倍增的是來自程錦文的邀請。第三封郵件剛剛發到他的郵箱,明天,程錦文就回國了。

那楠一但沒有早上的工作,玩起游戲來就沒什麽節制。他從晚飯後開始玩,一直到頭暈腦脹,才把耳機摘下來,打了個呵欠準備睡覺。

路過陸以的房間時,他注意到裏面的燈光還亮着。那楠又打了個呵欠,把眼淚憋回去,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他很少這個點還不睡的。

陸以這段時間還真是辛苦,那楠這麽想着,調轉腳步,去廚房倒了杯牛奶放微波爐裏轉了轉。他推開陸以的房間門,輕輕喊了一聲“陸哥”,但對方好似沒聽到。

那楠走過去,詫異發現陸以不是在工作。圖紙什麽的散在工作臺,但電腦屏幕裏并不是常看到的線條和色塊,而是一封郵件,陸以正對着這封郵件發呆。

那楠走到他旁邊,又喊了一聲“陸哥”,他原本只是想說喝杯牛奶早點休息,但陸以肩膀一抖,驚吓恢複的第一反應是把郵件界面點走,看向那楠時,神情有點緊張。

這點緊張更讓那楠摸不着頭腦:“哥,誰的郵件啊?”

“沒誰的……”陸以搪塞着,移動鼠标去點關機鍵。

那楠把牛奶放桌上,順勢捏住他的手,用了力。

“你幹嘛?”陸以不太愉快瞪着那楠。

“是程錦文吧。”

那楠移動他的手指,把縮小的郵箱窗口點出來了,壓在陸以的肩頭上,一字一句地讀郵件內容。

“我後天回美國了,明天見個面吧,老地方,十二點,我等你。”

內容只有這麽随意的一句話,但落款卻是個設計感過分的名字,Jeffry·Cheng。

“老地方是哪兒?”那楠問。

“不關你的事,不早了,快去睡覺。”陸以再次去點關閉按鈕。

“你糾結半夜就為這個?前男友有啥可見的,還老地方,十二點,要我說,讓他麻溜滾蛋比較好。”

“你知道什麽。”陸以有些不快,加重了語氣,“說了讓你去睡覺。”

看陸以有些生氣,那楠“啧啧”兩聲,又換了一副樣子,雙臂繞過他的脖子,抱着他肩膀:“就這麽讓你緊張?想去見就去見呗,實在舊情難忘,打個炮又不算什麽。總之,別糾結了,你打算為這事兒想一個晚上嗎?你身體就那樣,熬夜再胃出血怎麽辦。”

陸以瞪着那楠,最後嘆口氣,真是對他沒了脾氣:“好吧,我睡了,你也去睡覺。”

“我跟你一起睡。”

“……好,你把杯子拿出去。”

趁那楠拿杯子出去的時間,陸以無暇再細細糾結,給郵件回了個“好”字,就關了電腦,躺上了床。

陸以平躺,那楠規矩側在他身邊,借着城市透進來的燈光,兩眼盯着他。

“你還是決定明天去和他見面啊?”

“嗯。”

“哥,你見完面就忘了他吧。”那楠移過去一點,伸出一條胳膊橫攔在陸以胸膛,“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還有,聞老師,你再和那個人糾纏不清,我們會傷心的。”

“別說話,睡覺。”陸以伸手蒙住那楠的眼睛,不讓他睜眼盯着自己。

也就不到一分鐘,陸以拿開手時,那楠的呼吸已經變得平穩悠長了。

他在心裏嘆口氣,說不羨慕那楠是假的,不知道他為什麽總是能夠那麽幹脆直接、随心所欲。而他在迫切的情況下做了個決定,已經躺在床上了,還在想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見着程錦文又該說些什麽,他們又會發生些什麽。陸以很讨厭這種感覺,但無法停下這種虛妄的假設。

直到那楠一個翻身,把一條腿擱在他大腿上。陸以和那楠同睡過幾次,知道這人的睡相實在很差,沒滾到地上都多虧他床寬。陸以把他的腿推下去,但沒到兩分鐘,兩條腿一起搭了上來。他厭煩地把兩條腿一起推下去,并在那楠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讓他睡好。那楠呓語兩聲,翻了個身把被子卷走了,暫時放棄打擾陸以。

陸以把床腳的薄毯扯開搭在自己身上,想來他和聞兼明同睡的那段時間。聞兼明睡覺很規矩,而且睡得不是很熟,有兩次陸以夢魇他都感覺到了主動把他叫醒。陸以和很多人同睡過,雖然大都只是一晚上的關系,但不得不承認,和聞兼明一起睡覺是最舒服的,多了一份安心,又不會被打擾。

那楠第二天快中午才起床,雖然睡得晚,但因為睡得足夠久,依然神清氣爽。他睜眼發現陸以早就不在了,就認定陸以已經去了公司。如果不是去公司,陸以會比他更賴床。

但那楠一出去,就看到陸以垂頭喪氣、雙眼無神地坐在沙發上發呆,缺覺的黑眼圈在他白皙的臉上格外明顯。

那楠撓撓肚子,坐到陸以身邊:“你多早就起了啊?”

陸以疲憊地閉上眼睛,無力地往沙發後背上一靠:“七點多。”他的聲音像是被妖精吸光了陽氣的書生。

“怎麽,昨晚沒睡好?。”

陸以斜了那楠一眼:“有人昨晚又是踢被子,又是磨牙的,我能睡好麽。”

“才不是我嘞,”那楠撇嘴,“還在糾結和程錦文見面的事吧。”

陸以轉回頭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那楠抱着自己腦袋抓了兩把,也有點煩躁:“你怎麽能這麽糾結啊,不就是見個面嘛,你搞得我都糾結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但是我已經說去了。”陸以用一種絕望的聲音說。

“說去就去呗,你在怕啥?”

“我不知道。”

那楠一把把陸以拉起來:“去,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還有點時間,你再睡一會兒。”說着把陸以往卧室推。

“再睡可能來不及。”

“來不及就讓他等着,你現在這臉色,壓根沒法見人。”

陸以躺在床上,壓根睡不着,他不知道那楠陪他去又意味着什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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