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離開是認真的

陸以出院了。

處理工作郵件時發現程錦文給他發的郵件,時間是他們沒能見面的那天晚上。

程錦文告訴他這次回來其實是辦理移民的事,并把家人也接走,以後回來會更少,想跟他道個別。不過既然他覺得見面不合适,那不見也沒什麽。看他過得挺好,也覺得很欣慰,心裏的虧欠也減少了一些,祝他以後都順利快樂。

看到這封郵件,陸以才猛然驚覺,其實程錦文早就放下了。而那些時而的聯絡問候和生日祝福,不過是他彌補自己內心虧欠的一種方式。原來程錦文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身遷就他,原來他以為的愛恨糾纏在對方心裏壓根就不存在,原來這場苦情戲一直是他自己的獨角戲。

陸以坐在老板椅上,雙手枕着後腦勺,仰頭望着天花板,突然覺得很好笑。太好笑了,他簡直就是年度最佳笑話,拿出去都能領獎那種。想到這兒,他一個人在辦公室哈哈笑起來。

金熙的辦公室就在他隔壁,突然聽到老板的笑聲有些毛骨悚然。她和她助理面面相觑了片刻,從桌面上調了一個文檔發給陸以,并用內線給他打了個電話。

“陸總,我給您發了明年一季度的廣告預算,您看看。”

“好。……還有事?”

金熙壓低聲音:“……老大,你沒事嗎?”

“我沒事,怎麽了?”

“你笑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哦……看到個笑話,沒事我挂了。”

陸以挂斷電話,拿手掌蹭了蹭眼睛,點開新收到的預算。在開始工作之前,他再次翻出了程錦文的郵箱,把這最後的聯系方式也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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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楠回家,在一樓電梯間碰到抱着一個大收納箱的陸以。那楠在他家住那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大號收納箱,詫異道:“哥,你抱着這箱子去哪兒?”

陸以氣喘籲籲地說:“拿去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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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楠把他手上的滑板靠在牆邊,騰出手來:“我幫你擡。”

“不用,垃圾桶就在門口。”

箱子是透明的塑料,那楠看到裏面是一些衣服,有個相框,幾本書,和一些雜物。陸以走到垃圾桶邊,把箱子放在地上,拍拍手,回到那楠身邊繼續等電梯。

兩人一起上樓,那楠沒問那個箱子的事,陸以也沒說。回到家說起晚飯,陸以說不想吃外賣,今天冬至,去外面吃羊肉。

吃完涮羊肉回家天已經完全黑了,風吹得嗚嗚的,那楠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陸以順手把他攬過來,兩人靠着往家裏走。

路過樓下的垃圾站,那只收納箱就像一只被解剖分割的動物,有用的東西都被人拿走了,箱子也被人拿走了。裏面的東西倒在地上,被人拾撿後,僅僅散落了一些沒用的碎屑和被踩得亂七八糟的書,像消失在草原的動物屍體,只留下一灘血跡。

陸以突然停下腳步,那楠看到他腳尖前面的照片,相框已經被拆走。從衣着體态可能判斷其中一個人是陸以,那麽另一個不用說都知道是誰。一枚髒黑的腳印橫過,剛好印在照片中兩人的臉上。陸以彎腰,從濕漉漉的地上扣起那張照片,順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那楠注意着陸以的情緒,有些擔心他回到家裏會再次崩潰。但還好,陸以看起來還挺正常,只問那楠能不能今晚把電視讓給他,他想看個電影。

外面的風在入夜後刮得越發厲害,還沒來暖氣,室內溫度有些低。洗過澡,兩人就窩在沙發上,蓋着毛毯,一人占據一頭,中間是四條搭在一起的腿。

挑來選去,陸以最終選了部很老的喜劇片。每個人都看過無數次那種經典片子,看似喜劇,但內核仍然是悲劇。只不過看的兩個人既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安靜地,讓屏幕投射的光在兩人臉上明滅。

片子快完時,陸以突然說:“我今天看了套房子,三室,朝南,兩個卧室都有陽臺,也是高層。這個房子快到期了,我在想要不要把那房子買了,然後搬個家。”

“可以啊。”

陸以等了等,那楠并沒有要搬走或者其他打算的下文,這讓他松了口氣,接着說:“我就是覺得這個房子我們住稍微有點小,我最近工作還比較多,需要一個獨立的工作室。”原本次卧陸以是做工作室的,那楠來了之後就讓給他了。如果那楠和他住一個房間也還夠用,但那楠似乎沒有這個打算。

“嗯,我怎麽都行。”

“那邊是新房,距離我公司和你俱樂部都會遠一些,但環境好很多。”

“沒事啊,我搭地鐵上班也可以。”

陸以琢磨片刻:“要不給你買輛車吧,你也拿到駕照了,代步車也不貴。”

“又是房又是車的,這是真打算包了我?”那楠吊兒郎當地開玩笑。

“那要在房子上加你的名字?”

陸以問這問題時沒笑,但那楠笑了:“算了,我都不會哄人高興的。”

陸以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說:“你明天有時間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不行啊,明天有課。你覺得可以你就買呗,怎麽說你都是專業的,我看也看不出什麽來。”

“那也行。”

片尾曲響起。那楠從中間開始,注意力就轉移到了手機游戲上,電影結束,他還窩着在玩手機。然而陸以也沒有起來,他把目光從電視移到了那楠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垂下眼皮,把手伸到毛毯下面。

那楠的腳就靠在他腿邊,陸以摸了摸他的腳背,又滑上去捏住了他的腳踝。那楠穿着寬松的運動純棉睡褲,很方便陸以的手往褲管裏滑。陸以的手緩慢地往上捋,褲管被掀到了小腿上。但那楠卻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仍然心無旁骛地玩游戲。

他這種态度弄得陸以有點惱,也更心癢,幹脆支起身直接壓了上去,把那楠整個壓進柔軟的沙發裏,看着他:“什麽游戲這麽好玩?”

那楠把手機放到一邊,雙手攀上陸以的脖子,戲谑地:“換個游戲的話,你玩得動嗎?”

陸以知道那楠說他大病初愈,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幹不動體力活。小崽子真是越來越會氣人,陸以把他的手從自個脖子上摘下來,按在他頭頂的沙發扶手上。

“我是玩不太動,但你可以自己動……”

那楠氣喘籲籲的,撐着陸以胸膛,抱怨:“你說你這麽懶,只做下面那個該多好。”

陸以一把把他掀下去:“閉上眼睛,認真點。”

那楠原本沒什麽興致,但他一閉上眼,就想起聞兼明。想起第一次聞兼明穿過陸以抵達了他,想起他們混亂濕熱的親吻,也想起那個下午陸以潮紅的臉,以及展現出他從未見過的美麗。

這天晚上他們睡在一起。陸以因為體力消耗,很快睡着了,那楠卻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神游了一會兒,又拿過手機翻看,翻了一陣,最後在“老師”的名字上停下。

陸以出院幾天了,但聞兼明卻一直沒過來,也不知道他們私下有聯系沒有。那楠知道他們之間有了罅隙,但這次卻不是因為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彌補。

他給聞兼明發了條信息,告訴他陸以打算買房子。接着把陸以告訴他的房子的位置、樣子和朝向給聞兼明重複了一遍。編輯了很長一段話,發過去才發現是個紅色的感嘆號,聞兼明又把他删了。

對這件事,那楠已經顯得麻木,他甚至懶得去思考這次又是因為什麽删掉他的,只熟練放下自己手機,拿起了陸以的。

陸以剛買的最新版水果機,那楠輕車熟路找到聞兼明的名字,把剛剛的信息又給他發了一遍,只是沒想到陸以這邊也是個紅色嘆號。

第一次,聞兼明删掉了陸以。

那楠有些回不過味兒來。難道聞兼明在醫院說的等陸以病好了,他就走是認真的?這次是真的要和他們徹底斷了嗎?

他思緒煩亂,漫無目的拿着陸以的手機亂劃。

聞兼明以前也不是沒有嘗試離開過,但每次都只要陸以表露出仍然希望大家在一起的樣子,都不需要開口請求,他就會回來。這次是不是也是這樣,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別扭?

那楠不知怎麽點開了陸以的相冊,赫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是自己的臉。看樣子是在沙發上游戲玩累了,閉着眼睛休息的時候照的。他從來還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自己,感覺有點怪。

那楠繼續往下翻,他出現的頻率還挺高,有正臉有側臉還有遠景全身照,有的是他知道的,但更多是他不知道陸以什麽時候照的。

新買的手機,相冊裏還沒什麽東西,除了他的照片就是幾張工作圖紙,和一些工作事務的截圖。沒一會兒,那楠就翻到了底。最後一張是俯視的視角,那楠挎着包,踩着滑板往小區外面滑,滑動的身影已經糊成一團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估計誰也認不出來這是誰……

那楠盯了一會兒這張照片,退出來,把陸以的手機放回原位,側身背對他,開始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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