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夢時雨回到酒店後,就把自己放倒在了床上。他沒有開燈,沒有讓艾瑪他們陪。他說想一個人靜一靜。
趙吾州忙着聯系公司的人,艾瑪也還有一堆事情需要善後,大家也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先冷靜下來,再想辦法控制逐漸發酵的局勢。
趙吾州和艾瑪都認為,目前最關鍵的,是要聯系上邵征!這種爛攤子,除了邵總,他們不知道誰還能救場。
他躺在床上,關了手機,蜷起來,用被子裹着,躲進黑暗裏。
艾瑪和趙吾州在酒店房間裏頭急得團團轉的時候,趙吾州接了一個電話,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令趙吾州大驚失色,甚至是吃驚到說話的腔調都變了,“什麽?你确定?”
艾瑪手裏頭平板手機一直不停的在刷新消息,她盯着電腦屏幕在趙吾州的一系列不确定的慌亂中,忽然瞪大了眼睛,“趙趙趙趙哥……”
趙吾州挂了電話,跑過去,“是不是熱搜撤了,控評了,反轉了?”
艾瑪手機電腦平板刷刷刷的又從頭看了一遍,看向趙吾州,“怎麽回事?邵總回來了?”
“沒有。回來了也不會這麽快。”趙吾州卻是忽然松了一口氣般的往沙發上一坐,慢慢點了根煙仿佛将整夜的擔驚受怕都揮散了去,“是付潇。”
“付,付氏?”艾瑪知道付氏,林城最有勢力和背景的豪門家族。其實力甚至遠超邵氏。
“恩。付潇是時雨的粉絲。”趙吾州忽然笑了,“難怪啊,嘿,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呢。”趙吾州像是幡然大悟一般,“去喊時雨起來,咱得去謝謝人家。”
艾瑪輕輕敲了敲門,裏頭一點聲響都沒有。
“時哥?”艾瑪喊了一聲,仍然是石沉大海一般。
“你這個聲量他能聽到才怪。”單涯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嘆了口氣,重重的拍了拍門,然後一個勁兒的按門鈴。
夢時雨蜷縮在床上,他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形,只是下意識的逃避,他一路走得太順了,完全沒有抵擋這一切的能力。包括心理能力。
他曾經以為坦然面對這一切,并非是多難的事情,可是如今才發現,這條路,太難了。
門鈴響了有十來分鐘的時候,夢時雨終于把門打開了。
單涯看到他的樣子,“靠”了一聲,進屋就把燈給打開了。“ 去洗個臉,我們等你。”
夢時雨沒說話,進了洗手間洗了臉,出來坐到沙發邊上。他整個人非常的憔悴,眼眶猩紅,面色蒼白,頭發也支棱着。
“事情壓下去了。”單涯先讓他定了心。
“是啊,時哥,現在大家都在談論新作品,熱搜也沒有了,風向不在我們這邊了。”艾瑪臉上的興奮和喜悅是掩飾不住的,這麽狂風暴雨的事情,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都解決了。
夢時雨擡眼看了看她,搖頭笑了笑,“存在過,就不會過去。”
“時雨!”單涯有些懊惱的拍了拍桌子,“至少如今事情壓下去了,對吧?還有,這件事情你保持沉默,誰還敢再亂帶方向嗎?”
“是啊,時哥。誰還敢跟付氏作對啊?”艾瑪想不出來,還有誰敢不買付氏的面子。
“付氏?”夢時雨猛然擡頭,看向艾瑪。
“對啊 。”艾瑪把趙吾州跟她說的話又轉述了一遍。“時哥,趙哥說對方的意思是能約你晚上吃個飯,或者喝個咖啡。”
夢時雨放在沙發上的手指微微緊了緊,沒有人發現他眼神中轉瞬即逝的那些複雜的情緒,“我休息一下,晚飯吧。”
艾瑪竟是沒有想到夢時雨這麽痛快的就答應了,她放下懸了一整晚的心,這個時候才忽然覺得有些累,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夢時雨站起身,“大家都去休息吧,我洗個澡。”
艾瑪歡天喜地的走了,她還得去報告趙吾州這個好消息。這個趙哥,害怕時哥不同意發飙才讓她來問。難怪時哥不怎麽喜歡他,太陰了。
單涯沒有走,他有些憂心的看着夢時雨,直到對方轉過來看着他。單涯才問,“是付潇?”
夢時雨沒有吭聲,只是聽到單涯說的這兩個字,他覺得身體有些僵硬,有些發冷。
“要我陪你去?”單涯知道夢時雨這次必須去,別人幫了這麽大一個忙,怎麽能不去呢,可是作為夢時雨最好的朋友,兄弟,他又不希望他去。因為那個人,太難對付了。
付氏二公子付潇,是将來繼承付氏的最大熱門繼承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狂妄自大,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付潇有一個嗜好,在他們這個圈子裏不是什麽秘密,他喜歡男人雌伏身下,痛苦求饒的那種快感。很多爬過付潇床的人,都會很怕他。
可是即便如此,想要往他身邊靠的人,也很多。畢竟,家大業大,付潇出手也很闊綽。
“不用。”夢時雨手指蜷起來,将所有的情緒全部都壓下去,“去休息吧。”
單涯離開後,夢時雨去洗澡,任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宣洩而下,他站在噴頭下,腦子裏飛速旋轉着從昨天見面會到剛剛發生的那一切。
夢時雨是在休息了一整天後,坐上車去赴付潇約的時候收到邵征的微信的。“還在林城?我剛下飛機,馬上過來。”
他沒回。他知道趙吾州不可能告訴邵征他今晚要去陪人吃飯。付潇指明要他一個人去,除了司機,誰也不能跟着。“我不喜歡人多,等在樓下的,也不喜歡。”這是付潇的原話。
夢時雨對這句話很熟悉,他曾經跟一個人說過,“我不喜歡有人管我,管我太多的,都不喜歡。”
他當然比任何人都明白,付潇這句話的深意。所以,他一個人來了。
來了,就沒想過要全身而退。
他和付潇認識的時候,還在韓國。他不知道一個有如此深厚家庭背景的人,為什麽要跑到韓國來受這份罪。回去繼承家業多好。
“不喜歡。我就喜歡挑戰我自己做不到的。”付潇身材高大,并不适合跳舞。他來韓國做練習生,不過也是玩票性質的過個瘾。所以,一般雙人舞需要托舉的時候,老師會讓他一起配合練習,其他時候,不怎麽管他。
付潇這個人很怪,他不是每個人都親近。他比夢時雨早來韓國一個月,沒跟任何人說過話,直到夢時雨來,他眼睛都亮了,像是獵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獵物。
他像是朋友一般,陪着他練舞,空閑時候給他買水,買零食,搬到宿舍跟他住在一起。慢慢的,他了解了夢時雨所有的喜好,包括,他喜歡的人。
付潇聰明,明明夢時雨什麽都沒說過,他也能猜出來他喜歡邵征。
“邵征!是那個邵氏集團董事長的獨子?”
“對。他做的菜很好吃。你要是以後來我們家,我讓他做給你吃。比棒子吃的東西好吃多了。”那個時候的夢時雨單純得就像是一張白紙。他是真的拿付潇當好朋友的。
“好啊。你真願意帶我去你家?”付潇的重點并不是吃什麽,而是夢時雨說要帶他回家。他喜歡這個男孩兒,非常喜歡。
“當然。我們是好朋友啊。”夢時雨笑着,眉眼彎彎,月色下泛着微光。
付潇寵溺的揉了揉他剛剛吹幹的頭發,那麽柔軟,融進他心底。
夢時雨推開這扇兩米多高的實木雕花大門,進入這座林城最高級私人會所的宴會廳。
付潇站在意大利定制的超長餐桌旁,一身白色的西服,背對着他站在窗邊,一邊的黑膠唱片裏播放的是一首舒緩的小提琴樂曲。
夢時雨走過去,站在離他兩步遠的距離,“好久不見。”
付潇雙手叉在兜裏轉過身,帶着永遠熱情洋溢的笑,“好久不見了,時雨。”
夢時雨臉上平靜得沒有任何的表情,因為他知道,付潇這張溫和熱情的笑臉背後,是怎樣龌龊不堪的心思。
似乎是捕捉到夢時雨的一絲絲的排斥,付潇收起了笑容,手拿出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先吃飯。”
夢時雨和付潇相對而坐,今日的位置布置得很巧妙。兩個人并沒有坐在餐桌的兩頭,估計是覺得餐桌太長了,隔得太遠不方便說話,他們坐在了餐桌的正中間,相對而坐。
桌上放着牛排,高湯,蛋糕,點着蠟燭,标準的情人配置。
夢時雨低頭切牛排,他很多年沒有見過付潇,而付潇也沒有刻意來找過他。像是兩條平行線,他曾經一度以為他們不會有再見面的那天。
“知道我為什麽請你吃飯麽?”付潇并沒有吃東西,他喝了一口紅酒,微笑看着對面的男人。
“你應該問我為什麽要來赴約?”夢時雨吃了一口牛肉,似乎沒什麽滋味,他放下了刀叉,擡頭看着對面的付潇。
“啊,對。”付潇笑了,“我們時雨從來都不應酬,不喜歡應付我們這些人醜陋的嘴臉,對吧?”付潇笑得很開心,他看着夢時雨,眼裏帶着露骨的愛意。
夢時雨覺得後背有些麻,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想要先平息自己內心的那些不适,他不能慌,不能亂,這樣就中了付潇的圈套了。
“其實不是不喜歡,”付潇站了起來,拿着酒杯,手指輕輕的撫在桌面上,“是你不懂應該怎麽做,或者說,你不屑于做這些敷衍趨勢的事情。”
付潇像是在回憶什麽,他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出類拔萃的人,确實不需要做這些。”他微微笑着,回頭看他,“所以,今天你沒有把我當作那些人,對吧?”
他的眼裏,竟是有着一些期盼的。
似乎是在向他傾訴:時雨,我跟那些人不一樣。
夢時雨沒有回答他,他只是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麽會有人那麽大膽,在林城,在你的地盤上破壞了你蓄意準備的那一切。”
“你看出來了?”付潇很高興,他看着夢時雨的眼睛愈發的明亮,語調都輕快了起來,“我可是花了很多的心思,都是我設計的,你喜歡嗎?”
夢時雨垂了垂眸,很低的嘆了口氣,他擡起眼,目光灼灼,“很美。”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付潇暢快的笑着,飲了第二杯酒。
“難為你還記得我喜歡的那些東西。”夢時雨手指放在酒杯底座,輕輕的搖晃。那些喜好,都是曾經他們閑來無事,說着玩兒的。有些,并不能完全當真,只不過付潇,都記在了心裏。
“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付潇看着他,他的臉有些紅了,呼吸也沉重了起來。
“可你沒有珍惜過那些美好的東西。”夢時雨擡起眼直視着付潇,他有些緊張,後背隐隐出了汗。“為什麽要破壞呢?”
付潇怔愣了一下,虛眯了眼,盯着夢時雨的眼睛,他想從這雙眼睛裏看出什麽呢?沒有探究,沒有疑惑,他很肯定。他猜到了。
付潇輕輕的嗤笑了一聲,緩緩繞過了桌子,往夢時雨坐着的位置走過去。他走得很慢,“破壞?這個詞太不友好了。你可以把它當成是我心底的吶喊,是我想問又沒問出口的話。只不過,粗俗了一些。”
他慢慢走到夢時雨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還是那麽白淨,一雙眼勾人得緊。
夢時雨側着身子看着他,沒有動,他甚至覺得是自己不能動了,他手臂搭在桌子上,撫着酒杯,有些僵硬。
“不過想有個理由見見你。”付潇低下頭,盯着這張完美的臉,夢時雨的唇抿着,看不出原本柔軟的線條,可是粉紅色的唇,就是顯得嫩嫩的,讓人忍不住……
付潇湊近他,夢時雨轉過了臉。
“呵,你還是這樣。”付潇靠在桌子上,就那麽站在夢時雨的身邊。“為了他守身如玉,碰都不讓碰。”
是,在夢時雨發現付潇的心思之後,他就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那些過去曾經的兄弟間的摟摟抱抱,摸頭殺,甚至是同床共枕,就再也沒有了。
“對不起。”夢時雨喃喃的吐出這句話,是下意識的,可是這句話卻刺激了付潇。
“對不起?”他轉過身看着仍然端坐在椅子上的人,伸手從後面樓緊了他,“低聲在他耳邊說,“你今天不是來跟我說謝謝的麽?嗯?”
夢時雨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他不敢掙紮,怕反抗會讓付潇更加興奮。他手臂比夢時雨粗兩倍,從力量上看,夢時雨幾乎沒有任何的優勢。
“你搞出來的麻煩,不應該由你解決嗎?”夢時雨忽然笑了,像是絲毫不在意他勒着他的手,“我都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自導自演的功力變得這麽強了。”
付潇放開了夢時雨,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是那麽聰明,寶貝兒。”
夢時雨趁機站了起來,“說吧,想要什麽?”
付潇看着他,酒精漸漸上了頭,眼前的男人太迷人了,“我說過了,我就想看看你。”
“看到了。我可以走了吧?”夢時雨剛準備轉身,付潇從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付潇!”夢時雨心裏一緊,想要拽開付潇緊緊纏着他的手臂。
“讓我看看,嗯?就看一眼。”付潇一只手裹緊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挪到夢時雨身後,将他的衣服掀了上去。
夢時雨像是突然驚醒了一般,拼命的掙紮,他知道他要幹什麽了。“不!你放手。”
他左右掙紮,身子不停的扭動,可是越是這樣,越是讓付潇興奮和激動。“別動寶貝兒,別動,我就看看,你這樣我就不只是看看了。”
“放開我!”夢時雨整個人幾乎貼在了付潇的身上,他越動越能感覺到身後的龐然大物,他只能拼命的往前跑,想要離那個人那個東西遠一點,心理極大的恐懼讓他仿佛回到了在韓國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剛剛結束了三天三夜的排練,整個人累得想死。像往常一樣跳完舞就回了宿舍。付潇不知道去哪兒了還沒回來,他拿了衣服就去了浴室洗澡。
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有人進來了他都沒有聽到。直到一個沙啞的嗓音顫抖着說了一句,“你……好美。它好美。”
夢時雨猛的轉過身,付潇像是一頭豹子,兩眼猩紅,極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平穩的呼吸,還有早就劍拔弩張的自己。
夢時雨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加上平日裏付潇對他的那些親昵的舉動,他知道了他掩藏在那些關懷下的心意。只是他沒想到,付潇并不是一個君子。
他關了水,拿浴巾裹了自己就推開付潇跑到了房間裏,剛提好褲子付潇就從身後樓緊了他,一手扒着他的褲子,“別穿,讓我再看看。讓我看看。”
“你喝酒了。”夢時雨掙紮着推開滿身酒氣的他。
付潇那天喝得太多了,腳步不穩,竟是一時沒有把他拽緊。夢時雨一推,他就往後趔跄着摔倒了。
就是這一摔,救了夢時雨,他拿着衣服手機飛快跑出了房間。
那是夢時雨第一次認識到付潇對自己的感情絕不僅僅只是兄弟之間的普通情意。他甚至都沒想到付潇竟然和自己一樣喜歡男人。
可是巨大的恐懼讓他一整個星期都恍恍惚惚。值得慶幸的是,付潇第二天就搬離了宿舍,他偶爾也再來跳舞,可是兩個人除了簡單的問候,沒有再說過話。
而他今天不會再那麽幸運了,付潇也不再是那個不知輕重的小孩兒,他是一個有着豐富經驗的男人。
夢時雨往前蹦的時候摔到了地毯上,被付潇扯着腳踝拉到了身下。他鼻間全是付潇身上的濃重的香水味,還有男性荷爾蒙爆發的強烈的熱量,熏得他整個人不住的顫抖。
“我喜歡你。時雨。”付潇将他壓在身下,嘴唇在他耳邊游走,夢時雨閉着眼睛不停的掙紮,所有的恐懼和不甘都化為劃破天際的一聲嘶吼:“啊!!!”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随着身上重量猛然的一輕,夢時雨甚至沒看清門外進來的人是誰,就看到付潇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高大的背影撲到付潇身上,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
“邵征!”夢時雨認出來的同時跑過去拉住了他,沙啞的嗓音快說不出話,“邵征不要打了。”
邵征在意着身邊衣衫不整還發着抖的人,控制着滿腔的憤怒收了手。他站起來狠狠踩了付潇一腳,“夢時雨也是你能碰的!”
付潇蜷縮在地上,護着腿根,他痛得說不出話。
“別打了。走吧。”夢時雨哽咽着拉他,付潇如果要報複,不要說他自己,邵氏會面臨什麽樣的境地,夢時雨想都不敢想。
邵征抱着他離開了會所。是 ,公主抱那樣抱着他。他下颚緊緊崩着,咬着後牙槽,看得出來很生氣。
上了車,邵征一身上下的怒氣貫穿了整個車廂,前面坐着的趙吾州和艾瑪一句話都不敢說。邵征只是把夢時雨圈在懷裏,懷裏的人像是一頭受驚的小鹿,還在瑟瑟發抖。
“邵征。”夢時雨緊緊抱着他,臉貼在他胸口,不停的喊他,“邵征,邵征……”
“我在,別怕!不怕了……不怕了……”邵征輕輕撫着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哄着,直到夢時雨慢慢的睡着了。
将人弄回酒店房間,邵征用毛巾幫他擦了臉,臉上還有淚痕,手上,腰上還有那人留下的指痕。邵征眼裏帶着恨意,輕輕的溫柔的給他擦洗了一遍,想着今天晚上夢時雨經歷的這一切,他心都要碎了。
他恨自己沒有提前趕到,他恨自己沒保護好他,恨自己沒把那個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