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朋友家裏有金塊!

米粒兒跟李秀娟約好周天早上八點從家出發,一早就吃完飯收拾好,就在家裏等李秀娟來。

李秀娟家不住家屬院,是棉麻廠所在郊區的本地社員。

七六年魚水縣打算建棉麻廠的時候,需要的空地面積比較大,城裏沒有合适的地兒,就征用了郊區張莊公社的一片大田地。

那時候征地還不興給拆遷款,但是為了順利動工,縣裏答應棉麻廠建成之後,張莊公社每戶社員都有一個進廠當工人的名額。

李秀娟就是用這個名額成為工人的。

米粒兒等李秀娟一到,就跟王愛英打聲招呼出門。

她今天上身是翻領的白色的确良短袖,配着一條碎花及膝長裙,腳上一雙白色球鞋,紮着高高的馬尾,打扮得清爽靓麗,一下把描眉畫眼的李秀娟給比的特別俗氣。

李秀娟:“……”

以前的濃妝豔抹呢?顯着自己個兒特別不像正經婦女!

“走了,發什麽愣?。”米粒兒照顧她一聲,不緊不慢的在前面走着。

李秀娟:“……”

心機、小白花、不要臉!

她想把自己的大耳環摘下來,但那樣只顯自己的熊貓眼了。

她只能心裏罵罵咧咧,臉上谄媚的追上米粒兒。

米粒兒突然就高興了,就喜歡你看不慣又得憋着的小樣!

走到東西向的大路時,雖然已經八點了,早點攤依舊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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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好多單身職工起得晚,一個人也不值當做飯,就出來買包子喝粥。

米粒兒一眼看到脫了工裝換上小花褂、粗布長褲的劉娜正坐在一個小桌就着胡辣湯吃油條,她眼睛亮了亮,猶豫了一下。

這一猶豫,劉娜發現她們了:“米粒兒,幹嘛去?哎呦李秀娟,你的眼妝……哈哈哈哈哈”

就嘲笑的很無情!

李秀娟恨的咬牙切齒,故意挽着米粒兒:“我們趕緊走吧,商場開幕式要開始了!”

劉娜興奮了:“一起呀,等我吃完飯。”

李秀娟和米粒兒同時回答:

“不行!”

“好呀!”

李秀娟震驚的看着米粒兒:“為啥帶她?”

米粒兒挑眉:“有問題?”

李秀娟:“……”

當然有。

但是米粒兒的決定,從來不允許她否決。

劉娜反正很高興,加速吃飯速度:“別着急哈,對了吃飯沒有,我請你喝胡辣湯?”

米粒兒吃過飯了,李秀娟卻沒有。

她本來想在米粒兒家蹭頓好的,結果錯過了飯點,米粒兒也沒招呼她吃點什麽。

李秀娟不客氣的坐到劉娜身邊:“給我買碗胡辣湯!”

劉娜挺煩李秀娟的,但是人都開口了,如果拒絕多傷情面,于是又叫了碗胡辣湯給李秀娟,小心眼的沒有點主食,最後還是李秀娟臉皮夠厚,自己要了兩根油條挂劉娜賬上。

米粒兒裝作看不見兩個人鬥心眼。

她站在一邊,特別顯眼,來吃飯的職工都偷偷看她,還有幾個見面熟的主動給她打招呼。

米粒兒随意的點頭示意,注意力全放在劉娜身上。

因為劉娜是廠裏數一數二的包打聽。

果然對方一邊喝胡辣湯一邊叭叭叭:“昨天住我前排那對夫妻又打架了,肯定是她婆婆又過來找茬,我給你們說……”

米粒兒聽了一耳朵的婆媳大戰,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就T^T

劉娜又說:“對啦米粒兒,廠裏現在都傳米廠長要改革,說嚴查庫房,不養閑人,真的假的啊?”

“我不太清楚,爸爸不給我說廠裏的事兒。”米粒兒打起精神,嘴上卻說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因為米衛國從不在家人面前談工作。

改革?

嚴查庫房米粒兒明白什麽意思。

棉麻廠有一句話流傳的很廣,那就是“D是媽,廠是家,有事去找媽,缺啥從家拿。”

棉麻廠生産的麻袋、麻繩和麻布在普通人家可是好東西,紡織車間往家裏扒拉麻繩,織造車間往自家扒拉麻布,米粒兒待得那個制染車間,誰若是家裏沒幾匹廠裏的白麻布,那人絕對是個讓人欺侮的老實人。

就連米粒兒都偷偷往家拿過麻布。

所以米衛國若是從這方便着手,挺多被職工說兩句嚴厲,還是不敢跟廠裏對着幹的,畢竟他們的行為往嚴重說是偷竊集體資産。

但是不養閑人?

是米粒兒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時候全國的企業都差不多,人浮于事,制度僵化,正式工幹活不積極。

嚴重點,有些領導還讓家屬吃空|饷。

問題大了去了!

米衛國想怎麽個不養法?

米粒兒覺着,不管他怎麽改革,肯定要觸動好多人的利益,阻力小不了。

不說廠裏幹部反對,職工那邊估計也會鬧事。

因為在衆人的思想裏,工人是當家做主的人,是給國家做貢獻,吃國家勞保的人,廠長也不能開除他們。

米粒兒心想,若是米衛國動過這個念頭,那被人搞就能理解了。

看來劉娜這個包打聽能有點用。

早晚要甩掉李秀娟,不如把劉娜發展成自己人。

米粒兒想東想西的空兒,李秀娟和劉娜已經吃好,三個人準備去商場。

商場在城中心,離棉麻廠有十幾裏地,她們三個人當然不可能真走着去。

魚水縣沒有公交車,路上汽車更少,幾乎沒有,自行車出行的也不多,大部分還是靠腿。

米粒兒才不走着,她領着李秀娟和劉娜去廠保衛科借了兩輛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劉娜自己騎一輛,米粒兒讓李秀娟載着自己。

因為她小時候怕摔,沒學會騎自行車。

三個人到商場的時候,已經開幕了,門口地上鋪滿了燃放後的鞭炮,紅豔豔的。

商場開了門,人頭湧動。

改革開放後,人民消費熱情越來越高漲,個體經營還在摸索階段,發展雖然迅速,但跟供銷社還是不能同日而語。

而供銷社,太過僵化,已經滿足不了人們的需求了。

所以縣裏幹脆在中心位置蓋了個三層的人民商場,來分擔供銷社的壓力。

據說商場裏啥都賣,一樓是生活用品區,二樓是家具,三樓賣電視機和電冰箱等家電用品。

米粒兒領着李秀娟和劉娜使勁往裏擠,一樓還好,二樓三樓人最多。

畢竟生活用品女人們才喜歡,男的都去看那些高檔家具和電視劇電冰箱,不過看得人多,有能力買的人少。

三個女孩就沒打算往二樓三樓去,就在一樓轉悠。

李秀娟和劉娜覺着商場很大,米粒兒還好,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小縣城八十年代的商場,再大還能有後世的綜合性商場大?

米粒兒環顧一圈,這邊賣的東西其實跟供銷社有很多重合,就是多了個護膚品專櫃,擺出來的香水最受矚目。

她眼見着李秀娟咬牙買了袋紫羅蘭的散粉,劉娜拿了盒奧奇蘇拉的雪花膏,然後兩人圍在香水聞個不停。

米粒兒往商場左邊瞧了瞧,那裏有個金銀首飾櫃臺,也擠了不少人,都是看西洋景的。

金子五十四塊錢一克,一個金戒指就要去工人三四個月的工資,不能吃不能喝,根本沒人買。

李秀娟會不會還像上輩子勸自己打金首飾呢?

米粒兒最近啥事都往上輩子的不幸上想,胡思亂想一通,又被人擠來擠去,燥熱的臉發紅。

李秀娟最先發現她不對勁:“米粒兒,你咋不買東西?”

“沒啥可買的。”現在的粉餅和口紅質量都不太好,米粒兒已經用不慣了。

而且現在不流行卸妝,用劣質的化妝品除了傷皮膚,也沒見多好看。

至于護膚品,米粒兒家裏還有大半瓶宮燈沒用完呢,商場裏根本沒她喜歡的牌子。

米粒兒發現自己變作了。

變就變吧,還能故意委屈自己不成?

但是李秀娟不依不饒:“你多少買點啊,沾個喜慶。”

如果米粒兒買了後發現不喜歡,可以送給她呀。

米粒兒卻往後退了兩步:“人太多我悶得慌,你們看吧,我出去等你倆。”

李秀娟急了,趕緊拽住了米粒兒:“那你不買抹臉的,咱去看看首飾,那邊都是真金白銀。”

米粒兒身體一僵,然後就被李秀娟拽到了金銀首飾櫃臺。

東西全放在櫃臺裏,售貨員帶着副白手套,一臉警惕的望着來看首飾的人,表情不像賣東西,倒像個保衛。

她這種防賊的态度,攆跑了一大群湊熱鬧的,此刻櫃臺前冷冷清清,跟旁邊的生活區形成鮮明對比。

李秀娟指着鎖在櫃臺裏的首飾對售貨員說:“拿那條金項鏈我們看看。”

售貨員:“你看啊,這是玻璃櫃,不耽誤你看!”

李秀娟:“……你拿出來啊,你不拿出來我們怎麽試戴?”

“不能試戴。”售貨員沒好氣的說。

李秀娟生氣:“不試戴我們怎麽知道好不好看,怎麽買?”

售貨員:“戴了你也買不起!”

雖然李秀娟和米粒兒打扮都時尚,但太年輕了,吃穿還能湊合,手裏肯定沒閑錢買金銀首飾。

售貨員不願意浪費精力。

米粒兒挑挑眉,沒錯,就是八十年代內陸國營商場售貨員的态度,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這邊李秀娟更生氣,沖着售貨員嚷嚷:“你瞧不起誰啊,以為我們買不起嗎?我朋友家裏有金塊呢,對吧米粒兒?”

不等米粒兒有反應,李秀娟又說:“你瞧不起人,咱還不在這買呢,我們自己找人打,還打實心的,氣死你!”

破案了!

李秀娟絕壁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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