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樊勇找人代考
所有人都說這次考核太難了,而且時間緊迫,只給了一天的準備時間,誰知道裏面咋回事。
說這話的人還偷偷瞥同樣擠在公示欄前的米粒兒。
很多人附和這種想法,覺着過分。
米粒兒面色冷靜,看不出什麽表情。
張翠榮就擠在她身後,心情複雜,她想起那次在車間,米粒兒搶回去的那本書,上面全是外國話。
所以這次,根本就是廠裏為米粒兒故意制造的一次機會嗎?
張翠榮知道這回自己根本沒有希望,心裏湧起一股普通人無力抵抗命運的無助和悲傷。
她冷笑一聲,很快退出了告示欄前的人群。
米粒兒回頭,正好看到張翠榮倔強孤獨的背影,目光閃了閃,沒說話。
她也不曉得廠裏怎麽會這麽出題。
“米粒兒!”劉娜擠進來,抓住了她的胳膊,眼睛亮閃閃的,透着一股興奮勁兒。
米粒兒跟着劉娜離開人群,到了一處僻靜處。
劉娜:“這回你肯定能升,咱廠裏只有你懂洋文。”
米粒兒看着對方的信任,笑了起來,然後又恢複嚴肅表情且搖搖頭:“不對,還有一個人呢,你給忘了?”
劉娜一愣。
米粒兒:“白文斌啊,他可是正兒八經本科大學生,第二語言就是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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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娜震驚了:“但是他為什麽不在選拔的名單上?”
按說白文斌是廠裏引進的人才,提幹應該優先考慮他啊。
劉娜還沒忘記自己是白文斌的擁護者,打抱不平的問:“連樊勇都有人提,為什麽沒人提白文斌?”
米粒兒也不知道,名單公布之後,她也奇怪,吃飯的時候專門問了米衛國。
結果米衛國一點廠裏的事兒都不說,只讓她好好準備考試,連考試的方向都沒說。
米粒兒知道爸爸在避嫌,生怕其他人背後議論給自己閨女開後門。
其實她身份天然擺着,就算再努力,也會有人說她靠老子上位;就算米衛國再公正,也不會有人信他沒給家人開後門。
現在周圍的議論就是證明。
無所謂,米粒兒才不在乎怎麽上位,她只想往上走,進入核心層,獲得更多的話語權,方便自己行事。
劉娜還在替白文斌不值:“真是埋沒人才……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惋惜。也不對,反正米粒兒你加油!”
她話說一半知道自己說錯話,急忙解釋,結果越解釋越說不清,憋得臉通紅。
米粒兒拍拍她肩膀:“不用解釋,我懂。”
她肯定不怕白文斌競争,如果對方真是個人才,就算私德有問題被人搞,難道就沒有不在乎私德的伯樂?
分配廠裏一年了,也沒見對方做出什麽建樹。
米粒兒倒是擔心樊勇。
這個人堂而皇之挂在名單上,而且慣于背後搞鬼,還不知道投在誰的門下,就跟個毒瘡一樣。
米粒兒想,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有實力才是硬道理。
上輩子老師嚴厲,米粒兒跟着學會了四國語言,因為血液裏流着對紡織業的喜歡,空閑時間沒少鑽研,硬件軟件,可不難不倒她!
同樣自信的,還有樊勇。
在人事科辦公室,樊勇拍着胸脯對辛主任打包票:“放心吧辛主任,我雖然沒學歷,但我能管理有學歷的人!”
辛主任:“……”
自信是好事,能戰術上欺騙自己,吓唬敵人。
…………
考試的那一天很快到來。
雖然大家都說已經內定完了,考試就是遮羞布,但還是湧過去看熱鬧。
除了今天正常排班的,其餘的能來的都來了,連不在棉麻廠上班的家屬和放暑假的小孩也來湊熱鬧。
考試地點就在廠內能容納幾百人的操場上,米衛國專門去農機局借了兩臺起重機,将還沒拆封的新機器從車間內吊到操場。
光這個陣仗,就夠廠裏人議論好幾天。
都說引進了國外最先進的紡織機,其實大家都還沒見過呢,今天算是開了眼。
米衛國坐在搭好的簡易主席臺上,手心緊張的冒出了汗。
昨天米粒兒問他:“為什麽會出這種題目,誰想的?”
米衛國沒搭理她,還惹了王愛英和米昊生氣,說他太傻。
其實廠裏的議論他也聽到了,此時此後,又希望米粒兒贏,又希望她不贏,就很矛盾。
書記今天也來了,是個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本來是副縣長,兼職棉麻廠黨委書記。
他就坐在米衛國身邊,偏頭看着米衛國,安慰:“老米,用人不避嫌,領導不說了,管它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書記這麽一說,米衛國的緊張情緒還真慢慢退散,生怕米粒兒丢人的想法占了上風。
還是贏吧!
哪有盼着自家閨女輸的?
米衛國坐正,看向底下的觀衆席,王愛英和米昊就很搶眼。
米昊舉着快碩大的牌子,上面寫着:米粒兒加油!
王愛英舉着那種鼓號隊小朋友才拿的塑料花,一副随時喝彩的架勢。
米衛國:“……”
跟這倆一比,米粒兒其實一點也不丢人。
再看米粒兒,一身白衣黑褲,乖乖坐在預備席上,身體微微後傾,正跟宋家那個小子說話。
其實米粒兒并不想跟宋宏偉說話,她正在心裏預習看過的基本英語專業書呢。
是宋宏偉主動過來,塞給她一瓶汽水:“米粒兒,別緊張。”
米粒兒一點都不緊張的,緊張有啥用啊。
她将宋宏偉送的汽水放在面前的小桌上,一點喝的意思都沒有。
宋宏偉就覺着她還是緊張,他伸手将汽水瓶子敲開,重新放桌子上,輕聲安慰:“沒事,你現在是最有優勢的那個。”
米粒兒聽着不對,回頭朝他看了看。
天氣太熱,陽光又毒,曬的她兩頰通紅,鼻尖冒汗,更顯着皮膚粉嫩滑|膩。
宋宏偉咽口水,帶着邀功的心理,用只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将白文斌給刷下去了!”
米粒兒愣住,原來是宋宏偉做的。
宋宏偉看向她,目光深邃:“他私德差勁兒,配不上你,米粒兒,你值得更好的!”
打聽到白文斌竟然敢動米粒兒,宋宏偉很惱怒。
大學生了不起,大學生來到棉麻廠也得給他盤着。
會議上有人提名白文斌,他直接給一票否決了,借口就是私德不行,還跟人結仇,現在還請假在家不上班,責任心太差。
他否認,宋團結肯定幫自己兒子。
然後大家也想起來,白文斌好像跟米廠長的閨女也不對付,都閉上了嘴。
米粒兒能想到當時的場景,突然有點不适應。
這就是沒有話語權的悲哀,所以這一次,她一定要贏!
米粒兒目光堅定起來:“宏偉哥謝謝你,現在我想安靜一下,好嗎?”
“好。”宋宏偉知道米粒兒太緊張,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不再說話。
他就坐在米粒兒後面,為她保駕護航。
張翠榮也來了,她本來想放棄,但又不甘心,就想着機器大同小異,自己在臺上操作了十幾年,就算不認識外國字,操作應該差不多。
她有意無意觀察米粒兒,見對方閉目養神起來,張翠榮也閉上眼睛回憶自己上機時的各種操作細節。
機器已經擺好,工作人員将外包裝去掉,還扯來了老粗的工業電線,就等着有人将機器粗裝好後通電開動。
米衛國咳嗽一聲,敲敲話筒:“都來齊了嗎?”
“還差個樊勇!”有人大喊。
衆人哄然大笑:“樊勇小學都沒畢業,機器都沒摸過,肯定不敢來了!”
米衛國轉頭問辛主任:“咋回事?你派人去找找,不來也不給說聲。”
辛主任臉色猶如豬肝,都快坐不住了。
就在大家的嘲笑聲中,人群突然一陣騷動,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是樊勇來了。
他還不是一個人來,領着一個大家意想不到的人。
衆人議論紛紛:“乖乖,差點忘了白文斌。”
“咋,樊勇不考了,讓給白文斌了?”
“誰知道呢,嘿嘿,有好戲看了。”
大家真的以為這場考試就是為米粒兒設的,沒看連唯一的大學生白文斌都不在名單上。
結果,人家來了!
米粒兒回頭似笑非笑看了宋宏偉一眼,刷下去又怎樣,人家還來還是來。
不說職工們驚訝,主席臺上的人也驚訝。
宋團結:“白文斌咋來了?”
辛主任:“嗯……”
等樊勇坐到預備席上,白文斌坐到他身後的時候,大家又看不懂了。
白文斌如果參與競争,為什麽不坐預備席?
樊勇不是不考了嗎?
主持考試的小王看了看大家,問:“樊勇,你考不考?”
“考啊,我這不來了嗎?”樊勇悠然自得,還有空挑釁的看向米粒兒。
米粒兒沒搭理他,只想着兩個人唱得這是哪一出。
然後樊勇又說:“對了,翻譯說明書和操作機器,我需要一個幫手,就是白技術員!”
衆人:“……”
還能這樣?
小王:“……合适嗎?”
因白文斌的到來感到惱怒的宋宏偉,第一個站起身反對:“樊勇,你竟然公然作弊?”
樊勇目光一閃,躲開宋宋宏偉的怒視:“那個,考試只說翻譯出來能讓機器正常操作,沒說非要本人吧?而且選的是管理人員,又不是技術工,我只要能領導住人就行,對不對?”
宋宏偉被他的強盜邏輯驚呆了,面色陰鸷,握緊了拳頭:“你算什麽東西,在一群領導面前破壞規則,不想混了嗎?”
樊勇遲疑了一下。
他身後的白文斌起身:“法無規定既無罪,法無禁止既可行,廠裏确實沒有規定不能找外援,我自願幫樊同志的。”
大家面面相觑,別說,明知道他們鑽了政|策|的空子,但白文斌這兩句話很有道理,都沒辦法反駁。
白文斌環顧全場,最後目光落在米粒兒身上:“樊勇同志小學沒畢業,這是衆所周知。”
“從來考試都按照參考人員的平均水平來制定題目,這回考試本來就超綱,相信參考的人心裏都清楚怎麽回事。”
要不咋說是大學生呢,三言兩句将大家心裏想法堂而皇之說出來,比樊勇那邊跟宋宏偉叫嚣厲害,立馬激起了普通職工的反抗精神:
“沒錯,要公平公正!”
“人家願意給樊勇幫忙,不讓幫是怕有人落選吧。”
“這麽明顯,誰瞧不出來啊!”
“果然是大學生,說話就是有水平。”
“莫欺少年窮!”
米衛國臉都黑了,但現在場面不受他控制。
宋團結也面露難色,側身對廠書記解釋:“書記你千萬別被他們給誤導了,到底咋回事您也清楚,老米也是沒辦法,真沒想給自己閨女開後門。”
廠書記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擡手将衆多議論聲音壓下去,直接示意小王問預備席上的參考人員。
小王:“參考人員認同樊勇找幫手嗎?”
公不公平,還得參考人員給答案。
現在臺上的參考人員其實十個裏面早就主動退出了七個,只有米粒兒、張翠榮和樊勇三人競争。
米粒兒是主要被針對的,她的意見根本不重要,關鍵是張翠榮。
如果她同意,白文斌就能作為樊勇助手上臺跟米粒兒競争。
張翠榮無所謂,反正注定陪跑:“我沒意見!”
小王又向米粒兒詢問。
米粒兒風輕雲淡一笑:“我也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