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算老幾!(三合一大章…… (1)
糕點廠。
郭素梅一把拽住準備下班回家的米穗兒:“老米家那邊又有事了你知道嗎?”
米穗兒着急回婆家做飯, 本來走得挺着急,聽到郭素梅這麽說,立馬停下:“啥事?”
郭素梅左右看看, 将米穗兒拽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昨天就開始傳了, 說你妹妹要競選正股級幹部。”
“就她?”米穗兒撇嘴:“她但凡有點上進心, 就不會跟男的傳來傳去, 天天打扮的不像個正經人。”
郭素梅也呸一口,然後說:“是真是假你回去看看吧, 說不準就是你爹偏心,故意給她走的後門。你好好想想, 王愛英和她孩子本來跟咱就是東風壓倒西風的關系,現在米粒兒要起來了, 到時候家裏還有咱啥地位?”
米穗兒轉了轉眼珠, 反正她嫁出去了, 而且吃過兩次虧, 就不太樂意:“我不去,去了兩次哪回不都是落空。倒是你, 還是老米家的媳婦了, 你咋不回去看,每次都蹿騰我。”
“就拿上回說,那個王愛英罵得對,小黃魚真有也是你跟我哥的, 我一個嫁出去的閨女有啥資格去鬧?”
“我不但老米家白跑一趟, 跟在米粒兒後面回老家一趟也是白跑,根本沒影兒的事。”
“這回不管咋樣,該你去了!”
郭素梅:“……去就去,你陪我去!”
如果只有她一個, 米衛國會訓她;如果米穗兒跟着,兒媳婦和親閨女,米衛國肯定選親閨女罵。
米穗兒并不願意,想找理由。
但是郭素梅死死拽着她:“你不能讓我孤軍奮戰吧?你哥半天也放不出來一個屁,能跟王愛英打的就咱倆。我告訴你米穗兒,堅決不能讓米粒兒起來懂不懂?她起不來,以後就沒資格跟咱掙,到時候老米家,還不是咱倆分?我能虧了你?”
米穗兒被說動了。
兩個人趕到老米家,大門鎖着,挺籃球場打籃球的小孩說,都在廠裏看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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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兒那個競争上崗的比賽?
兩人對視一眼,匆匆往棉麻廠攆。
然而……
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簡陋的主席臺上還有人,記者在采訪米粒兒。
“沒想到米粒兒真有點本事。”
“虎父無犬子,說得就是這吧?”
“哎,這回咱老爺們的臉,都被樊勇和白技術員丢光了!”
“你看剛才他倆灰溜溜走的樣兒,你怨我我怨你,樊勇還說早晚給米粒兒好看。”
“啥時候讓米粒兒好看咱不說,反正他倆現在就挺好看。”
散開的職工嘴裏議論着,嘻嘻哈哈走過,有眼尖的認出了郭素梅和米穗兒:
“這不是老米家兒媳婦和大閨女嗎?恭喜恭喜,你妹妹可出息了!”
郭素梅和米穗兒:“……”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米粒兒起來了!
米穗兒心裏很不是滋味,像被人拿針紮了一樣,難受的要死。
憑什麽啊!
那小娘養的憑什麽能當官?
如果早點來,說不定她鬧一鬧,能幹擾米粒兒取勝。
但她也明白,這種光明正大的比賽,還被記者采訪上報,鬧也影響不了結果,還整的自己像笑話。
米穗兒暗想,為什麽自己總是遲到。
好恨!
她對郭素梅說:“你看看你幹的事,當時就該等一天再搬出去,米粒兒現在沒事兒,還升了官,而咱倆幹啥都晚一步,這就是消息不靈通知道嗎?”
所以家裏還得有個自己的人,不能讓王愛英娘三将老米家占了!
…………
米粒兒接受采訪的時候,就看到郭素梅和米穗兒了,看着兩人來了又走。
她就沒當一回事兒。
這倆人,跟她的大事比起來,不足為懼。
等她騰出手,分分鐘就能收拾的了。
先專注眼前的事業!
等記者一離開,候在一邊的米昊就上去将米粒兒給拽下主席臺:“姐走啊,咱媽回家給你擺慶功宴去了!”
米粒兒左右看看:“劉娜呢?”
“劉娜姐先回去了,說今天你跟家人先慶祝,明天她給你慶祝。”米昊不由分說,拽着米粒兒就要回家:“哎,姐,你新交的這個朋友可比之前那個李秀娟強,很有眼力勁兒。”
也是真心為米粒兒喝彩,已經完全成為米粒兒的小迷妹。
米昊說到李秀娟,米粒兒才想起來:“李秀娟今天怎麽沒看熱鬧?”
米昊冷冷一笑:“咋沒來,一直給樊勇和白文斌加油呢,但是對方一輸,她就先撤了,估計怕劉娜姐怼她。”
原來如此。
就說有樊勇,李秀娟怎麽可能不來刷好感。
米粒兒還有事,就讓米昊先回家:“我還得找咱爸說點事呢,你回家幫咱媽忙活忙活。”
“好嘞!”今天米昊特別聽話,誰贏誰是老大,不能對着幹,對他沒好處。
看着米昊蹦跶着離開,米粒兒這才轉身去找米衛國。
米衛國剛送走記者和廠書記,正跟宋團結和宋宏偉說話,見米粒兒過來找,立刻說:“米粒兒快來,今天你宋伯伯一家都去咱家吃飯,給你慶祝!”
宋團結依舊笑呵呵的模樣:“好樣的米粒兒,真是三日不絕當刮目相看,你什麽時候偷學的?”
米粒兒故意很腼腆的笑了笑:“就那麽學呗,閑着也是閑着。”
聽聽!
宋團結轉頭教育宋宏偉:“學學你小米妹妹,別什麽都覺着自己會,一做事就出亂子!”
宋宏偉紅了臉,小聲說:“爸,留點面子。”
米粒兒拽拽米衛國:“宋伯伯,我和我爸先回家收拾,回頭你們喊上娘娘一塊來啊。”
宋宏偉想跟說跟她一塊去米家,但是米粒兒已經将米衛國拽出去老遠。
米衛國還很奇怪:“你咋回事?我還有話跟你宋伯伯說呢。”
米粒兒回頭張望了一下,見離宋氏父子遠了,說話他們也聽不見,這才表情嚴肅起來:“爸,你老實給我說,引進的機器有問題,是不是你們廠領導全知道?”
米衛國很驚訝,沒想到米粒兒竟然知道了:“你從哪知道的?算了,你反正也是技術二科的主任了,也不瞞着你,咱确實被老外給坑了,奶奶個熊的,帝國主義亡我之心永不死!”
果然!
就說之前看主席臺,領導們莫名其妙的,比她這個參考人員還緊張,肯定有事兒。
米粒兒嘆氣:“那宋宏偉怕是要背處分了,引進國外已經淘汰十年的機器,血坑啊!”
“是處分了,我讓他去檔案室……”米衛國話說一半,才反應過來:“你說啥?啥國外淘汰十年?”
米粒兒瞪圓眼睛:“你們不是已經知道引進的機器有問題了嗎?”
米衛國也瞪眼:“所以,是國外淘汰了的?”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感覺不可思議。
然後對了對信息,米粒兒這才明白前因後果。
米衛國更是跺腳:“奶奶個熊,宋宏偉這小子,別去檔案室了,滾回車間回爐改造吧!”
花大價錢買了國外淘汰的東西。
棉麻廠之所以引進新機器,就是想跟上大城市那些紡織廠,不至于被市場淘汰。
結果……
米衛國轉着圈的罵娘。
米粒兒生怕他引來別人圍觀:“行了行了,國外紡織機器技術本來就先進,淘汰十年的機器也被咱現在用的先進。”
“那能一樣嗎?咱花的錢可是先進機器的錢!”米衛國氣得臉紅脖子粗:“這下損失大了。”
米粒兒不忍心:“還好吧,沒事,我不是上位了嗎?肯定不會讓你太吃虧。”
機器可以落後,她可以推陳出新,在設計上動腦子開拓市場。
眼下國內對啥都稀罕,應該能很快回本。
米粒兒反倒安慰起米衛國:“行了,回頭飯桌上你可別提這事,就讓宋宏偉去檔案室吧,他确實太飄,太武斷,學不下新東西,适應不了市場發展。”
米衛國:“……”
這麽多缺點嗎?
鑒于米粒兒對宋宏偉評價不高,他沒敢說宋家想跟米家結親的事兒。
但是飯桌上,喝了幾杯酒下肚,宋團結主動提起來。
當時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王愛英喊着宋團結的愛人謝春蘭去切冰好的西瓜當餐後水果。
米昊也被攆回樓上寫作業。
飯桌上,只有米衛國、宋團結、宋宏偉和米粒兒了。
宋團結一身酒氣,攔着米衛國肩膀:“老弟,不是哥哥說,咱家米粒兒被你養得很好,我真是想扒拉自己家去。”
米衛國都不敢看米粒兒的臉,哈哈笑道:“我才舍不得讓你扒拉走,我捧在手心裏疼還來不及呢。”
宋團結臉一繃:“咱倆說好結兒女親家的,你想反悔!”
“爸!”宋宏偉趕緊扯他。
宋團結甩開兒子:“你不是喜歡米粒兒嗎?你爹我幫你讨媳婦,你攔啥攔?”
氣氛就很尴尬。
廚房裏的王愛英和謝春蘭互看一眼,端着西瓜出去。
王愛英将果盤擺餐桌上。
謝春蘭拿起個西瓜就去堵宋團結的嘴:“吃點瓜解解你的酒氣,喝點馬尿就胡言亂語!”
“那個老米、愛英啊,我家老宋喝醉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她給宋宏偉打眼色,讓兒子幫忙扶宋團結趕緊回家,別在這丢人現眼。
宋宏偉也覺着尴尬。
在他的計劃中,追求米粒兒應該由他來做,先讓米粒兒同意,再上門求娶。
結果宋團結把順序給打亂了。
米粒兒還不知道他的心呢。
宋宏偉不甘心就這麽走,看向米粒兒。
米粒兒正在埋頭啃瓜,似乎真的将宋團結的話當醉話。
宋宏偉動了動嘴唇,還要說什麽,就被謝春蘭一巴掌拍到腦門上:“走,明天不上班啊!”
一家三口出了老米家的大門,謝春蘭就撒開了扶着宋團結的手,讓宋宏偉一個人扛着。
她說:“宏偉你爹怎麽想我不管,反正話我是撂給你,米粒兒這個兒媳婦,我瞧不上!”
“媽,你什麽意思?”宋宏偉心裏一驚:“咱家跟米家一向好,你見了米粒兒不也表現很親嗎?”
謝春蘭冷笑:“那是你爹跟米廠長親,我才跟他們家走得近,反正米粒兒這個兒媳婦,你別想!”
“咋滴,是不是你也喜歡她?好呀,感情你爺倆瞞着我一個?告訴你,那種随便跟男人拉拉扯扯,傳來傳去,不守婦道的姑娘,我是不允許進門的!”
謝春蘭放了狠話。
“娘娘,放心好了,我不會嫁到你們家的!”主動出來關門的米粒兒聽見,沒忍住搭了個腔。
謝春蘭背後說人壞話被當事人逮住,臉頓時紅了:“米粒兒,你這孩子走路咋沒聲音?”
米粒兒:“娘娘,慢走不送!”
“砰!”
老米家大門對老宋家三口重重關上。
…………
米粒兒上任前,有三天的時間做準備。
這三天,是給她去車間辦交接手續,然後考慮選誰當副手的時間。
前面說了,新科室與其他科室配置一樣,一正兩副,再配兩個管理崗位的科員。
一般副職和科員都是廠裏指派,但昨天米粒兒太飒了,打擊的廠裏好多人半夜都睡不着,早上起來還恍恍惚惚紅紅火火。
女同志還好,覺着米粒兒雖然不讨人喜歡,但确實給女人長臉了;但男同志就不開心了,将瀉火發洩到樊勇和白文斌身上,都說他們兩個連個女人都搞不過,真是丢人,別活了!
這種情況,誰指派副職去給米粒兒當下屬,誰就是男同志的眼中釘。
沒人攬這個活。
米粒兒還沒看到自己的新辦公室,就聽劉娜将打聽來的消息說了:“他們還不願意提拔女同志,說技術科都是男的,你已經是例外,選女的也行,但是得以生産為重,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破例。”
骨子裏還是看不起女同志,覺着她們也只能在車間裏做紡織,涉及力氣和技術上的活兒,幹不了。
哪怕是技術科這種行政科室,僅僅下車間做個指導,他們都舍不得将崗位讓給女同志。
米粒兒都氣笑了:“不是讓我提名嗎?我提名女同志,他們如果不同意,就是說話不算數!”
在昨天比賽的時候米粒兒最煩的一句話,不是說她黑幕,不是替白文斌說莫欺少年窮。
而是樊勇那句:“老實上兩年班嫁個好人家,才是你的好歸宿!廠裏大事,還是我們老爺們來!”
可去他的吧!
米粒兒惡心的晚飯都差點沒吃下去。
她領着劉娜轉身就去敲米衛國的門。
她就要提拔女人,用成績狠狠打那些封建老思想!
等從廠長辦公室出來,米粒兒一手抄兜,一手端水杯,箭步流星,馬尾在腦後一甩一甩,別提多精神。
她身後的劉娜,整個神情都是懵|逼的,一臉恍惚,就像在夢裏。
米粒兒領着她,徑直去了分配給自己的技術二科辦公室。
棉麻廠本來就有技術科,現在那邊叫技術一科,白文斌就在那個科室做科員。
米粒兒的新科室就是二科,兩個辦公室挨邊,都在行政樓一樓。
這些職能科室都是大辦公室,整個科室的人都在一間辦公,米粒兒也不例外。
當她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已經被清掃幹淨,窗明淨幾。
一間教室大小,兩扇大窗戶,靠着窗戶擺着兩對辦公桌,另一側靠牆擺着擺着一隊辦公桌,桌子後面兩條文案櫃。
米粒兒直接選了與辦公室門成對角線,窗戶邊上那個背後靠牆的位置,她将水杯放桌子上,然後往椅子上一座。
不錯,視線非常好,一擡頭就能全覽整個辦公室,誰幹什麽都知道;窗外滿牆的爬山虎,此刻非常清涼,等冬天爬山虎落葉了,又有暖陽照進來。
米粒兒很滿意,吩咐劉娜:“別愣了,去辦公室将你的關系轉到這邊,然後領水桶掃把水盆洗臉架還有鎖和鑰匙,有什麽我沒想到的,你仔細再想想。”
劉娜恍恍惚惚:“……啊,好!”
米粒兒見她還沒回神,心想這小姑娘性格是個包打聽,按說心理承受能力不應該這麽差呀。
她起身,重重拍在劉娜肩膀上:“劉娜,你知道為什麽我将你帶過來嗎?”
劉娜也想知道,她搖搖頭,一臉茫然。
米粒兒語重心長:“我沒有朋友,鑒于你的表現,現在整個廠裏,我只信任你吶!”
劉娜:“……”
她想哭!
剛才米粒兒拽她去廠長辦公室,說既然讓她挑人,那就挑自己看着順眼的,兩個科員的名額,得占一個給劉娜。
這些事無傷大雅,米衛國當即同意,安排小王将劉娜的關系從紡織車間裏轉到了技術二科。
從此,劉娜不再是車間女工,而是管理崗位的科員了。
外面的人羨慕棉麻廠職工工資高,但職工們羨慕行政樓坐辦公室的科員清閑還福利好。
職工級別最高就是高級技工了,但人家行政樓的科員評職稱,中級挂的工資就相當于她們高級技工的工資。
劉娜最大的理想,就是幹到高級技工,她的資歷年底就能憑中級技工了,沒想到米粒兒直接帶着她飛,一下子跨步到科員,年底可以參評上中級,工資直接跟高級技工持平。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
又聽米粒兒說自己是她最信任的人,劉娜更激動,一臉堅毅:“放心吧米主任,我這人知恩圖報,絕對不是李秀娟那種小人!”
她一定跟着米粒兒好好幹,這已經不是多吃好吃的問題了,這是一輩子都有好吃的!
劉娜喜氣洋洋去辦公室領東西。
米粒兒也沒在辦公室坐着,而是去紡織車間找張翠榮。
她不但提了劉娜,還把技術二科的一個副主任位置,給了張翠榮。
這種好事,米粒兒絕對不會不留名,她親自去說。
興許是車間機器轟鳴,震得耳朵都聾了,張翠榮一時懷疑自己剛才根本沒有聽見米粒兒說什麽。
她,副主任?
米粒兒将休息室的門緊緊關上,也将外面那些好奇的目光關在外面,耳邊終于安靜。
她盯着張翠榮的眼睛,再一次說:“你本來奔着正職去的,結果只是個副主任位置,是不是覺着我這是施舍,感覺很屈辱?”
張翠榮嘴角抽了抽。
沒錯,她剛才一瞬間,是有這種屈辱感。
米粒兒不以為意,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如果樊勇當正職,然後甩給她一個副職,米粒兒一巴掌就上去了。
但她和張翠榮,不一樣。
米粒兒靠本事上位,而張翠榮,她資歷本就老,而且業務水平在廠裏數一數二,之前有很多次機會提,偏趕上環境混亂,每次都被上面用:“你技術最好,車間離不開你”這種屁話打發。
技術好,工作能力強,無可替代,就得死在一個崗位上,看着那些靠拍馬溜須的人騎在頭上瞎指揮嗎?
米粒兒說:“你也別不服氣,昨天我表現啥樣你們都瞧見的,願賭服輸!我若真壓着你,你也沒辦法。”
“現在廠裏風言風語你也是聽到的,都瞧不起女人,我偏要提女幹部。”
“你也不用感覺屈辱,老實告訴你,我的野心更大,一個技術二科的主任對我來說只是跳板。”
“你如今做不了正職,不妨先從副職幹,出成績了,将來我走,也好幫你說話!”
“機會給你了,抓不抓得住看你自己,不過……”米粒兒頓了頓,繼續說:“你如果因為個人的情緒,影響自己的前途,那麽你這輩子提不上去,是真的不虧!該說的我說了,你自己考慮,想好了就去我那報道,就給你一個小時考慮時間!”
一個小時不算長,完全是逼着張翠榮站隊了。
但米粒兒等着做出成績,如果不能迅速跟上她的步驟,那麽張翠榮也不過如此,換個人就是,大不了她辛苦點從頭教。
米粒兒潇灑的走了,留下陷入沉思的張翠榮。
回到行政樓的時候,劉娜似乎已經辦好了差使,正跟對門工會和宣傳科的兩個小姑娘聊天。
“都說米粒兒靠爹,昨天你們也看見了,她是靠本事上位!”劉娜說:“你們說她不跟工人打成一片,她有那個時間嗎?上班就看機器,下班就趕緊回家啃書,一心提高自己業務水平,哪有時間東家長西家短的?”
她拍拍腦袋:“這叫啥來着?這叫有本事的人都是孤獨的,你看那些大科學家,誰沒事蹲在村口閑磨牙?”
工會和宣傳科的兩個小姑娘聽得一愣一愣的。
她倆昨天回家早,沒看上比賽,一上班就聽說米粒兒大殺四方,将大學生技術員都鬥敗的事兒。
當然,米粒兒和白文斌的緋聞兩人也有所耳聞,其中一個圓臉小姑娘問:“這是不是因愛生恨,得不到你,就毀了你?”
劉娜非常不屑:“你格局太小了!”
米粒兒認識那個圓臉小姑娘,叫謝豔玲,她身邊的那個宣傳科的小姑娘叫李愛麗,兩人都是縣裏幹部的子女,走後門塞進來的,從來沒下過車間。
這個時期,走後門托關系就是常态,本來能正常辦的事兒,不找個關系,辦事的人心裏都不踏實。
想想後世各種簡化的程序,已經越來越公平公正的态度……所以社會一直在進步。
米粒兒走過去,沖兩人笑笑,然後敲敲劉娜的頭:“回來幹活!”
行政科室可不比車間,這邊的人都是人精,一個人恨不得全身長滿心眼。
你無意說得一句話,很可能人家聽後,在肚裏裏翻來覆去琢磨,然後理解成另外的意思。
尤其對方還是縣領導的子女,耳濡目染,心眼都少不了。
幫忙吹歸幫忙吹,但是要适可而止,再多就被人套話了。
劉娜第一次到崗就被米粒兒抓包,非常不好意思,沖兩個小姑娘擺擺手,尾随着米粒兒走進辦公室。
米粒兒:“關門。”
劉娜随機将門一關,攔住了謝豔玲和李愛麗的視線。
謝豔玲和李愛麗對視一眼,米粒兒跟傳說中的不一樣,有點說不上來的氣質,就感覺很……吸引人。
辦公室裏,米粒兒将劉娜安排到靠牆的,與自己隔着一個過道的辦公桌前:“你坐那,回頭張翠榮做我對面。”
這樣就被自己的人包圍,安全。
她又接着安排工作:“等另一個科員來了,你們輪流打掃辦公室衛生,然後你和張翠榮一個隊,你聽我和她安排,懂嗎?”
劉娜點頭:“懂,兩個科員兩個副職,你各提名一個,那兩個肯定廠裏直接派,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呢。”
米粒兒“嗯”了一聲。
不是她拉幫結派,如果另外兩個不服,她在打服對方之前,得保證自己手裏有人。
希望張翠榮能來,否則米粒兒只能将劉娜硬摁在副職的位置上,然後手把手教。
只要功夫到位,豬她也能帶飛,何況劉娜是個猴,聰明的不得了呢。
好在張翠榮沒有讓米粒兒失望,不到一個小時,對方就麻溜的收拾了東西來了。
米粒兒很滿意,将剛才對劉娜說得安排,又對她說了一遍。
張翠榮沒有異議。
從她接住米粒兒的橄榄枝,在廠裏的人眼裏,她就算上了米粒兒的船。
說實話,心裏不舒服歸不舒服,但是通過昨天的比賽,張翠榮對米粒兒能力有很大改觀。
有本事的人脾氣總是古怪,只希望對方野心配得上她的能力。
兩個人等于雙向選擇,互相戒備又相互扶持。
技術二科目前沒有什麽工作,三個人上午就未來的工作開展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米粒兒負責提出計劃,另外兩個人看具體能不能實施。
一時之間,辦公室裏氣氛很好。
到飯點,劉娜取飯盒的時候,突然提起葉霄的小飯館:“米主任,你知道嗎,小飯館确定明天開業。”
米粒兒沉默一下:“你還是叫我米粒兒吧,叫主任我不習慣。”
劉娜嘻嘻哈哈:“那不行,不尊重,你要抓緊習慣自己的身份。”
“那上班時間守着人你叫我主任,私下咱倆你還按以前行不行。”米粒兒很認真:“工作上咱倆是上下級,私下咱倆可是朋友!”
劉娜又感動了,猛點頭:“曉得了,米粒兒、米粒兒!”
米粒兒笑了。
張翠榮冷眼看着,感覺米粒兒挺會收買人心。
她沒跟兩個人一起吃飯,還是同以前車間的朋友一起,畢竟突然之間換崗,有好多話要說。
張翠榮一走,米粒兒立馬拽住劉娜:“小飯館裝修完了?葉霄回來沒有?”
她忙着比賽的事兒,早走晚歸,每次回去葉霄租的那兩間都鎖着門,還真不知道已經已經裝修完畢,準備開業的事兒。
劉娜說:“裝修好幾天了,不過你忙着呢估計沒注意。我去看過,只有一老一少在那忙活,狐……葉霄同志沒見過影!”
差點就說狐貍精了,得虧米粒兒沒注意,劉娜轉過臉吐了吐舌頭。
米粒兒說不上來心裏什麽滋味,說失落吧,葉霄跟她不過泛泛之交;說沒感覺吧,還真想跟對方分享分享自己勝利的喜悅。
就很矛盾。
她搖搖腦袋,開心的和劉娜去吃飯。
等吃完飯回來,米粒兒慶幸自己吃個七分飽,否則都得氣吐出來。
樊勇竟然在技術二科。
米粒兒朝劉娜丢個眼色,劉娜立馬質問:“你來幹什麽?”
“呵呵。”樊勇的表情很嚣張:“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二科的樊副主任,你對我說話客氣點!”
劉娜:“……”
米粒兒将人拽到身後,目光往樊勇身旁的辦公桌掃了一樣,對方的私人物品都已經擺上了。
辦公桌選的也好,另一個靠窗戶的,背對着米粒兒。
這個位置,樊勇擡頭看不見米粒兒,但米粒兒擡頭能看見他!
就很惡心。
米粒兒挑眉:“說好副主任我提名,誰讓你來的?”
“那你管不着!”樊勇反正已經得罪米粒兒,也不怕得罪對方:“一共兩個名額,你就提名一個,另一個難道還等你慢慢挑?”
“不是我說你,你在廠裏除了劉娜這個狗腿子,你還有朋友嗎?”
“你……放肆!”劉娜氣得臉發白:“米粒兒,他不尊重上級,罵他!”
官大一級壓死人,在棉麻廠也不例外,劉娜不能怼樊勇授對方話柄,只能求助米粒兒。
樊勇卻一點不怕米粒兒。
他在輸了之後還能擠進技術二科當副主任,說明廠領導班子那邊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氣讓米粒兒當科長。
讓他來,就是平衡技術二科內部的權利的。
所以樊勇天然就站在米粒兒對方,根本不帶怕的。
“廠裏派我來,也是為了防止你一個丫頭片子墜了技術科的名聲。”
“本來嘛,技術科都是大老爺們,突然來個你……”樊勇上下打量米粒兒之後,笑的很猥瑣:“就你那名聲,可別又鬧出什麽事兒,到時候把技術科一窩端,咱廠可就完……哎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米粒兒踢出去半米遠,帶倒了一把辦公椅,直接坐到地上。
“你……”樊勇趕緊爬起來,指着米粒兒就要罵。
米粒兒伸手就掰住對方手指:“你才是技術科一顆臭老鼠屎,我是正你是副,最好老實點,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
她力道一松,樊勇直接後退半步,如果不是背後是辦公桌,他又得摔坐在地。
樊勇沒想到米粒兒直接上手的,氣得臉發白,但不敢再亂說話。
想想就這樣認了太丢人,他沖米粒兒喊了一句:“好男不跟女鬥!”之後就開辦公室門要出去。
結果門外有張翠榮,不知道來多大會兒了。
樊勇臉白了又轉綠,跟開了大染坊一樣,門一摔匆匆離開。
劉娜哈哈大笑:“過瘾!最好以後都不好意思來辦公室!”
來肯定是來的,好不容易從壓軋車間一步登天成了副股級別,舍得不來?
米粒兒冷笑一聲,回到自己辦公桌,先給自己倒杯母愛牌蜂蜜涼茶。
張翠榮坐到她對面,欲言又止。
米粒兒瞧見,這回也不憋着對方了,直接說:“有話你就說,別藏着掖着,你也瞧見了,跟你分擔工作的是樊勇那種人。”
所以不跟着米粒兒幹,還能跟樊勇打配合?
張翠榮果然臉一黑,半響才說:“我是你提拔上來的,肯定跟你幹。”
米粒兒點點頭:“那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麽?我喜歡直接了當,沒時間猜來猜去。”
這一點張翠榮倒是欣賞米粒兒,同一個直截了當的上級相處,比那種一句話說一半藏一半讓你猜半天的上級舒服好多。
張翠榮就直接說了:“你現在是領導了,言行舉止要注意,像剛才直接動手,太丢身份,讓別人瞧見,只會說你不穩重,太毛躁,會懷疑你能力的。”
米粒兒歪歪頭,看向窗外翠綠的爬山虎,沉默了一會,然後她笑了:“我也沒當衆打人,剛才不關上門了嗎?別人反正瞧不着,難道樊勇會有臉到處說被我揍了?”
張翠榮:“……”
這倒是。
劉娜旁邊幫腔:“翠榮姐……不對,張副科長,你剛才是沒瞧見樊勇那個嘴臉,如果米科長不鎮住他,将來不知道對方能蹦多高呢!”
反正這回以後,樊勇就算想逞能想嘴臭,起碼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打不打得過米粒兒,收斂點。
他能收斂,米粒兒的工作就好展開。
米粒兒沖她點點頭:“就是這個意思,你抓緊看我給你的那些資料,下午咱三去盯着把餘下的新機器全換上。”
米粒兒能操作機器,這些機器就不是再是廢鐵了,所以廠裏決定開始舊換新項目。
這個項目,直接就歸了米粒兒負責。
米粒兒已經将自己翻譯出來的說明書送油印室,印出十幾份發給負責組裝的工人。
等下午上班的點,她就帶着張翠榮和劉娜下了車間,盯着師傅們先換下一臺試一試。
舊換新是個細發活,任務也重,既要趕時間,又要保證換下了的機器能迅速正常的運轉,不耽誤生産。
米粒兒三個人在車間指導了一下午,才換好一臺,不過後面的就可以比着葫蘆畫瓢,動作就塊了。
等她直起腰,天都擦黑。
而這期間,就沒見過樊勇的影。
米粒兒可不是埋頭幹活,還讓別人分享自己功勞的人,她必須去告一狀。
所以這邊一結束,米粒兒蹭滿油污的工裝都沒換,直接跑去會議室。
棉麻廠有個傳統,就是每天下班前,中層以上的職能科室負責人,要在分管生産的副廠長宋團結主持下,開個小會,碰個頭,把今天的工作情況彙總一下,然後上報給廠裏。
米粒兒已經算中層了,所以她也要參加。
推門進去的時候,其餘的人已經都就位了,樊勇也在,正笑着跟周圍人打招呼:“以後大家都一樣了,互相照顧,互相照顧。”
如果說衆人以前瞧不上米粒兒,其實現在更瞧不起樊勇。
昨天比賽公然作弊,就當他沒作弊吧,但到底輸了。
而且誰跟他一樣,來開會的都是正職,不說有關系,也是有點能力。
樊勇算啥?
但是他能升副職,說明關系背景不淺,不喜歡也沒必要得罪,所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