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兩人在房間裏。
楚闊見他站着就拍了拍床鋪叫他坐,許缙延坐下,看了他一眼,穿一件深藍色的長袖舊T恤,露出一點的手腕,他從那半個手腕裏看到了傷口,楚闊似乎發現了用手遮掩了下,然後低下了頭。
許缙延見他這樣沒有再忍心看他一眼,他對楚闊說:“你感冒好點了嗎?”
楚闊聽了便笑了聲,他道:“恩,好多了,明天就可以去學校,還麻煩你來看我。”
“陳一橫也來了,你怎麽不謝他?”許缙延是覺得楚闊只是感謝他顯得他們兩人倒是生分。不過确實他們認識的晚,他遠沒有陳一橫了解他。
“我知道那小子什麽人,我說感冒他怎麽會巴巴着趕着來看我,肯定是你非拉着他來的。”
“恩。”楚闊說話的時候,許缙延就盯着他那張嘴,那蒼白無力的嘴唇吐出的每一字都讓他心碎。可這柔弱的外表下又是包裹着格外堅強的內心,不然他也不會這樣隐藏自己的痛楚。
許缙延也是因為懂得他的心意,他的心意是不想帶給他們這些朋友麻煩,既然他想隐藏,想要做戲,那麽他也願意配合他演下去。
陳一橫很快買了東西回來,許缙延把東西放下就走了,他們倆人一直留在這裏,他也不好休息。
陳一橫出了門很快就騎車走了。他沒有發現楚闊有什麽不妥。有時候粗神經的人其實也挺快樂的。誰說神經大條不好呢?上帝賜福與他們,讓他們看不見世間的絕望。
許缙延走到那個他們一直坐着的秋千那裏,他松開自己的襯衫扣子,一顆二顆三顆,可是明明領口已經完全松開了,他還是覺得窒息,仿佛有人用一雙雙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要他死去一般,他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點上一支煙。
黃昏夕陽染紅了天空,一個身穿白襯衫的少年露出潔白的胸膛,那白嫩平整的胸膛被彩霞染得緋紅,他輕輕吐着白霧,那好看的眼睛裏卻露出一絲寒意。
“喲,大灰狼終于露出尾巴了。”是一個女孩的聲音,他循聲看去是葉晴,她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的那個秋千椅上。“怎麽沒見你的男神,楚闊呢?今兒你不跟着他,鬧別扭了?”
“他感冒了在家休息。”許缙延這樣答她。
女孩聽了火竄起來,她道:“tm的,那個畜生比我爹還不如,前兩天才打過他,又來。天天打人,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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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
“他沒和你說。”
許缙延不回答,葉晴對他說:“也給我根煙”。說着許缙延給了她一根,女孩夾着煙,道:“你也別怪他,這種事怎麽說出口呢。”
2、
“我們殺了他吧。”許缙延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他正低着頭抽煙,所以葉晴不能從他的眼神看出什麽東西。他說着擡起頭,她可以看他的側臉,高挺的鼻子,微翹着嘴巴,嘴上銜着一根煙,領子敞開着,不知為何,今天的許缙延讓葉晴刮目相看,倒不是因為他說出那樣一句話,而是他的氣質同以前跟在楚闊身邊的少年全然不同。怎麽形容呢?以前他是陽光的,可是今天卻淩厲陰暗,仿佛在暮色下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夕陽西下,太陽總歸會落下,在陽光無法照射到的地方,黑暗總歸會降臨,黑暗降臨在他的身上,他落入了深潭之中,那裏無比冰冷,他呼救叫喊,卻只能越陷越深,直到黑暗把他吞沒,讓他成為黑暗一部分,他融入了黑暗之中。
葉晴聽了,說:“你果然很愛他。”女孩不要眼前人再說一次才确認他說的是真是假,也不說他愛的到底是誰?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把握中。
許缙延笑了,他側過臉看女孩的臉,他說:“給一個人殺人就叫愛,那人家都要吓死了,這是極端吧。”
葉青反問他:“愛不就是極端嗎?”葉晴又說:“別不承認呀。你那麽有錢,其實可以帶他走,不必冒那麽大的險。”
“我憑什麽帶他走?我是他的誰?再說了他為什麽要和我走?”
許缙延這樣問葉晴,葉晴忽然笑了,她說:“以前我不懂,為什麽你們能成朋友,現在我發現你和他有點像。”
“哪裏像?”
“都愛殺人。”
“怎麽,他也殺過人嗎?”
“沒,不過以前和我提議過,那個時候咱倆還未成年。”
“那為什麽不做?”許缙延問葉晴。
“他太矮了,吃的不好發育慢,還老挨揍,根本打不過,我叫他不要再動這個心思免得自己被宰了。後來确實長高了點,可是年齡大了,是要被抓進去的,更加沒膽子做了。”葉晴這樣答許缙延,很是坦白沒有一絲遮掩,好像不是在說殺人,而是在說殺魚殺雞那樣平淡。
“我可以幫你殺了你爹,你幫我殺了他爹。下禮拜我們要去畢業旅行,這樣我們可以留下不在場證據。”許缙延這樣說。
“這件事你想了很久了吧,這種辦法很像偵探小說裏常用的方法,你說警察會不會很快發現我們啊?”
“不會。”許缙延答。
“你那麽肯定?”葉晴覺得他太過自信。
“因為沒人會相信我會替他殺人,不過我怕你一個人不行。”
“你覺得男人在做什麽事情的時候最不設防?”葉晴說這話的時候沖許缙延抛了一個媚眼,她收回眼神,道:“如果你覺得我不行,那沒人可以做這事了。”
“你連殺雞都沒殺過怎麽敢殺人?到時候吓得傻了可沒人幫你,你可要想好。”
“你以為女生每個月白流那點血啊,我在人家床上的時候你還沒看過片呢。”葉晴說着看了看許缙延,道:“不過有件事情是挺麻煩的,人死了怎麽處理屍體?”
“我會給你一個袋子,你把人放行李箱裝好了擡到我的車上,我就把車停在他家門口,車鑰匙提前會給你。”
“這樣會不會太顯眼了,別人都看得見你的車。”
“沒事,這片沒監控,而且我總是開車來停在他家門口,就算懷疑,等我處理了屍體他們也找不到證據。”
“你想怎麽處理屍體?”葉晴問許缙延。
許缙延答:“這你不用管。”
“我是幫你麽,那麽大具屍體你藏哪裏去,哎,用化學藥品怎麽樣,類似硫酸什麽的把屍體化掉?”
“你去哪裏弄這些東西?”許缙延一臉看傻子的眼神看葉晴。
“你不是有錢麽。”葉晴這樣答他。
他諷刺道:“你這樣糊塗我都不敢叫你去做這事。”
“你放心,我做事的時候是很認真的。”
“那你準備怎麽做?”許缙延問葉晴。
這下輪到葉晴笑而不語,她道:“按照規矩,你不告訴我,也別問我怎麽做事的。”
3、
“哎,我忽然覺得你很像一個人。”葉晴道。
“什麽人?”
“亮司啊。”葉晴回他。
“你說《白夜行》裏的?”許缙延的煙沒有停下過,他看着一地的煙灰用腳來回劃來劃去。
“恩,挺像的吧。”葉晴說。“說來也巧合,這書還是楚闊借給我看的呢。”
“我是亮司,那你不是雪穗嗎?”許缙延這樣調侃。
葉晴搖頭道:“我怎麽可能是雪穗,楚闊才是吧。沒人為我殺人。”葉晴說這話的時候擡頭看了許缙延一眼。
“你覺得這樣值得嗎?如果你失手,我不可能救你。”許缙延說。
葉晴道:“你知道楚闊為什麽一直挨揍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還在讀小學六年級,我們這裏只有公用的浴室,那天我去洗澡,沒多久就聽見外面有動靜,我以為是我那個畜/生爹,穿上衣服出去,就瞧見他滾在地上被他爹打得哇哇哇叫,我大喊大叫,希望樓道裏的叔叔阿姨可以來幫幫我們,哪怕是打個救護車也好,可是沒有人,我真的很怕他死掉。因為他沒讓他後爹得逞,所以一直挨揍。他一直對我很好,前二年我懷孕去醫院堕胎,也是他照顧我,你看我的手腕,那個時候我真想自殺,是他天天來看我叫我活下去。我有陣子以為他喜歡我,我還勾引過他,可是他不是喜歡我,他只是善良,只是想幫我,可是誰幫他呢?”
葉晴忽然笑了,她說:“你知道麽,我交過一個男朋友,但是我生病以後,他就沒有來了,不過我不怪他。可楚闊一直在我身邊,我覺得他是我哥,不,我覺得他比我哥還像我哥,我有時候真希望他是我爸,咱倆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如果他爹死了,我爹也死了,咱倆能過正常日子吧,你說能吧?許缙延。”
許缙延點了點頭,不言語只是猛烈的抽煙。
葉晴看了看手表,沖許缙延道:“我得回去伺候那老家夥了,你呢?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我不回去了。”許缙延這樣答他。
葉晴自然知道許缙延這話什麽意思,他今晚大概就要在這裏等着看楚闊的父親什麽時候回來,葉晴忽然起身看了看周圍,破敗,周圍一片殘破,可是她覺得黑暗之中升起來一點點的火苗,從眼前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白光,把這片黑暗貧瘠的土地照得發亮。
葉晴走過去拉了拉少年的襯衫,沖他俏皮一笑,道:“拉着點襯衫吧。”
“為什麽?”許缙延歪過頭笑着看女孩。
葉晴道:“這裏蚊子多,當心被蟄到。”葉晴說到這裏轉身就要走,走了幾步又回頭,沖許缙延道:“還有你是楚闊的人,我不能讓你這樣肆無忌憚的勾引人啊。”
“哦。”許缙延聽了輕輕應答了一聲,然後真的聽話的扣上了扣子。他問葉晴:“你說他這樣會滿意嗎?”
葉晴看了笑着點頭,說:“哎,他人不在我還得被喂狗糧。”說完,她就大步的走回家了。
而那個所謂的家裏又有什麽等待她呢?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她是那樣果敢,用那樣輕快的步伐走回去,仿佛身後跟着成千上百的神佛,他們都是跟着她拉他父親下地獄的。